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重花浓》苏篁翎

14、第 14 章

　　“寡人不过点了些助兴的迷香，谁知到你会这样把持不住？”
　　“你……！”
　　“我看你很享受啊，第一次就主动迎合的女人可不多，你可别完事了就不认账。”慕容鹄系上亵衣上的锦扣，额头上的头发因为汗渍紧紧贴着，他半躺在床上，嘟着嘴巴故作无辜，“你这蛮子，欺辱了本王，还在这卖乖。”
　　祝蛮儿突然间觉得自己遇到了此生的克星，这人厚颜无耻的程度绝对比建邺的城墙厚上千百倍。 “连女人的话头都要抢，你是什么人啊？！”
　　慕容翎站起来，半旋着腰，颇为得意，“就是你眼前所见的人咯，祝姑娘，”他戏谑地喊道，“不如你就安心留在寡人的寝宫，好生做寡人的妃子，只要不像你姬姐姐那样寻死觅活的，这皇宫，还是有些乐子。”
　　“你叫我并州那边怎么办？”
　　“有句话，我憋了很久，凌羽也憋了很久，不敢告诉你。”
　　“有屁就放。”
　　“罗家在并州城破的时候，被灭门了。”
　　祝蛮儿虽和那罗家没有半分交集，并州却是她最后可以依附的枝桠，她咧着嘴，假笑着望着慕容翎。
　　“不信？”
　　“不信。”
　　“那你去问凌羽好了。”
　　“肯定要去问，他在哪？”
　　“他……”慕容翎话未出口。
　　“凌将军在北营被绑了！”说话人，是风尘仆仆的监礼司太监，阿公。
　　阿公带着宫里的侍卫，风尘仆仆地赶来，也顾不得出慕容翎寝宫云雨狼藉的景象，一下跪倒在地，“皇上，不好了，三大营哗变，杨慎带着禁军几位将军正往宫里赶呢！”
　　“你说，杨师傅吗？”慕容翎试探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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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两军对垒，尽管高低有别，站在养心殿白玉台阶上的慕容翎却是势单力孤的一方，身边是年迈的太监总管阿公和几个侍卫，冲其量加一个手心冒汗的蜀国女蛮子。
　　而对面，是三大营的将士和当朝首辅杨慎。
　　“杨师傅？”慕容翎问道，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问些什么。或许只是不信面前的人会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杨师傅。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也许皇上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杨慎的身影隐没在众将后，远远传出他的声音。
　　“只是不知道会来得这样匆忙。”慕容翎仍旧像是私塾里挨了手心的生员，抑抑厌厌。
　　“皇上现在降了，老臣为你留个全尸，对外也只说皇上突染恶疾，龙驭宾天。”人群里转出杨慎的身影，仍是三公顶戴，谨慎儒生模样。
　　“寡人亦想就此做了杨师傅的阶下囚，”祝蛮儿望着台阶上的慕容翎，像看着一尊石像，或者是一面锦旗，他比以往更挺拔，更凛然。
　　“那样寡人便不必再为北伐殚精竭虑，南虞的百姓若想陪杨师傅过这安乐日子，也少了寡人这眼中钉。”慕容翎双手一垂，像是要束手就擒，却又突然抬起，“可是寡人不甘心，力图恢复中原的将士们也不会甘心，邺城本该是我们的，寡人重未因听信杨师傅的话修了这四不像的建邺便潜龙困首。”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可祝蛮儿总觉得这象牙不该从慕容翎这张狗嘴里吐出来。
　　“到现在，皇上还嘴硬，罢了罢了，不管你北伐的用心何在，那分用心，老臣为你长埋皇陵。”
　　“谢杨师傅。”慕容翎似谢还讥。
　　叛军一点点靠近慕容翎，大概是迫于皇家的权威，三军行动尤为迟缓。
　　“杨师傅！”慕容翎突然惊声道。
　　军士们停了下来。
　　“寡人今天非死不可吗？”
　　“非死不可。”杨慎回得斩钉截铁。
