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我们的福祉 ...
-
这是我们的福祉，亦是我们的灾难。
//
星光不见的穹顶散不去白日冗余的热度，灰蒙蒙的夜幕下空气里沉淀出黏腻的湿重，无形的火蛇依旧盘亘在这片大地，沿河的草地蛙虫协作一曲观景者世界的交响乐舞。
这并不是一个所有人都能够享受到安宁时光的夜晚。
直到比赛开始青叶红叶也没搞懂为什么会是他这么一个在社团里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酱油被拖来与这个野兽一样看不出来脑子长在哪里的混蛋打这场没有裁判的比赛。
“极——限——！！！”
傍晚时分他们的社团领地就这样砰的一声被人破门断闩的大肆闯入，来人正是面前这个顶着一头草灰色头发的……“野人”。
“你们队上谁最厉害，来和我打一场比赛！”
大热天里草坪头男人拉高分贝的嗓门实在无法让人心平气顺，练习场地内瞬间被点燃了燎人的气焰，青叶红叶决定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好，不巧准备离开的倒霉蛋被大队长抓个正着。
“未经批准擅自逃避练习者出门左拐田径场20圈！未经批准试图出赛唯恐天下不乱者原地俯卧撑200个！”
队长神威无人敢逆，他只得不声不吭的跑完，至于那个外来者，想必队长不会为难，但是他想要挑战本校最厉害拳击手的愿望——
恐怕要落空咯~
他躺在地上吹了声口哨，这让他心情愉快了许多。
“哥哥的鲁莽给你们带来麻烦实在抱歉，但是希望前辈能和哥哥打一场，他真的非常喜欢拳击！所以，拜托了！”
他抬起头，是一个看起来挺柔弱的女孩子，她躬着身子，暮色里看不大清她的面容，但是语气里不难听出，她的决心并非只是对哥哥的纵容。
“我也有我的难处……”
他撇开头，不去看也知道女孩现在的表情并非他所想见，事实上他是个很不擅长和女孩子交谈的人，何况是这么个光凭声音也能听出来是个极其需要被保护的文弱女孩。
拒绝吧，太不男人！不拒绝，他可不想惹事。家里那只母老虎先且不说，就是队长这关他也不好过啊。
“拜托了！”
女生又强调一遍。
啧，这个女人，怎么就不知道知难而退呢！
他胡乱地揉了把头发，动作说不上是可爱，他正在发急该怎么拒绝女人这种麻烦的东西。
“回去告诉你哥哥，青叶红叶同意与他一战！”
是个口吻严厉的女声，京子惊喜的抬头，对上对方高挺的胸脯，不由得一阵脸红，这个人好厉害，她不由得惊羡，不只是她绝对霸气的音腔。
得到肯定答复后京子便转身飞快的跑开，她的哥哥承诺给她，这将是他在日本的最后一场比赛，之后，他要看着她幸福的生活，她不在意之后，她只希望，哥哥不用再做这么拼命的事，无论是在她知不知道的情况下。
“为什么要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挑战！”
青叶有些气愤的对着来人，擅自决定他的出战权着实让他在难得主动同他说话的女孩面前尊严扫地，虽然他已经很厚脸皮的拒绝过帮助别人了。
“他们是彭格列家族的人，今晚你就全力应战吧！”
来人不再多解释便离开了。
//
“shitt！”青叶暗自咒骂一声，对面那个混蛋旺盛过头的势头真是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喂，你是白痴吗！”他忍不住朝那人大骂，一点不知道隐藏自己的实力，还是说这家伙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不管是哪种都相当让人不爽！
“纳尼？！你才是白痴你全家都是白痴【划去】”被挑衅的大哥一个拳头砸过来，无可阻挡。
青叶侧身躲过，眼前这厮堪比野兽的力道他之前就已见识，他还没蠢到认为自己可以和他们社团的大铁门相当的承受力，但是不巧，屉川一个拳头往回勾，青叶不想这人不仅力气大，速度也是极快，真可谓百年罕见的拳击天才。
只是情形未必偏向屉川一边，作为国家队队员参与过的赛事不少曝光于众，青叶自然了解此人的套路，在他拳头即将击中自己之时，佯装接招，实却借力顺势后滑半米。
第一回合，平局。
当然，只有青叶知道他的胳膊被那一击震的发麻。
啧，真是个可怕的怪物。
他不得不承认，彭格列家族的人确是有那么些勾起他的战斗欲望了。
另一面一招落空的屉川更是兴致盎然，这家伙，不赖嘛。
