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新版）》琴瑟于野

20、温情

　　翌日白天，回想起头天夜里的情景，齐槿仍然有些失神。小若兮来看他的时候，见自己说了半天，齐槿却似根本没听到的样子，便有些不高兴了，嘟起了一张小嘴，齐槿哄了半天方把他哄过来。倒是小若兮歪头看着他，问道：“爹爹，你在想谁吗？”

　　他见齐槿和他的爹爹有些相像，小孩儿心性，便要叫齐槿“爹爹”。齐槿劝说了很多次他也不听，无奈之下也只得任他叫去，只是告诉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这么叫，否则就不理他了。小若兮倒也听话，只在私下里这么叫他，外人面前还是叫“大哥哥”。

　　齐槿笑道：“若兮怎么知道我在想人的？”

　　小若兮道：“因为我见过父王这个样子，他这个样子的话，就一定是在想爹爹了。”

　　齐槿一怔。

　　小若兮问道：“那么爹爹想的又是谁？”

　　齐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若兮不要乱猜，我并没有想谁。”

　　小若兮撇撇小嘴道：“我才不信呢！爹爹一定在想谁，想得脸都红了！”

　　齐槿一怔，不由自主伸了手抚上自己的脸。虽说着话岔了开去，但心下到底有些不平静了。

　　等到天渐渐黑下来，齐槿却又有些莫名紧张了，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直到夜半尚未睡着。外面这时候开始下起了雨，雨声滴滴答答敲在房上，却似敲在他心头一般。

　　正心思纷乱时，忽听得极细一声响，齐槿心头一跳，便向窗户那边望了过去。

　　一个人影自窗外轻盈跃入，直向床边走了过来，蓦见床上人睁大眼睛望着他，登时一愣。

　　齐槿看着他一身湿淋淋的衣裳，轻声问道：“雨……下得很大？”

　　燕沉昊低低“嗯”了一声，站在床边，并不坐下，见齐槿看着他，不由道：“睡觉吧。”

　　齐槿并未依言闭眼，只怔怔看着他犹在往下滴水的衣襟，忽然轻声道：“你把湿衣换下来吧，不然会着凉。”

　　燕沉昊一愣，随即除下了身上的湿衣。虽然夜色昏暗，但模糊间也能看见那精壮的身体轮廓。

　　齐槿轻轻地垂下眼眸。一时间，一室只闻屋外的雨声，细密而缠绵。

　　半晌，齐槿的身子轻轻动了动，往床里挪了一挪，抬眼望过去：“你……”“上来吧”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倒是自己被自己吓住了。

　　燕沉昊眼中光芒一闪，直直盯着他，随后坐到床沿，一掀被子，上了床来。

　　齐槿被下的身子轻轻一颤，不由自主又往里挪了挪。

　　燕沉昊马上察觉到了，手在被下悄然握住他的手，转过脸去，眼神复杂：“我很可怕？”

　　齐槿低垂了眸，没有说话。

　　燕沉昊却直直看着他，低声道：“你……很恨我？”

　　齐槿沉默，半晌，方抬起眼睛淡淡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恨谁。”

　　是那样平静的声音，让燕沉昊不禁一怔。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点都不了解这个近在咫尺的人。

　　齐槿却已经闭上眼睛，再不看他，亦再不说话。

　　燕沉昊久久地看着昏暗中那平静的容颜，握住对方手的手不由变紧，待回过神来，又赶紧松了开来，手指轻轻摩挲着那纤长的十指，然后缠绕着，犹豫着插了进去。

　　十指相扣。

　　然后燕沉昊也闭上了眼睛。

　　只余屋外雨声潺潺，在静寂的夜里悄然慰着无眠之人。

　　.

　　不知不觉，已是半月过去。

　　这半月来，燕沉昊每天晚上都会悄悄潜入齐槿房中，自那雨夜之后，亦每晚都上床与齐槿同榻而眠，而且始终规规矩矩，只是握着齐槿的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甚至亦不靠近他的身体。而因燕沉昊在身边，齐槿听着那悠长的呼吸，更是睡不着了。燕沉昊在的时候，他只能闭目假寐，燕沉昊离去，他方能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因为夜里缺了些睡眠，他又有伤在身，于是白天倒多半用来补眠了。小若兮过来，见他不是在睡觉便是迷迷糊糊的，为此就有些不高兴了。这日过来，他见齐槿又是昏昏欲睡的样子，便嘟起了一张小嘴朝身旁的萧晏道：“父王，你看大哥哥，这些天我过来他都在睡觉，都不理我！”

　　齐槿见他们父子俩一起来到，当下清醒过来，面有歉意：“对不起，若兮。”

　　萧晏在一旁坐下，将小若兮抱在怀中，对齐槿道：“王妃晚上休息得不好？”

　　齐槿轻轻“嗯”了一声。

　　萧晏看着他：“可要我为王妃备上些安眠之物？”

　　齐槿忙推辞道：“不用，多谢王爷关心。”

　　萧晏道：“若王妃需要，随时吩咐丫头一声便是，我那里有海外来的上好薰香，安眠效用倒是极好的。”

　　小若兮见齐槿精神好了，便开始窝在萧晏怀里和齐槿叽叽咯咯说话。萧晏在旁听着，也不插嘴，只是微笑。

　　因白日里陪着小若兮说话，到了晚上齐槿便有些乏了，虽想清醒着等到那人来，却终于还是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

　　却不料这日夜里竟风雨大作起来，雷电齐鸣，大雨倾盆。齐槿本在梦中，一个惊雷响起，他蓦地醒过来。

　　便在这时，一个温热的胸膛靠了过来，然后一双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耳朵。

　　齐槿身子微僵，一动不动。

　　燕沉昊将他抱在怀中，手捂着他的耳朵。突然间，屋外一道闪电劈下，明亮的光霎时将屋中照得透亮，亦照亮了齐槿那双大大睁着的眼睛。

　　见齐槿并未睡着，燕沉昊当即愣住，讷讷道：“你醒了？”

　　齐槿不知为何有些慌起来，点了点头，低低道：“被雷惊醒了。”

　　两人明明已同床共枕半月有余，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偏莫名尴尬起来，一时相对无言。

　　正此时，只听一阵轰然巨响，又是一串惊雷炸响。

　　觉到齐槿身体一抖，燕沉昊轻声道：“怕？”

　　自己已经不是孩童，竟然还怕打雷，齐槿脸不由得有些发热：“小时候一个人，晚上打雷的时候就不免有些……”声音越来越低，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燕沉昊却只是默默将他抱紧了些。

　　“以后你就不只一个人了……”黑暗里，燕沉昊的声音低柔得让齐槿有些恍惚。

　　“我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