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巴黎阵痛》沙威的猫

103、 【小剧场】科学革命法则

　　[一]

　　在临近革命前的这段动荡的岁月里，ABC的朋友们在缪尚、柯林斯或者任意一个只要有他们在便能将精神传递进去的店铺中，他们所痛饮的，不仅仅是酒与咖啡，更多的是语言。一种预感的精神和未来的气息在那里奔流，鼓动着人们的心并壮大着人们的意志。

　　然而今天，这道奔流的意志被一根巨木所截留，它卡在山谷的中部，配合周遭的岩石，形成了如同河堤一般的护坡结构，它截断了巨浪，旋消了冲刷的能量，制造出表面平静的湍流。

　　这道河坝——此刻接替了安灼拉演讲的人，正是索菲亚，她在原本写着菜单的小黑板上划了出了一个表格，并在里面写上了表头——“革命的人生财产风险损失和成功收益”，她边写边解释道：

　　“革命的胜利对公民来说，是压迫的终止，暴*政的终止，刑戮的终止，成人有工作，儿童有教育，妇女有社会的温暖，有自由，有平等，有博爱，人人有面包，人人有思想——”

　　安灼拉的手环在胸前，点了下头。这正是方才他宣讲的那些。

　　然而索菲亚话风一变：“但是这是理想主义的，1789年之后有1830，1830之后你们寄望于1832，我们明明迈出了这么大一步，但为什么1830依旧只是一道台阶，因为我们所希望的愿景，是一次又一次革命期待达成的结果，而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实现的未来，它是几百年进步的跬步积累起来的曙光，这道曙光存在于东边提示黎明的存在，但现在，我们打算实践的起义，仅仅是对曙光的远眺，是一种热血的冲动，而不是让地球加速自转提前沐浴午日光辉的力量！”

　　格朗泰尔抬起了耸拉着的眼皮，往黑板那儿瞥了一眼，安灼拉倚靠在黑板边上堆得极高的酒箱子边，灯光照得他脸上发丝的阴影时隐时现，原本闹哄哄的ABC静了下来，诧异地瞧着这个驳斥安灼拉的小个子。

　　这个小个子还在继续说：“革命和未来都有他们自己的定律和节奏，我们呼吁民众加入我们，认为民众的痛苦和革命的热情已经传达过来了，那么让我们算一算他们的痛苦是什么，他们要的是什么，让我们用收入和劳动时间……”索菲亚的粉笔刷刷地在黑板上写下几串字符，“……来评估更多的幸福和更好的生活应该符合什么条件，现在告诉我1789之前、1789年之后和1830年工人群体的人均收入和平均工作时间。”

　　索菲亚环顾了底下静坐的ABC一圈，弗以伊和巴阿雷讨论了之后报了几个大致的数字，索菲亚便折合了一个增减幅金额和平均工作时长填了进去。

　　“革命失败也深刻影响了革命动力。公白飞，若李，告诉我法国民众在这三个时间节点上的人均寿命、残疾率和每个家庭的平均医疗支出。”

　　收到估算的数字之后，索菲亚便将革命的成功利益和失败损失，利用纳什均衡的思路推论出了公民的革命动力，显然，在直观的收益和损失下，民众与最实惠的行为达成了妥协，这前所未见的博弈推导看得ABC叹为观止，但这显得还不够尽兴，索菲亚又从ABC处搜集了法国300年来的革命或人民起义的时间和结果，计算出每增加一年革命成功率分别为多少，并在黑板写下在1830之后，2年内革命成功概率，并在前面那个大大的负号上画了好几圈以示强调，最后，她统计了一些武器的杀伤力，计算了成功所需要的国民自卫队和参与革命的人数比和武器比。

　　缪尚的后屋里寂静一片，黑板上一连串粉笔写下的数字和公式斩钉截铁地在那儿，原本的菜单没有被擦得很干净，有气无力的展示着菜肴名和酒名，就像是革命的意志与填饱肚子用的菜式并列在一起。

　　这阵沉寂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终于，安灼拉用他醇厚稳重的嗓音说：“即使要经过战栗和惊骇，我们也要唤醒民众朝向曙光。”