　　祝蛮儿见着这黑压压的人潮，所有人包括阿公都默默远离慕容翎，她却径直走过去，拉着傲然独立的他，她喜欢那个翩翩佳公子的他，却也喜欢这样冷对横眉的他。
　　只是一种简单的喜欢，如果非要形容，甚至只是看着街上某个精巧的泥人那种一见便不愿释手的喜爱，想要相伴，或是拥有，只是又像害怕靠近毒物一样排斥着他。
　　慕容翎冲她笑笑，拉紧她黝黑的手腕。
　　他突然高声呵道，“众位将军都听到了，杨慎！非死不可！”
　　其实临阵倒戈也就是那么回事，几位三大营的将军突然挟持了身边的同僚和当朝首辅，某个小兵打扮的人脱下军帽竟然是骁骑将军凌羽，杨慎也没有像一般戏文里的魔头，身怀绝世武功，要牺牲无数好人才能将他制服，在人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和莽夫之勇的兵士面前，凌羽这样的“侠”便是超脱他们的存在。
　　慕容翎还是在养心殿台阶上，俯视一切的尊荣不动分毫，仿佛这场宫廷政变中的瞬息万变与他丝毫不相干。
　　杨慎被擒住，凌羽的剑逼上他脖颈的速度让所有亲卫兵都只有看戏的分。
　　“杨师傅，许多年前，有个女人想害我，在最后关头她放弃了，她说从见我第一面起便想改变主意，虽然等了很久，却终于放弃了。杨师傅，你知道吗？从很久以前，我就在等你，像等那个人一样。”
　　杨慎被亲军压着，从披散的头发里露出脸来，却不失风骨，“皇上少年英雄，临阵倒戈，老臣虽不明就里，却也服了，只是皇上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将军们，我老臣听皇上刚才的话，大概明了一二，老臣死既死，只是，最后为南虞百姓求个情，那件事，必然会让南虞生灵涂炭，皇上，为百姓留个活路吧。”
　　慕容翎侧过脸去，并不看他，大概胜者为王的倨傲让他不愿看杨慎这个阶下囚，或者，真是于心有愧？
　　见慕容翎不理睬自己，突然间垂垂老矣的杨慎又转过去向凌羽道，“凌将军，南虞百姓，就拜托你了。”
　　杨慎潦倒至此，凌羽似起了恻隐之心，对慕容翎抱手道，“皇上，天恩浩荡，看在杨慎为官两朝的份上，能不能饶他不死？”
　　慕容翎听到这话，猛地发起狠来，抽起身边亲卫军的剑，一边走一边说，“凌羽，你要认贼作父？”他又朝杨慎道，“老匹夫你还好意思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南虞百姓，当年凌化将军若不是被你害死，南虞百姓会落得偏居一隅，今日寡人只是做了许多年前，凌化将军所做的事罢了。”
　　“父亲？”凌羽怔然。
　　慕容翎道，“这些年为朝野和睦，寡人对初来南国的事一直秘而不发，既然今天走到这步，寡人也不妨将真相公之于众，凌化将军，当年就是被杨慎这老匹夫谋害。”
　　“杨大人，真有此事？”凌羽握剑的手心倏地紧了。
　　“确是老夫所为。”杨慎倒也不隐瞒。
　　慕容翎继续道，：“当年凌化将军主张北伐，杨慎你也是不许，因着老将军不似寡人，在军中颇有威望，你正道没了主意，便出了诡计，收买死士在京郊埋伏了凌老将军，还对外称他被盗贼所伏，试问，哪个盗贼有那个胆子，会埋伏当朝大将军？”
　　这一番话直说得凌羽全身血脉中烧，一股股火气被压下去又冲上来，“确有此事？”他又问了一遍。
　　“确有此事。”他又答了一次。
　　“哐当”一声响，慕容翎将剑掷在地上，“凌羽，面前就是杀父仇人，看你自己裁夺。”
　　“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他却怔忪着还不愿动手。
　　“老夫说是为了百姓，你们信吗？”
　　“我只在乎亲近的人。”凌羽已经嘶哑。
　　杨慎缓缓闭上眼睛，说，“这也为何老夫始终不愿把三军交给你和皇上。”
　　白芒如蛇信，血色染穹苍。
　　呐喊声，声震长天。
　　杨慎头颅落地之时，凌羽终于子代父职，成为手握三军大权的南虞大将军，南虞士族也在摇摆这些年以后上了慕容翎的贼船，不管是为收复失地的雄心壮志，还是单单被慕容翎的军队绑架，北伐，已经成为不可争辩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