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垂危（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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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盈盈从小在黑木崖如众星捧月般长大，任何人见了她皆是毕恭毕敬。只是这林平之在初识那一日起，就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如今见林平之终于也肯伏低，心中不禁涌将上一股快意：“林公子说笑了，令狐大哥我自然会救，只是有的人，他知我许多秘密，我一见他就生气，你说，该如何是好。”林平之意识到正是自己伏在丛中听到她对令狐冲吐露心声，想起这姑娘那日的蛮不讲理，又是一揖道：“大小姐放心，在下从来不知大小姐有何秘密，也绝不会泄露出去。”任盈盈卷起一缕头发在手中把玩，嗤嗤一笑：“那日所见之人，有的自挖双目，有的自发去了荒岛永世不回中原，林公子要如何做，难道不知么？”林平之从前在福威镖局时，出行亦是前呼后拥，虽比不得日月神教阵仗大，却也从未被一年轻女子如此当面欺辱，他心中虽不忿，却只得暗道：“你还当你是福威镖局的大少爷么。”随即低声道：“大小姐想要在下如何，还请明示。”
任盈盈对林平之上下打量一番，只见月色下他虽恭敬，却无半分卑躯仍是一派逸雅之态，说道：“林公子生的如此俊美，若是剜去两只眼睛，不知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见林平之额上青筋已隐隐跳动，又咯咯笑道：“林公子别生气，令狐大哥和你如此要好，我怎么会剜去你的眼睛，这岂不是让他一辈子都要陪着你了。只是我的秘密全给你知道啦，不能剜去你的眼睛，那只好，这辈子你都不许再出现在我的眼前！”林平之听到此话，只舒了一口气，暗道：“你不愿见我，难道我又愿意见你了？”正要一口答应，又听任盈盈道：“令狐大哥若要学得我教神功，必是要入我日月神教的，自然。。。”任盈盈顿了一顿，面色一红道：“自然也是要和我一起的，所以，你以后也再不许见他！”
林平之听到此话，立时便要拒绝，然而令狐冲此时却于昏迷中咳嗽起来，林平之见他额上冒出虚汗，表情甚为痛苦，暗自存思：“我就是应了你又如何，只要救得了大师哥，他好了自会来找我，若是不来，他心中也只会有我一个，即使不能再见，难道又会爱上你了？”当即一口应道：“好，若你能救下大师哥，我这辈子，就再不见你，再不见他！”任盈盈见他答应得爽快，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现在夜黑风高，山路险阻，带上他极是不便。这是方正那老和尚留下来的药丸，你留在这，每隔几个时辰喂他一颗，替他续命。”林平之正要伸手接过，任盈盈却将手一缩，咯咯娇笑道：“喂，你可不许忘记今夜说的，否则，你的眼睛即使不被我剜去，也将永远看不见。那时只怕我和令狐大哥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是我们了。”说完将瓶子轻抛在林平之手中，转身离去。
令狐冲仍昏迷在草丛中。林平之怕他睡着不舒服，将自己外套脱下垫在他脑后，他拿出任盈盈留下的瓷瓶，将药丸捏碎，费了好些功夫才喂他咽下。开春时节，丛间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叫声，夜空中的一弯银钩，洒下无限清辉。林平之坐在令狐冲身旁望着这一片月色发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但听得远处传来几下猫头鹰的夜啼，心想：“夜猫子啼叫是在数人的眉毛，要是眉毛的根数给它数清了，这可不好。”当即用手指蘸些唾沫，涂在令狐冲的双眉之上，好教猫头鹰难以数清。
次日清晨，令狐冲于睡梦中迷迷糊糊听到一阵哭泣之声，他微微睁眼，见林平之伏在他胸前，不住啜泣。令狐冲一惊，正要问他为何伤心，突然心下明白：“他知道我快死了，是以难过。”伸出左手，轻轻抚摸他的长发，强笑道：“小林子，别哭！林平之见令狐冲醒了，喜道：“你昏迷了一夜，终于醒了。”令狐冲的嘴唇微微发白，拉住林平之的手笑道：“我不过睡了个长觉，舒服得很”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然而身子忽地一软，竟扑倒在林平之身上。林平之扶他躺好，令狐冲似乎浑不在意，只握住林平之的手，说道：“荒山破庙那夜，我刺瞎十五名蒙面刺客的眼睛的那一剑，你记不记得。”林平之不懂他为何提起此事，只点了点头。令狐冲喘了口气：“人人都说我是拿了你家的辟邪剑谱，还好，你信我。”林平之道：“我当然信你，现在不要说这些，你快好好休息。”令狐冲咧开干涸的嘴角笑了笑：“这套剑法的确不是辟邪剑法，而是独孤九剑。”
林平之疑惑道：“独孤九剑？”令狐冲道：“我原本立誓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这套剑法的来历，现在告诉你啦。”林平之道：“你既已立誓，师父逼问都不曾说出，却为何告诉我！”林平之心中已隐隐猜到答案，声音竟也颤抖起来。令狐冲将林平之冰冷的手紧握住道：“你家的辟邪剑谱，我。。我好像不能再陪你找了。好在独孤九剑绝妙无双，你学了他，以后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不用怕了。”林平之眼圈一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令狐冲伸手摸上他的脸颊，又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胸前，说道：“你回了华山去思过崖，找风清扬风太师叔，就说是我叫你来的。”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只是风太师叔神龙无影，要找到他已是不易。加之性格古怪，若要他传你独孤九剑，只怕还要费些周折。”随即眼神一亮，又道：“不过别怕，你这么聪明乖巧，他一定对你喜欢得紧。”
林平之红着眼眶伏在令狐冲身上道：“不要！我才不要去找什么风太师叔，更不稀罕学什么独孤九剑！”令狐冲捋捋他的头发，轻轻安抚道：“傻小子，独孤九剑精妙无双，实在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神功，怎地还说不要。”林平之抬起头，看着令狐冲苍白的面孔，只大哭起来。令狐冲见他眼圈鼻头皆是通红，只替他擦掉眼泪，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副模样可真是丑极了。”随后又叹道：“可这副丑样，我却爱极了。”
此后数日，林平之皆在一旁悉心照料，他从前总爱对令狐冲发脾气，但现下想到令狐冲每一刻都会突然死去，竟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偶尔被欺负得狠了，才气不过回上两句。一日午后，令狐冲吃过两个桃子，即感困顿，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昏昏沉沉间只听林平之伏在他胸前说道：“你这样一天比一天瘦，以后便只有我欺负你的份了，你想喝水，我非让你渴着；你肚子饿了，我只端到面前让你看；你丢我一人走了要我好好活着，我也偏不衬你心意，待我杀了余沧海，无论黄泉地府，非得把你找着狠狠折磨，才能解我心头只恨！”令狐冲听他说得伤心，隐隐含有殉情之意，不由得大为动容，胸口一热，便觉天旋地转，喉头不住有血狂涌，便此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垂危（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