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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他身后是明暗不定的光与影 ...

  •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的话中有话,可到了那时,却都已万事成空了。
      我挂断电话,起身去厨房里找水喝。碗槽里还堆着先前的战绩,我绷着腿靠在碗槽旁,攥着洗洁精瓶往里挤。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却已经被人轻轻揽住腰。尹天明整个人都还没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他的气息打在我脸上都觉得些许混浊。
      我转过脸,“怎么不接着睡?”
      他把头搁在我的颈窝,手臂上的力道更收紧了些,“冷。”
      屋里开着暖气,温度不低,让我觉得整个身子都暖烘烘的。我不傻,我知道尹天明的刻意。他一直都不肯提及当年那场肉价交换,他试图与我亲热,他想告诉我他并不嫌弃我,不过其实我也知道,他并非毫不在意。
      这反倒让我不自在,我不得不重新思考那些我极力想要忽略,却又客观存在的事实。
      好在尹天明的手机仿佛要拯救我,在客厅的茶几上不停地响。他不满地走过去,拿起手机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瞧见了他神色中的不安,就像一个做了错事被发现的小孩。我朝他笑笑,听他对电话那头的人低低地说,嗯,新年快乐。
      他没说几句就挂断了电话,然后扔掉手机朝我走来。他身后是明暗不定的光与影,半个身子没入黑暗中。我只觉心里没由来的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走向万劫不复。
      我们在一起待了四天,我没有遵守我的约定。我的贪婪跟私欲不断地膨胀,我没法像我约定的那样,过完年,就撵他走,拿着鸡毛掸子叫他滚蛋。这很难,我根本做不到。我只想贪婪地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管不顾。
      到了第四天,他带我去医院复查。医生说已经好得差不多再是几天就能拆石膏,然后我就又能健步如飞了。
      我没在医院见到34C的小护士,却在路过放射科的时候看到陈铭,他沉着脸坐在走廊里。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走近了喊他陈导,他才抬起头看着我,然后问,“小颜,腿怎么样?”
      尹天明出去外面抽烟了,我索性在陈铭旁边坐下,拍拍腿上的石膏,笑道:“快了,再也几天就能上山打虎下海擒蛟了。”
      他微微笑笑,整个人苍白,又瘦。他脸色难看得可怕,又是医院,我还以为是他病了,忙问,“陈导,大过年的来医院干嘛?”
      陈铭本来就少言寡语,他双手交握放在膝盖前,指关节苍白,微微地突出来。他半猫着腰,让旁人都以为他是要病入膏肓了。过了会,才听他说,“我妈病了。”
      放射科,除非病得深入骨髓,一般都是用不上的。我张张嘴,发觉也不知要怎么安慰。索性闭上嘴,老老实实地坐着。
      这时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谁是陈淑芬的家属?”
      陈铭应了声是,又扭头冲我笑笑,然后朝医生走过去。
      尹天明还没回来,我在走廊里坐着等他。
      椅子上搁着一个深咖啡色的男士钱夹,看样子用了很久,边缘的皮都磨掉了许多,却又胶水小心翼翼地粘起来,虽然依旧张牙舞爪得难看,却足以见得他的主人将它如何视为珍宝。应该不是陈铭的吧,我想,搞艺术的人都爱好,他一个浑身充满了艺术细胞的电影导演,应该不至于把这么个破得不成样子的钱包带在身边。
      打开钱包,里面除了几张钞票跟银行卡之外就没有别的了。若硬要说的话,嗯,还有一张照片。那照片像是从什么合照上剪下来的,年代有些久远,微微泛着黄,边缘却修剪得整整齐齐。照片上有一男一女两个人,还穿着多年前土到掉渣的高中生校服。女孩留着半长的头发,咧着嘴着,轻笑着,眉眼如同月牙。旁边的男孩,好像是陈铭,又好像不是。他嬉笑着把自己的胳膊搭在女孩的肩上,眉目中都闪耀着星光。
      照片右下角写着一行字,‘莫负当初我’。落笔有力,不像是女孩子的字迹。
      我攥着钱包,抬头喊陈铭,他已不见。
      我坐在原地,一边等他一边等尹天明。尹天明抽烟的时间过于有些长,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把一包烟全都咽进肚子里了。
      过了好一阵,才见尹天明匆匆赶来。他也不知是从哪奔来,鼻尖上渗出汗,站在我跟前微微地喘。他一见我,便道:“等很久了吧,刚有点事耽搁了。”
      我笑着摇头。他有多忙,我不是不知道,连手机都总是没日没夜地响。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陈铭。他跟刚才的尹天明一样急急忙忙地跑来,像是要寻找什么价值千金的宝物,所以还隔着老远,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焦虑。
      莫负当初我。可是我们现在追寻的当初,究竟还会不会是当初的当初呢?
