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巴黎阵痛》沙威的猫

54、罢工的始末

　　凌晨时分，天光隐隐约约地还不可见，房屋的一角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声。

　　屋内，妇人一边抱着要奶吃的孩子哄着，另一只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把，端出素油汤和黑面包置到餐桌上，边上的麦杆椅已经坐了一个早衰的汉子与约莫十岁的男孩，汉子用刀切了面包的一大半，将小块分给男孩后，两人都蘸着汤飞快地吞咽。

　　“你切面包倒是爽快，什么时候你也能像造车工厂的工人那般硬气！人家才罢工几天，就听说厂长已经同意缩减做工时间，日工资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来，你们的玻璃厂呢？连上个礼拜的工钱都没付，怎么屁都不吭一声？”

　　那汉子哼了一声：“你有种在这里骂骂咧咧，不如冲厂长嚷嚷去。”

　　“我倒是敢嚷嚷，你敢闹吗？”

　　“你当我不想闹？我爬到分组长是熬资历熬出来的，组长都不说话，我跳出来给人当靶子？”

　　“那你结合组长工人一起闹啊！”

　　“你们娘们就是蠢，不懂还瞎说。我敢闹？下头的人都盯着我分组长的位置呢，前几天有工人要学造车工厂罢工，结果被人出卖连工钱都没捞着就丢了饭碗，工厂正想着裁员，而举报的人还能拿到奖励，谁敢罢工？再说我们厂也没那么坏嘛，只是有一大批玻璃瓶因为订单取消了卖不出去，等卖出去就能发钱了，厂长也说了，谁能和厂里共渡难关，以后加薪升职优先考虑。”

　　“发不出工资就是发不出，厂长就应该想办法发工资，借钱也要发，不然还做什么厂长！”

　　“烦死了，钱钱钱，就知道钱！”那汉子提高音量大骂了一句后，夫人怀里的婴儿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哄孩子的声音，汤碗的声音，走路的声音混在一起乱糟糟地响着。汉子盯着飘着菜叶的汤，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嘟囔，厂长和财政员有钱的时候拿得最多，没钱的时候倒想着让工人挨饿，货卖不出去连一点风险都不肯付，全推给他们这些穷工人合理么？

　　不合理。

　　要是有个不怕砸饭碗的人带头去讨工钱就好了。

　　忽得一下，室内陷入黑暗。原来是妇人挥灭了蜡烛：“吃完就给我灭了，哪来的蜡烛钱！”

　　汉子抹了把嘴，穿上鞋子出了门。清晨的风浸湿衣衫，带来了冰冷的凉意，他靠着做工练出的体魄御寒，自己的大儿子则裹了裹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旧衬衫，这个放弃了学业的孩子要去报社进点报纸卖，挣得虽少，也算是补足了面包上涨的差价，如此一家人才能勉强过得下去。

　　此时，巴黎的身躯还未醒，内脏却一刻未停地工作着。工厂亮着灯，一些人影顺着光亮走在狭小的街道中赶去做工。

　　那汉子名叫蒙特维尔，三十出头，在玻璃厂老老实实干了十几年，此时他拖着脚，踢踏着磨破的鞋子走在街巷飘着的肉汤香味中。他肚子里虽然填了些东西，却比没吃还要难受。清汤寡水的早饭勾起的无法实现的欲念，令他如同置身在惨淡凄凉的牢狱中遭受漫漫无期的的苦刑，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肉汤的香味像是从区域臭名昭著的娼*妓街传来的。为了生计或其他什么原因走上卖身路的女人聚居在此，老的、年幼的、丰腴的、柴瘦的、缺牙的、健康的、患了病的，共同生活在这片污浊臭味与脂粉香味互相混合的地方，这也是她们拉客赚钱的地方。

　　女人……蒙特维尔耸耸鼻子，女人能凭着上帝赐予的血肉躺在床上轻轻松松赚钱吃肉，这可真是不公平。他在路过时往街里张望了下，透过一扇半开的门，他见着一个青年正往身上套着黑色的长外套。

　　那青年健硕有力，肌肉的轮廓在半开的衣襟中显露，像是做惯了力气活的，蒙特维尔的心又被嫉妒之情狠狠揪紧了，同样是做工的人，凭什么他就有闲钱来这里挑拣姑娘，自己却只能对着家里头喋喋不休的老泼妇发泄□□呢？亲眼见到这类不公平的表象，要比听见权贵浮夸奢靡的生活更令他怒不可遏。

　　一个光着臂膀涂着厚脂粉的年轻女人替那位青年整理了下外套，在他脸颊上印了个吻，依依不舍地送他出了屋子。直到青年用一双带着威胁的寒眸打量他时，蒙特维尔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你……你是造车工厂的吧？”反应过来的蒙特维尔觉着这工人有点脸熟，好像在造车工厂边上的廉价餐厅里见过几回。

　　年轻男人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与亚麻色的头发下，令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是蒙特维尔。”看对方没有任何表示，蒙特维尔率先做自我介绍，并向他伸出手。

　　“我不是造车工厂的，”他的手仍旧插在衣兜里冷冷地说，这时从妓*女的屋子里又走出来几个半醉的汉子，他抬起下巴点点他们，“他们是。”

　　一听是造车工厂的人，蒙特维尔立即询问起罢工的情况，才开口问了一句，工人们就带着醉意纷纷咬牙切齿地列举起工厂克扣工钱、殴打工人的丑事。

　　“你们是怎么罢的工，逼厂长妥协的啊？”他问。

　　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眼，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站出来说：“我们的好兄弟被监工打死了，小个子索邦带我们向厂主讨公道。”

　　“是啊 ，每天都要做十八个小时以上的工，还动不动就扣钱，谁吃的消？”

　　“那班XX养的监工总是打人。”

　　“趾高气昂的样子真想拧断他们的脖子。”

　　“这黑心的厂子直到现在都不肯承认卢克是被监工打死的！”

　　蒙特维尔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空隙打断工人的抱怨：“索邦起头罢工，他就不怕丢了饭碗，或者被其他人出卖？”

　　这仿佛不算是个问题，瘦高男人回道：“索邦又不是我们厂里的。”

　　蒙特维尔更疑惑了：“他不是你们厂里的，那你们怎么都听他的？”

　　“不是我们听他的，他告诉我们现在遭受的待遇不合理，我们认为他说的对，就这么回事，加上他读过书，认识字，人聪明，计划可行——”瘦高男人回道。

　　“——他请我们喝高档的酒，他还能搞到武器！”边上一个工人插嘴。

　　瘦高男人瞪了他眼，转头对蒙特维尔说：“总之，是我们在为自己的合理权益斗争，索邦不过是唤醒了我们，把我们集合在一起拧成一股绳，然后告诉我们该怎么做而已。”

　　工人迈着半醉的步伐越过蒙特维尔，向工厂燃灯的光亮处走去，蒙特维尔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对于怎么罢工和讨工钱他尚无头绪，只是脑袋里的名字倒是越来越响——索邦。

　　也许小个子索邦能当这只出头的鸟。

　　突然，蒙特维尔打了个冷战，穿着黑衣的青年走在靠墙的阴影里，盯着工厂的方向。

　　“还没完呢。”他低沉的声音在冷风中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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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病嬌君的营养液~~
谢谢yukiiina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