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自**暖

2、老树下

　　从那天以后，每天傍晚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就没看到过那个开朗的男子去老树下。

　　但是，那个不爱喜笑，只会专心打毛衣的女人却会准时地出现在那里。她从来不抬起头看其他地方一眼，天黑了就把毛衣和毛线收好，放在她那个随身携带的红色布袋里，准时回家。

　　伊路去的树下多了，大家也渐渐开始试着接触她。

　　有人最开始问的是，你男人怎么这么久没来这里了？

　　其实他们知道，平安是在五金店里待着，因为那个时候生意好，但是他们就是想问问。

　　伊路抬起头试着笑了下说，他在忙呢。

　　大家很少听到她说话，她坐在那里一小时都不一定说一句话，每天都是这样。

　　有人打了头阵，然后接下来找她说话的人就多了——与其说找她聊天，不如说是审查。

　　有小姑娘问，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白这么好，你用的是什么护肤品啊？

　　有大娘问，你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啊，得去医院看看，这么年轻，可不能拖，那样会落下病根的。

　　鹤发童颜的老头儿们有时候也会过来说，平安都好久没过来了，这孩子不错，棋品好啊，真的好，有时间你让他过来再跟我们下一局，再下一局。

　　伊路不太喜欢说话，只好不停地点头和摇头，于是只要有人走过去跟她开口，她就习惯性地开始摇头或者点头。

　　有一回，伊路坐着累了，起身站了站，放在腿上的毛线球骨碌骨碌就滚出去了。

　　伊路弯腰把手上织好了大半的毛衣放在红布袋里，转身要去捡毛线球，一转身，前面走来了一个高大的大眼青年，大眼青年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的是毛线球，他顿了顿，轻轻问道，你的？

　　伊路习惯性地摇摇头，手却下意识地去拿毛线球。大眼青年听后本来要回头，却看她一伸手麻溜地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拿走了，他有些发懵，怔怔地看着这个女孩，女孩脸很白，很年轻很好看，是一个不大的小姑娘。

　　伊路说了声谢谢，也不理他，转身拿着东西回家了，留下树下那个高大的身影，在那伫立着。

　　第二天下午，伊路照旧去老树下坐着打毛衣，她很专心，以至于天黑了要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坐了一个男人，是昨天的那个大眼青年，大眼青年眨巴着大眼朝她笑，伊路勉强笑了下，收拾东西回家。

　　伊路还是依旧来老树下打毛衣，只是从那以后，村子里的人就会看到他身旁多了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不是平安。这个大眼青年他们都很熟悉，这个青年男子是村子里一家叫西南酒店的老板金鑫的儿子，叫金铭，嘴很甜，人也很有礼貌，大学毕业两年了，金鑫让他回家帮忙，金铭不愿意，金鑫想了很多办法，才把他这宝贝儿子给骗了回来。

　　伊路不认识金铭，她只专心打自己的毛衣，天黑了就回家；金铭就坐在伊路旁边，一句话不说看着她打毛衣，她要回家了，他也回家。

　　就这样持续来了两个礼拜，伊路听到有人说，金铭是想打小少妇的主意，后来还有好心的大妈过来跟她提个醒，伊路笑笑，摇摇头继续打毛衣。

　　有一天，伊路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那打毛衣。那天，金铭没有准时坐在她身边，而是迟到了半小时，满身酒气。

　　伊路皱着鼻子看了看他，他眼睛很红，脸也很红，喘着粗气，呼出的酒气，可以熏死人。

　　伊路停下手上的活儿，把东西装在红布袋里，准备回家去。她刚站起来，金铭就拉住了她手，金铭喏喏地说，再坐会儿。

　　树底下的人都站了起来看着他们俩。

　　伊路摇摇头说，你醉了，回去睡觉吧。

　　金铭也摇摇头呵呵笑着说，我没醉，真没醉，我就想看你打毛衣，你再坐会儿吧。

　　伊路继续摇头，不了，很晚了，我该回去了，我男人还在家等我回去吃饭。

　　伊路明显感觉到他手上的劲儿大了些，心里有些恼怒。

　　伊路正要发点脾气，没想到金铭一下就放手了，而且呵呵笑着说，那，那你回家吃饭去吧。

　　说完他就趴在了水泥台上，像个女孩子一样开始抽泣。

　　伊路摇摇头说，要我帮你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吗？

　　金铭猛地抬起头来大声对她喊，你快走，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伊路被他喝了一句，懵住在那动不了身。

　　金铭继续朝她发疯似的叫着，你快走，快走啊！我求求你，你快走吧。

　　伊路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拎着红布袋慢慢地往家里走去。

　　金铭没有再闹，看着她的背影，想着以后再也不能坐在她身旁看她打毛衣，潸然泪下。

　　树底下的人也走了，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回头看着那棵老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