　　古费拉克说：“你的数字里面，是沉冤无法昭雪，公职人员无所作为，是犯罪横行，妇女和儿童没有受教育和被保护的权利，是1830的意志被资产者腐蚀但没有吐出一根骨头。”

　　“也是巴黎的霍乱一日好几百的死亡，但民众倾家荡产无药可医。”公白飞补充。

　　索菲亚冲他们笑了笑，目光里多了些东西，她搓了搓手指上的粉笔灰，抬头继续说：“革命需要人，我们获得民众声音的渠道足够科学吗？我们获得的人民的意志，是来自身边，还是来自一栋巴黎最偏僻的老房子里，与世隔绝的老太太的？是从200法里开外的农庄里来的，还是从隔着一张桌子的大学同学身上来的？你们听见的呼声是从会发出声音的那群人，还是从隐于人群的那些人身上来的？”

　　索菲亚环视了坐在后厅里的一些鲜活的生命，话说到这头上了，虽说不中听，但最好还是说下去，“你们或许在打牌的工人那里听到他们对工厂主和税收的强烈愤慨，那么那些迫于生计又不打牌的人会怎么想呢，他们会参加革命吗，他们会冒着失去生命，或者残疾失去养家能力，还有冒着一家老小流离失所的风险和我们上街垒？同样，对眼下到手的薪酬满意的人也不会谩骂，还有你们从未见过的各种职业和各种收入的人，他们怀着怎么样的心态，他们会待在家中坐收成果吗？我们既然要做人民的革命，那么我们现在有资格宣称这是法国的革命，而不是只是只代表一小群人的革命吗？”

　　当蜡烛芯再次爆出噼啪声时，格朗泰尔往杯子里倒了杯酒，他盯着安灼拉，观察着他究竟会出言反驳，还是会沮丧离去。

　　安灼拉没有做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他在这之后沉默了足足两天，然后用索菲亚提及过的概念对ABC说——

　　“去吧，用科学的统计抽样方法先对公民做个民意和生活水平调查吧。”

　　[二]

　　索菲亚演说的震撼依旧深切，公白飞尽可能从课业和义工的日程里抽出时间去了巴黎最大的图书馆，她所用的这一套叫做博弈和统计学的算法实在精彩，如果有更多经济和历史的数据，那么可以看到多深的现在和多远的未来？

　　他仿佛觉得这份剖析人心和政治的方法是比□□更远程，比火*药桶更强大的武器，但为什么他之前从未听过零星半点。

　　图书馆的圆形大厅被午日的光线笼罩，灰尘在金色的光芒里漫游，突然他留意到一个顶着破旧帽子，穿着偏大衬衫的小个子，他斜背着一只鼓囊囊的帆布包，正站在自然类目区里一个取书用的台阶上，拼命地够着一本颇为厚重的大书。

　　当这本书从公白飞手里取下，正要交给对方时，他看到了身前正仰着头看自己的熟悉眼睛。

　　“果然是你。”公白飞说。

　　索菲亚红着脸接过书：“原来你平时都来这边。”

　　“只是恰好想来查你前几天问到的一些数据，”公白飞的视线落在索菲亚正抱在胸口的书上头，刚才在取书的时候名字早就看到了——《菌菇彩色图集》。

　　索菲亚看了看公白飞，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问：“你认得蘑菇吗？”

　　“认得挺多，我看过这本，”他点了点索菲亚拿着的这本书。

　　索菲亚一下子焕发出光彩：“那你能鉴别蘑菇们能不能吃吗？”

　　公白飞有点疑惑：“大多数都可以。”

　　刚说完，索菲亚跳下台阶就拉着公白飞走到一个由书架构成的死角处，她放下书，神秘兮兮地打开她的帆布包，于是公白飞就看到了一整袋蘑菇，多是些黑的、白的、圆圆胖胖的、一丛丛的……

　　“你从哪里采来的？”他惊讶地问。

　　索菲亚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屋子里一个烂木桩上长了这一丛白的，然后走廊年久失修的地方还有些，以及绕着破屋子转了下又找到不少……”

　　“所以你来图书馆是为了……？”

　　索菲亚理所当然地答：“看看哪些能吃，一顿午饭能抵3个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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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这是一篇迟到的贺文
这篇也许会继续更，也许不更了，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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