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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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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令狐冲醒来发现林平之枕在手上,身子还蜷在自己怀中。令狐冲认为这姿势太过亲呢,欲把手抽将开来,但见林平之睡得正香,又不敢乱动。他抬眼看到林平之的脖颈与耳垂,上面一层细小的绒毛,在晨光下,透着光晕。往下一看,林平之小衣的系带松散开来,胸膛随着呼吸缓缓起伏,似乎还能闻到一股青草般的幽香。他不敢再看下去,只好偷偷抬起搭在他腰间的左手,突然间碰到林平之平坦又刚劲的小腹,一时,指尖竟传来一阵酥麻感。让他立时坐起,不敢再睡。
林平之被他起身的动作弄醒,也不再睡了。思过崖向来荒凉,今日地上覆盖了一夜的积雪,却显得尤为静谧。二人整好衣衫,走出洞外,突然一阵寒风吹来,华山之巅本已十分寒冷,这危崖四面受风并无树木遮挡,更是冷得厉害。令狐冲见林平之打了个寒战,便将自己的大氅解下披在他身上:“山道路滑,你下崖时一步步慢慢走,可别像平时那样,一口气奔下去。”
林平之道:“好。”令狐冲见他身影渐行渐远,在身后的雪上留下一串脚印,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忽的喊道:“平之,平之。”
林平之回过头来,瞧着他。令狐冲喊道:“等我下崖,我陪你去捉猴子,陪你去瀑布练剑。”
林平之疾驰在山道上,他此刻只想离思过崖远些,再远些。入华山这半年来,林平之事事谨小慎微,他早发觉岳不群传他的一招一式,总有细微之处与令狐冲所教有些出入。从前总以为是自己资质鲁钝,然而细细想来,却总想不通岳不群为何藏私。昨夜,与令狐冲谈到辟邪剑谱,林平之突然发觉,自己这两个月日日上思过崖学剑,岳不群未必不知。这两月之中,自己与令狐冲对招之时多次使出的辟邪剑法。。。岳不群身为华山掌门一代宗师,碍于身份不便向自己询问辟邪剑谱,于是假借令狐冲之口。。。想到这一层,林平之恁是在冰天雪地之中也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一阵寒风刮过,大氅的绒毛在耳后摩梭,林平之围紧了些。“大师哥平日虽然浪荡不羁,却也是个君子。”待林平之意识到自己在为令狐冲辩解之时,不由吓了一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认定他是个好人。”自家逢巨变,林平之历经仇人折辱,父母惨死,早已是对任何人只信三分,怎的对令狐冲却是这样信任。“罢了罢了,任这大师哥是真也好,假也好,这思过崖,是再来不得了。”
当日黄昏,高根明送饭上来,说林平之受了风寒。令狐冲一惊,随即道:“林师弟到底是南方长大,昨日怕是第一次见这么大风雪,如今他孤身一人在华山,你们可要好好照顾他。”
高根明道:“大师哥就是心肠好,照我看林师弟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就不该来练武,也许真如师娘说的,去书院读书,说不定咱们华山真出个状元郎了。”
令狐冲道:“这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咱们修习内功之人,一点小小风寒,耐得了什么,服一两剂药,那便好了。”
岂知林平之这一场风寒一病便是二十余天,待他好后,问起陆大有,陆大有神色总有些古怪,说话不太自然。令狐冲心下起疑,却又问不出半点端倪。此后,令狐冲盼得头颈也长了,也终是没把人盼来。晚上躺在石床之上,洞外雪光如往常一般映射进来,令狐冲脑海中却浮现出初见林平之歪歪斜斜舞剑的身影,他不由轻笑出声:“平之为何不来思过崖了,难道是因为练剑不再需要我了。若真如此,那也是很好的。”他从石床起身,提起长剑,使出最后教林平之的一招天坤倒玄,他记得最后,林平之使这招的身姿,是很好看的。突然间,但觉丹田中一股内力涌将上来,提剑一刺,擦得一声,长剑竟插入石壁之中,直没至柄。他呆了一呆,手上登时感到,那石壁其实只薄薄一层,彼端竟是空洞。
令狐冲点上火把,钻将进去,只见洞内满满尽是人形刻画,细看之下,石壁上所刻尽是本门绝招,而对方均是以巧妙绝伦狠辣之极的招数破去,令狐冲越看越心惊,霎时之间,他便如给人点中了穴道,呆呆站着一动不动。
半月之后,岳不群夫妇联袂上崖,同来的还有华山众弟子。岳不群考较令狐冲过后说道:“本门功夫练到深处,飞花摘叶,俱能伤人。旁人只道华山派以剑术见长,未免太小觑咱们。”说着左手衣袖一卷,劲力到处,林平之腰间长剑从剑鞘跃出,岳不群右手袖子跟着拂出,喀拉一声,长剑断为两截。令狐冲方才明白,原来各剑派都有上乘气功为根基,剑招上若附以浑厚内力,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破了。想通这一节,数日来烦恼一扫而空。
岳不群一行人临走之际,令狐冲悄悄将林平之拉住。林平之不便在众人面前与他拉扯,因此并未挣脱开来。
“平之,你。。。你风寒好了么。”
“多谢大师哥关心,好了。”
“那,那你为何不再来思过崖与我练剑。”
“我。。”林平之怎敢说正是为了避开他,又见令狐冲一直盯着他,只好将头别过一边,并不答话。
令狐冲向来不羁,见林平之如此扭捏,更是不快,拉着他袖子道:“你有什么就说,我令狐冲若有得罪之处,也请师弟你多包涵。”
林平之见令狐冲面带愠色,暗暗存思:“我乃华山排行最末子弟,今日岳不群何以带我上崖,定是怕我与令狐冲生疏再问不出辟邪剑谱下落。如今岳不群藏私,我若要练剑还得靠他。”何况两月来,虽然听令狐冲所谈论指教的只是剑法,但于他议论风范,不但倾仰敬佩,更是觉得亲近之极。闲暇之余二人共饮欢颜,也是说不出的投机。林平之终是不忍将令狐冲视作余沧海木高峰一类奸邪。只得心下叹道:“也罢,我处处小心就是,他若真向我问起剑谱一事,我只做不知。”想通这一节,林平之对令狐冲赔笑道:“大师哥言重了,小弟上月感染风寒,虽卧病在床,心里,还是惦念大师哥的。”
令狐冲仿佛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我还以为是我唐突了你,让你生气。”
林平之又道:“最近田伯光来长安城做了好几件大案,师父派了众弟子去打探,我病好后,师父也派我下山去了。”
令狐冲从林平之口中得知田伯光一夜之间连盗七家大户,并且在每家墙上写上:“万里独行田伯光借用”。气愤道:“他这分明是要咱么华山派的好看,让他在华山脚下如此横行,真是可恼可恨。”
林平之道:“只是奇怪,田伯光前几日还在长安城,最近传来消息,又去了陕北。”
令狐冲道:“他定是知了我们华山派要捉拿他,吓得尿裤子跑了。你上回去长安城,可有在城内好好逛逛。”
林平之道:“我只顾着照师父的吩咐办事,哪里顾得上。”
令狐冲道:“那太可惜了,东街口的谪仙酒肆,出了名的飘香万里。”
两人不过月余未见,令狐冲却觉得,有说不完的话,絮絮叨叨良久,待见太阳即将落山,令狐冲才将林平之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