      许小筱初四的时候回来的,她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手里还牵着她的大狗。
      黑猫警长不知上哪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到了门口,竟然都不肯往里走。我瞅着许小筱,又瞅瞅她的大狗,笑道:“还当真是你养的。”
      许小筱啪啪拍了黑猫警长两下,它呜呜地叫了声,这才扭动着它肥硕的身躯,慢悠悠地走进屋去。许小筱一边拉着行李箱朝里走,一边四下打探,“你男人呢?走了?”
      “嗯。”我说,“留下来咱们三个人3/P不成。”
      许小筱啧啧地瘪着嘴,“看来我回来得真不是时候。”她又挑眉看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大过年的,他倒是真会抓住机会,黄鼠狼来给鸡拜年。”
      我和许小筱两个曾经同一战线上的战友,如今显然因为尹天明而生了分歧。许小筱对尹天明的成见,比我对她的鲢鱼公子深多了,所以她几乎要咬碎一口小银牙,“颜如玉,你出息了,到时候要是没地方哭,别来找我。”
      “其实......”我试图替尹天明辩解,“这么些年,他也不容易。”
      我向来没什么骨气,许小筱也知道。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嘟哝地骂了几句,不再说话,蹲着身子整理行李箱。
      黑猫警长在旁边围着她打转。不过几天不见而已,大狗长大了许多,足足有我半个身子高,又肥又壮,一身毛白得发亮。我以前欺晦过它,现在却不敢。弱肉强食,现在我是弱肉,它跳起身子就能直接咬破我的颈动脉。
      当我发现我在家里的地位竟然排在黑猫警长之后,这样的现实让我悲从中来。本来还能逮着许小筱蹦跶两下,但是我近几天的所作所为让我完全丧失了底气。拿许小筱的话来说,这就是背着她金屋藏娇,是同居,搁当年是要拿去浸猪笼的恶行。
      不过这样的悲壮很快被许小筱行李箱里的一条三角小裤成功解救,那玩意不管从颜色,款式,尺寸来说,都不应该是一个女孩子所有。
      所以当它出现的那一瞬间,我注意到许小筱的脸唰一下红到底。她连忙伸手去抢,却被我眼疾手快拿在手里。我两根手指拈住一块小角,得意地抖动,“许小筱,看不出来你还有恋物癖啊。”
      许小筱咬着牙,恼羞成怒地瞪着我。她伸手就抢,抢到之后哗一下塞进行李箱里。我完全出于逗她玩的心态,当然也还有一部分是想为自己最近的无法无天找些平衡,于是咯咯地笑,“许小筱,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许小筱显然也没想到咱俩的河西河东会颠覆得这么快。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跟吃了□□似的。我心里乐开了花却还装作一本严肃正经,“许小筱同志,坦白从宽,党和人民还会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许小筱有黑猫警长一半的孔武有力,我想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掐死我。但是实力说话,即便我现在折了腿,那我也是被拆了腿的变形金刚啊。何况现在证据确凿,那小三角怎么看都是年轻人的款,她往她爸身上赖不了,所以许小筱的脸像白雪公主后妈手里的苹果半江瑟瑟半江红,她说,“颜如玉,你最好求神告佛往后别落我手里。”
      我对她的威胁充耳不闻,我和尹天明之间清纯得都快挤出水了,哪有什么把柄还能落到她手里。所以我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啊,“说是回家,其实是去干柴烈火,□□焚身了吧?”
      我没想到许小筱竟然会承认,我以为她咬死都不会透露半点讯息。这么多年,许小筱身边出现过的花花草草,哪一个是我不知道的。但是如今,这小三角的主子,我的确没有半点头绪。所以我以为她能严丝合缝地不透露半点讯息,那此刻也会咬死不肯承认。没想到许小筱身上终究有纵横江湖的侠义,她头一偏,估计心里都自尽了几百回了,可脸上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她说,“我跟人去旅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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