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行歌》千舞汐

3、暗夜惊魂

　　（二）暗夜惊魂
　　踏出庆闲居，叶曦轻轻松一口气。门在他们身后砰然合上，小菲朝前踏出一步，她的脚边一个暗影疾速掠过。
　　她吓了一跳，呆愣间已被叶曦拉了回去。
　　“这是……”她抬头，望向不再平静的夜空。数百只青铜朱雀飞来飞去，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她微不可察的打了个抖，叶曦搂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让她安定下来。
　　原来，这就是禁令。叶曦皱皱眉，这般全面的封锁，到底是为何事？黑龙卷宗已为墨家所得，他们还想保护什么？
　　虽是心事重重，但他还是尽量淡然的微笑道：“小菲不怕，我们就在房檐的阴影下走，天上朱雀虽多，却总不能面面俱到。”
　　小菲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店门，低声道：“不如我们回去……”
　　叶曦身子一僵，随即轻轻摇头：“桑海如今形势严峻，我们来历不明，他哪里敢收留我们过夜。”说到这里，他声音忽然带了丝愧疚：“这么晚了，出城已不可能，我们先往有间客栈行去，再做打算。”
　　小菲点点头，任由他牵起自己的手，缓步前行。

　　一路走来还算顺利，叶曦就是干这行的，自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隐藏行迹得心应手。
　　小菲心里放松了大半，在一个巷口，叶曦回头对她一笑。她刚想也回他一个微笑，嘴动了一半，忽然僵了一瞬，她骤然惊叫出声：“啊！”
　　有有有个东西飘了过来，真的是飘的，因为“它”根本就没有……
　　叶曦眉间一凜，急忙伸手将她护在身后，转头去看，也被惊呆了。
　　小菲在叫出声的瞬间就急忙捂住了嘴，此时她微微垂下头，躲在叶曦身体的阴影里，声音发颤：“叶，叶曦，那个，那个东西，是不是，没有……脚。”
　　“嗯。”叶曦绷着脸应道。
　　小菲全身都开始颤抖，她双手攀着叶曦，像落水者抓着最后一根浮木。
　　叶曦身子岿然不动，皱眉看着被小菲叫声吸引来的……大批漂浮物。
　　这些东西身上散着微光，仿若灯笼一般，它们井然有序的围出一个半圆形，将他和小菲团团围住。
　　叶曦身体微微前倾，作势要突围。空气中却忽然传出女子的娇笑声，叶曦动作一顿，眼见着一抹红色以诡异的速度直袭而来。
　　那女子停在包围圈外，手习惯性的拨了一下额前长长的刘海。“呦，胆子很大嘛，在有禁令的夜里，还敢如此随意的走动。真是，令人钦佩啊。”
　　叶曦左手握成拳，几乎要冲出去，手上却忽然传来一阵温暖。他一愣，小菲已凑近，贴着他耳边道：“不要抵抗。”
　　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她知道他是暗部的王牌，曾给前任巨子做过暗卫，虽算不上功勋卓著，但也总做过不少大事。他少年得志，心智尚不成熟，但经两任巨子悉心教导，早已不是原来那个笨拙的少年。现在放眼整个墨家，也没几个人可以与之比肩，是绝对的高手中的高手。但是……
　　现在满大街都是敌人，甚至还可能来的更多。他毕竟不如盖聂那般可以以一当百，而且他的技能比较适合偷袭，若是正面对战，于他则是大大的不利。
　　再加上，有她一个累赘……
　　握紧的拳头被她温暖的手心包裹着，一股暖流直接传进心里，霎时平静了纷乱的思绪。
　　一直微低的头缓缓抬起，叶曦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他拱手施了一礼：“这位大姐，我们是来自……”
　　“大姐”二字一出，红衣女子抱胸的手臂僵了一瞬，额上霎时出现一个“井”字。叶曦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红衣女子忍无可忍的打断：“把他们给我带走！”
　　小菲抚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这就是写照啊。