欣赏归欣赏，他的攻势却并未停，接连几个连击，对方都是一一化解，他很久没能比这兴奋过了，眼里不禁冒出篝火一般的亮光。
喝呀！
他一声怒吼又打出一记重拳，一次攻击无效的招在高手面前是个危险武器，但是屉川并不是一个以技巧取胜的拳击者，他有自信在赛场上以绝对的力道与速度将对手逼如绝地。
但是对方却不再按照常规方式避开攻击，青叶身形较屉川偏瘦，如果是个大块头也许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只有退让的份，但他得以俯身掠过他的拳头，同时出拳，奋力一击，屉川腹部中招。
有种说不出的疼痛，明明只是击中腹部而已，却有种全身血液回流的眩晕感，身体一瞬间不受控制，青叶再接一拳，屉川应声倒地。
刚刚，怎么回事……
屉川倒在地上，仍觉得力气无法提起，但是，他不能在这里输掉，绝对不能，他能想象到此刻京子在台下的表情，不，不会的，他大吼一声跃起，再次摆好架势准备攻击。
这一下青叶更清楚对手的弱点，屉川攻势虽烈，但防守几乎没有，只是借着步步逼近的气势，无人能在瞬间看出破绽并回以致命一击，但是他是青叶红叶。
不只有彭格列家的人才配享有得天独厚的体能优势。
形势逆转。
即便是台下的人也能察觉到，毕竟倒在地上的人是屉川了平而不是青叶红叶，京子一瞬间有些后悔，任她私心也好，她意外的替哥哥找了个太过强劲的对手，不想哥哥伤害到别人，但是，绝对更不想看到哥哥被人打倒！
o ni san！
她冲台上被打倒又站起的人呐喊，她焦急的神色落在那人眼里，他唯有更加坚定决心。
我的妹妹，也许可以交由别人给她我不能给的幸福，但是，唯有在妹妹面前的比赛，不可以倒！不可以输！
夜间的城市依旧在霓虹灯下喧嚣着，天空漫漫出一片绯红尘雾，湿重的黏腻化不开，风不起，树林箴默如兽，高楼立，天灯似火。
林子外的街灯在打斗者眼里忽闪忽烁，漫不经心的灯影里两只人影左起右落，早不见正常人打斗的极限，谁也不敢保证台上方世界下一秒会不会就此出错。
该怎么办才好……
沢田纲吉看着台上由普通比赛攀升至场面惨烈的打斗，当年并盛最会打架的风云人物之一，屉川了平，曾经同他和他的伙伴们并肩作战的大哥，他怎么不清楚此人的拳头是有多厉害，至于进入国家队参赛这几年，不用想也知道论经验怎是普通学生能敌的过。
但是再怎么笨拙如他也看的出来，这场打斗里大哥屡屡被压制着，京子在一旁脸色早已惨白，她和小春两个人相搀扶着，睫毛在灯下扑闪扑闪，他真想扇自己两巴掌，情形这么严峻，他竟然还有心思观察女孩的睫毛，但是……
如果白天时分利落一点答应大哥向京子求婚，就不会……
可是现在……现在还来的及吗……
他紧闭着眼睛狠狠的握住拳头——
京子，小春，大哥，我做不到，让每个人都满意，可是，我不想我的朋友受到伤害，我……
“大哥！”/“屉川前辈！”
两个女孩子突然失声叫出来，他睁开眼睛，京子已挣脱小春试图向拳击台上跑去，大哥半跪在那里，他身上并没有太扎眼的伤口，对方也是，明明是看起来激烈不已的打斗，这和他以往见识过的任何一场都不同，但是他并不难猜到，大哥受了不轻的伤，战况绝对不向表面看起来的那样“伤亡不重”。
“沢田！看好京子！这场战斗！我不会输！”
大哥朝台下大吼一声，光线不太好，他并不确定，但是京子跑动的响动传到耳里，他可不想比赛就此终止。
“大哥！”
沢田回应一声，语气里尽是担忧。
“不会有事的……”
屉川拳头捶地，借力站起，他已经不能灵活挥动拳头了，双腿更甚，对方的打击，每招都是来之无势，出力千斤，所幸，他的攻击并不是一无用处，对方也在停歇的间隙大力的喘气，那多少让他想要给对方冠以怪物的冲动淡了几分，但是，现在可不是该庆幸的时候。
青叶大喘几口后便又一袭拳头挥过来，屉川站都快要站不稳了，但是对方显然是想要速战速决，青叶并不是一个习惯主动出击的人，从这场不期的战斗以来，他发觉青叶这混小子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有些相见恨晚……
“我真是佩服你！”对方也是在他躲过几记拳头后由衷的发出赞叹，“但是，我有些搞不懂你，从一开始就觉得你像个不长脑子空有一身力气的野人，我青叶红叶虽然也经常被人嘲笑愚蠢，但是我认为我有谁也无人能及的聪明之处，你大概已经发觉了吧，我的攻击相比较你的拳头没什么力气，但是论攻击效果却豪不逊色你那会咆哮的拳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有脑子啊，哈哈……”
