《夜来风雨声》乌追

40、原来我真的给不了你幸福

　　林夜气结，侧过脸去找帮手。不过许蔚跟我同仇敌忾，他特同情地瞅着林夜，“你是活该。”
　　林夜气呼呼地倚在床上不肯说话。我觉得好笑，伸手去扯他的衣袖。他忽一收回手，我又去扯，又被他避开。
　　许蔚在一旁笑，跟看戏似的津津有味，“你再这样人景年可就走了。”
　　林夜这才回头，气呼呼地瞪着许蔚，“你还不走！”
　　许蔚连连点头说，我懂我懂。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回过头，坏笑着说：“你俩悠着点。”他看向我，“嫂子，林大公子还是病人，估计那方面.......诶，你懂的，反正你多担待。”
　　许蔚的话还没说话，一个枕头已经落在他身上。他笑着往门外退，“记得锁门，不然护士会进来的。”
　　我被许蔚弄得尴尬无比，讪笑着去捡被林夜扔出去的枕头。
　　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好一会才听到林夜瘪瘪的笑声，“别理他。”
　　我把枕头垫在他肩下，笑道：“没事，我也不是什么未成年少女了。”
　　林夜仰头半眯着眼瞧着我，而后忽然看他脸上涌出一抹诡秘的笑，他说：“那要不你去把门关上？”
　　我脸一红，一把抽走他肩下的枕头，他躲避不及后背一下子磕在床头。他抬头，愤愤地瞅着我，“你谋杀亲夫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说：“谁是我亲夫？”
　　他从床上坐起来，像是威胁，“今天我就把饭煮熟，看看谁是你亲夫。”
　　“无耻！”
　　“哪个男人不无耻！”
　　“禽兽！”
　　“哪个男人不禽兽！”
　　我气极，转头就要走。手腕却被人一把从身后抓住，我低头，看见他正笑眯眯地望着我，他说：“你不会狠心到弃病人而去吧。”
　　“这哪里有病人！”我自顾自地张望，“我就看见一酒鬼。”
　　林夜已经从床上站起来。他个子特别高，站起来后我只能到他的肩膀。我的气势顿时被他的身高压低了一半，我蠕着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却已听到他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不让你走。”
　　他的吻落下来的时候我像是飘在云端，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尖跟他拥吻。
　　他的唇特别烫，所到之处都要结痂。他用力地吻我，将我揽在他怀里越箍越紧。我无法呼吸，所有的空气都被一点点抽离。他的吻却愈发生猛，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又仿佛就在那一刻要将我揉进他的胸腔里去。
　　他终于停下来，我趴在他肩头吮吸空气。他的手落在我的后脑勺，又暖又柔，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我很难用言语说明这种感觉，它让我像是站在极高处，在穹苍的末端，踏着五彩祥云。
　　我曾一度害怕站在高处，站得高摔得重，我怕终有一天自己会从高处跌下来，像巨大的落石一样往下坠，坠到地面的时候却是粉身碎骨。然而现在，云端的感觉这样美妙，没有高处不胜寒的凄凉，像是置身于一大簇棉花糖里，充满奇异的柔暖和芬芳。
　　我踮起脚尖吻他，他的唇角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夹杂着淡薄如烟的檀香和病房里药水的味。
　　他反客为主，热烈地吻我。唇舌纠结间，我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烟草气息。我在这股味道中忽然清醒，似乎很久很久前，也曾有过一个人，身上有同样甘冽的气息。
　　一滴泪从我的眼角落下来，这辈子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流泪了，可却有一颗泪从我的眼眶掉下来。
　　我更加热烈地回应他，他却忽然停住，嘴角有同样的眼泪。
　　他错愕地看着我，眼神中还有迷乱，指尖却已经抚上我的脸颊。他的指尖特别暖，像是烙铁，落在我的脸上，泪水一点点蒸发。
　　他什么都不问，将我拥在怀里，半晌听到他喊我的名字。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他的眼中有许多让我难以识别的东西，过了许久听到他声音惆怅，他说，我爱你。
　　又有一颗眼泪落下来，我赶紧闭上眼，不敢任由它放肆。
　　我从来不奢求什么，东西太好往往我都留不住。然而此时，林夜揽着我说他爱我的那一刻，我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三贞九烈。没有尹天明，我依旧存活于世，会有别的男人取代他，会爱我视我如珍宝。
　　到了半下午林夜说饿，我便打算去楼下食堂打些饭上来。
　　走到食堂门口才想起医院的饭菜有多么不人道，先前住院那会身上的肉哗哗往下掉，全赖食堂伙食不周。
　　好在医院斜对面的一条街全是饭馆，还别出心裁地推出了病患餐。我挑得眼花缭乱，最后端了一大碗薏仁粥回去。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竟然碰见尹天明，他站在电梯口正要往里走。
　　这么久再遇到他，没想到是在医院里。现在想想，可能真的是没有缘分。我们明明就在一个城市，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是难以相遇。
　　他脸色不好，瘦了很多，又是在医院遇见，一时间我竟不由担心他是不是病了。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我，神情诧异，目光怔怔地落在我手里的塑料袋上。有一阵了才问，“谁病了？”
　　“一个朋友。”我说。
　　他低低地嗯了声，我觉得心里堵得慌，逃似地走出电梯。走出没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我不敢回头，越走越快。
　　林夜的病房都已经近在咫尺了，却还是有人从我身后伸出手一下子拽住我的胳膊。
　　久违的碰触让我猛地怔在原地，手上的薏仁粥几乎都要被骨碌碌地扔出去。
　　许久有一个声音在我头顶喊我，他唤着我的名字，叫我景年。
　　我几乎一下子坠入冰窖里，四周是刺骨的凉寒。连他的手都是冷的，冰一样地握住我的胳膊，将我冰冻三尺地封存起来。
　　我不敢回头，不敢看他，就连他的轻声叹息我都装作视若无睹。
　　我幡然醒悟，原来有些人有些事真的这样可怕。就在不久前我仍沉浸在林夜的怀里，我以为那会是永远。可是尹天明却突然出现，像我幸福生活中的入侵者，生生地要剥夺一切。
　　我以为我强大到足够可以忘记他，然而现在，他拉着我，喊我的名字，他的气息将我包围的时候，心里像是有座墙轰然坍塌。
　　他摁住我的肩，从身后一直走到我面前。
　　尹天明的身上总是萦绕着薄荷香，他连沐浴露都是这个味道。我曾爱极了这个味道，可是现在我却恨不能屏住呼吸，将这样的味道强烈地排斥在自己的鼻腔之外。我始终忘不了这个男人赋予我的一切，他说他爱我，却在最后一刻，让他衣领上的唇印刀一样凌厉我的心脏。
　　我沉默地挣扎，期望自己能够逃出他的魔爪。今天的相遇于我就是一场凌迟，我渴求有生之年都不要再遇到他，我就会彻底地忘了他，忘记曾经有个叫尹天明的男人，他与我许下三生三世，却最终违背了他的誓言。只是上帝却总爱与我开这样的玩笑，他让我在接受我的生活中多出一个林夜后，却又不断地提醒我，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尹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