　　地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夜里更是阴冷异常。小菲双臂抱肩缩在角落，身上披着叶曦的外衫。
　　叶曦一直坐在她身边，但始终静默，不敢言语。
　　这样过久许久，小菲终于开口：“你刚刚是故意的吧？”声音犹有些闷。
　　“嗯？”叶曦转头看她：“你是说，激怒那个漂亮姐姐？”
　　小菲：“……”
　　猛地抬起头，换上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她拎住叶曦的衣领，阴森森道：“漂亮姐姐？”手上一使力，恶狠狠补道：“嗯？”
　　叶曦举手作投降状，“没你漂亮，没你漂亮……”
　　两人你侬我侬，打情骂俏中，牢门处稀里哗啦一阵响，之后有人推门而入。
　　叶曦警觉的挡在小菲身前。小菲仰起脖子，越过叶曦的肩膀，见来人是几个狱卒，有两人手里还拿着东西，是一副手铐脚镣。
　　只有一副。
　　叶曦起身，主动走上前。小菲急忙伸手，想拉住他，但他的衣衫却如风一般从她手心掠过，不见踪影。
　　小菲一愣，叶曦转过头，对着她淡淡一笑，一如平常，仿若春风。
　　总是……这样的笑容。
　　他每次远行，总是危急的任务，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可他每次，都是笑得这样云淡风轻。
　　牢门再次被关闭，小菲这才扑到栏杆上，目送着他远去。
　　她立在栏杆那里，久久不去，握着栏杆的手，早已濡湿。可她的双眼，仍是清澈透明，带着希望。
　　每一次，他都回来了，即便时而重伤，却还是，回来了。
　　这次，也一定。

　　身上束缚一解，叶曦霎时软软瘫倒在地，身上早无一丝力气。蓝色华服的少年静静立在他身前，微微皱着眉。
　　他一向喜欢看别人匍匐在他脚下，可这个人……却让他升不起一丝满足。
　　大司命见此情景，略显疑惑的开口：“没成？”
　　星魂点点头，眉间思虑又重了几分。
　　目光瞥向倒地的狼狈少年，大司命眼中一丝鄙夷划过：“他走起路来脚步沉重，不像是会武之人，怎么会？”
　　“虽然内力高深的话有可能突破读心术，但读心术的破绽其实，并不只这一点。”星魂淡淡说着，语气平稳的完全……不符合他的身高。
　　“读心术，其实是精神力的比拼。有两种人，读心术无用。一种是心思澄明，宛如一块璞玉，天真纯洁似孩童之人。另外一种人，心机深沉，宛若深渊，一望不见底。”
　　平静的叙述完，他顿了顿，有些不自在的补道：“如盖聂那般，即便他功力全失，我恐怕也……不能窥其分毫。”
　　大司命走上前，抬脚踢了踢已毫无知觉的少年：“我看他是第一种吧。”
　　“若是如此……”他严肃道：“那他便，无懈可击。”

　　叶曦是被拖回地牢的，身上虽无束缚，可他似乎已无意识。小菲疾步走过去，险险接住几乎被扔在地上的他。
　　那些狱卒把叶曦往地上一扔，就转身锁门离开了。
　　小菲有些惊慌的去把他的脉，可她心思太乱，一把之下什么都没分辨出来。她狠狠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深深呼吸几次，她终于静下心。仔细探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大碍，她才松了一口气。
　　漆黑的狱中，只能看到少年模糊的侧颜。她轻轻把手抚上去，头也缓缓低下。额头相抵，她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忽然什么东西在她头上轻拍了几下，似在安慰。她一惊，还未动作，少年疲惫的声音悠悠传来：“我没事。”
　　小菲忽然在他身上乱摸起来。
　　叶曦吓了一跳，又被摸了几下痒痒肉，禁不住笑起来。本就没什么力气，这下更是上气不接下气。“小，小菲，哈哈哈，饶，哈哈，饶命啊。”
　　摸了一番未果，她问道：“没受伤？”
　　“没有啦。”叶曦叹一口气，这样折腾一番，他只觉得身上又软了几分，现在真的是一丝气力也无了。
　　他瘫在小菲怀里，连手都抬不起来。喘了好一会儿才倒过气来，眼皮很沉，将合未合，他努力撑着：“小菲，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小菲却呼吸一滞，狠狠摇了他几下：“你，你别吓我，不许睡，不许睡，听见没有！”
　　叶曦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又是狠狠一通咳。小菲在一旁急得乱转，这里连水都没有……
　　“我真的没事，只是想睡一会儿，你不是探过脉了吗？要相信自己，相信我……”叶曦虚弱的解释着。
　　小菲微愣，然后起身，努力把他架到墙边。她沿着墙坐下，将叶曦抱到自己腿上。
　　放到平时，叶曦可能激动的快疯了，可如今，却连激动的资本都没有。
　　“腿会麻的……”他弱弱的说。
　　“那是我的事。”小菲冷冷噎回去。
　　叶曦微微弯了嘴角，连笑都变得奢侈的时候，他还能怎么样呢。意识渐渐游离，他急急补道：“腿麻了就把我推下去，反正我……”睡觉很沉。
　　腿上的少年连话都没说完，便沉沉睡去。小菲伸手，拨开他汗涔涔的额发，揪起自己的袖角，为他擦了擦。
　　到底，发生了何事？他无外伤，脉象正常，可整个人，都瘫了一样。
　　小菲皱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