他的攻击很快，一波连一波，屉川几乎无力招架，他不得不感叹，眼前这家伙，真是后生可畏，虽然他自己年纪也不算很大。
“我能轻易看出你身体哪部分承受打击能力最差，所以我只要轻轻的点一下那里，就会很痛对不对，但是我仍然有些不理解你，别人都说，高手过招，就能读懂对手心中的想法，我想我们都还没到那个水准，所以我看不懂你的内心，你也看不懂我，如此我就算打败你，却打不倒你，对不对？”
屉川苦笑，倒是个口舌利落的小子，真是不像他，但是现在情形对他没有一点逆转之势，全身肌肉依旧痛的不行，可乐尼洛师傅曾经如此赞叹过的他的肌肉，也有不听话的时候啊，看来他真是太过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所以你这人还真是让人生气哎，本来能和你这样高手过招，我感到很开心，但是为什么有时候以你的身手能避开利害，你却为了避开较小的损伤直接重击，所以你是看不起我吗？”
青叶恍然大悟一般又猛出几拳，他那愤然的表情并不像是在说谎，倒是台下的人已经听的一片混乱。
什么叫为了避开较小的损伤直接重击？
京子脸色愈加苍白，早就发觉哥哥不对劲的，但是在哪里却又说不出，她观看过多场比赛，但她仍然看不大懂其中的要领，经青叶这么一说，她有种醍醐灌顶一般的觉悟，他的哥哥，一定是这样……
“怎么样，来认真的比一场如何？”
青叶两次出拳试图打击屉川的肋骨，屉川一次避开一次出拳接过，青叶又是一抡拳头打向他的脸颊，屉川避之不过，倒是如此青叶给了他一个可以强力打击自己的破绽，但是屉川却未曾按他所想在等自己打中他的鼻梁的同时来一个全面大反攻，他竟然又在青叶短暂的诧异下背转身去，他打算靠身体承接这一击！
真是愚蠢到家的家伙！
青叶愣是收住拳头，他以为自己的身体是有多结实，倒是台下女孩惊恐的表情给了她很好的提示——
这家伙，不想在那女人面前受皮外伤，真是天真的可以！
以为消去表皮的视觉冲击就可以免除身心的恐慌？
果然有女人在什么都会变的麻烦！
真是场无聊的战斗！
我竟然不久前还沉浸在这样无聊的游戏中！
真想快点解脱啊！
杂乱的声音在青叶的脑袋里叫嚣个不停，他长啸一声，喝呀啊啊啊啊啊！
也许，一切都该在那一刻终结，连同那种软弱的思想，真是痛死了，脑袋痛死了，不想看到软弱女人的眼泪，不想看到这种不尊重对手的对手，痛死了，脑袋痛死了，都给我消失吧！
一方角落的世界开始崩坏。
“不要——！”
女生尖厉的嗓音响起，在空荡荡的拳击场上空久久回荡不去。
天旋地转之后，黑暗铺天盖地的涌来，屉川用尽全力抵挡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的攻击，但他早已经再无多余的力气来力挽狂澜，他有一瞬间的后悔，但是很快他又不再后悔，就这样，总算都结束了，京子，京子……
他终于在黑暗的最后看见那个男人将他的妹妹拉入怀中，真是抱歉啊……
还有什么呢……
好累……
就一会……我就休息一下就好……
京子……
京子……
我时常记得小时候的你，至少还在上初中的你，你的笑容总是那么轻快，仿佛什么烦恼都不存在一般，我真是喜欢看你笑着的样子，所以别总愁眉苦脸的了好吗……
我不会再受伤再也不会受伤，所以，别总愁眉苦脸的了好吗……
我知道你喜欢那孩子，你不敢承认，你不太会懂得自己是不是喜欢着什么人，所以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大哥总是希望却不懂得怎样让你快乐起来，大哥只能尽全力不让你担心，大哥又向你撒了谎，大哥和泡泡老师的约定是这第一百场比赛结束后，如果能保持全胜记录，泡泡老师将提供你在国外学习的机会，并且我也可以去国外发展……
但是现在输掉了，我也没打算过要放弃拳击……
对不起……
对不起……
//
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拳击手，如果不是你的软弱，我也不敢说结果会如何，但是，现在你输了。
——青叶红叶
//
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拳击手，和你战斗我感到很愉快，如果下次还有机会，真想再来打一场。
——屉川了平
//
乐意奉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