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心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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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蛊散去之后，初七迷迷糊糊的又陷入了睡梦中。
这一次，他只是太累了而已。
沈夜看着赤.裸的初七，他回想起刚才的狂乱，突然竟有种荒谬的感觉。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与他会变成这种关系。
初七的身上还残留着情欲的痕迹，沈夜温柔的帮他盖上被子。他突然觉得自己没办法继续在这间屋子待下去。这里，连呼吸的空气中，都带着淫靡的味道。这间屋子的一切，都在时时提醒着他，他所犯下的罪证。
……
他去找了瞳。
他站在瞳的面前质问。
瞳！你告诉本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变成那种样子
瞳冷静的看着沈夜。他那只未被覆盖的白色瞳仁里，永远带着冷静。那是一种仿佛能够洞悉一切般的清醒冷静。
大祭司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只是情蛊的作用罢了。
情蛊？本座当然知道情蛊，情蛊能够引动人的七情六欲。可为什么，为什么子他体内引出的，竟是……情.欲？
瞳坐在轮椅上，听他平静的问，甚至声音中还带了一丝笑意。
那么大祭司以为，情蛊引出该是什么？
后悔？
痛苦？
还是，依照你的脾性，你本以为的，会是憎恨？
沈夜拂袖皱眉，他难道不应该恨我？
瞳竟然呵呵的笑出声来。
大祭司，你你与破军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却始终不明白他。
沈夜皱眉道，难道你又了解本座的弟子？
……
瞳轻轻摇了摇头。
他说，我不了解破军。
我所看到的，不过是他在你宣布与心魔合作之后，那次叛乱的祭奠上，他依然挺身而出，站在了你这一边。
我所看到的，即便他从未赞同与心魔沆瀣一气，却依然甘愿成为试验品，第一个接受了渡魔。
他性格开朗好动，总喜欢研究新奇玩意，与偃术之上造诣非凡。
你任命他为生灭厅掌事，天天整理文书，他虽不喜，却从未有一次玩忽职守。
破军那样的人……大祭司你最得意的弟子，却在渡魔之后，毅然决然来求我助他下界，与你不告而别。
这其中隐情，我又怎么会知道？
至于情蛊为何引出的不是憎恨，而是情.欲……大祭司，我素来看不透人心。
因此这个问题，我就更不知道了。
……
沈夜被瞳的一番话，惊得倒退了半步。
那半步，是沈夜生平头一次退后。
他离开了瞳的七杀厅，一人走在沉默之间那长长的石廊上。
尽管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沉静的表情。可没人知道，沈夜此刻的心中，究竟隐藏了多少茫然慌乱。
师尊、师尊。
耳边，仿佛传来了谁吵闹的声音。
师尊，你看我又研究出了新的偃甲。
这偃甲叫做沉梦，是上次说的那个，能够操纵梦境的未完成版，有些简单的功能。
弟子见你平时诸事繁忙，好几次都累的拄着头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弟子做的这个偃甲能燃香，可为师父助眠。里面还用传音石储存了廉贞祭祀的琴声，陪和灵力，能够镇梦。内部还有月晷，能够自动唤醒师尊。
……师尊，那月晷的人声，是弟子亲自录的呢……
师尊不是总说我吵闹，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头疼的再也睡不着了么……
……
你啊，天天不把心思花在正途。
……
师尊，师尊……弟子不慎……又把偃机厅……给炸了……
胡闹！……可有伤着？
没、没有。弟子无恙，只是……只是衣服又破了……上次师尊刚给弟子缝补好的呢……
你真是把本座当成什么了？
……
师尊、师尊……
……
沈夜几乎忘记了，曾经的谢衣也有那样开朗率真的时候。
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弟子，不知不觉就渐渐变了呢。
师尊，弟子近日，还有新的偃术图谱要编撰，不能日日来向师尊请安了。
师尊，生灭厅的……的书册，弟子还没有梳理完毕。师尊的那一册，弟子……想亲自撰写。
师尊，明日便是破界之日。师尊虽有神血护体……还请……万物保重。
……
又是从什么时候，他们又开始背道而驰，渐行远了了呢……
师尊，我们烈山部身为神农后裔，怎能与心魔沆瀣一气，戕害下界黎民？！还请师尊收回成命！
弟子以为，再精密的偃甲，毁去后还能重造；而生命，哪怕是虫蚁，也只能活上一次——无法复制，永不重来。
师尊，我们怎能用别人的苦难和性命，来交换一线渺茫希望？！
弟子万死……请师尊恕弟子僭越。
……
师尊……
……
他终还是走了。再见时，已时过境迁。
……
往日种种如川而逝，不必重提。
谢衣……未曾有悔！
……
沈夜闭上眼睛。
耳旁吵闹的人声渐渐散去，那些仿佛幻想般的回忆也逐渐烟消云散。
无论过去了多久，那一日的情景，却依旧清晰的历历在目。
你既然未曾有悔，为何还要不肯醒来？
你既然未曾有悔，为何……身遭情蛊噬身，却竟会……是那般模样。
……
……
不知不觉，沿着石廊，沈夜已走入了沉思之间。
高大的柜木悬吊在中央，盘根错节的枝干，已可见干枯的痕迹。穹顶的五色石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衬着那萦绕的紫色魔气，愈发显得诡谲。
流月城正中央，高大的神农石像双眼低垂，神色悲悯，肃穆庄严。
励罂从树里飘了出来，沙哑的呵呵笑着。
大祭司今日怎有空来看我了？……愁眉不展…这表情还真是难得啊……呵呵呵呵……大祭司可是有烦心事吗？……呵呵呵。
他漆黑的身体上魔气缭绕，那污浊脏秽的气味，让沈夜心里愈发的沉闷。
他不欲与他多费唇舌，开口直言。
励罂，本座前来，是为问你一件事。那日谢衣接受魔气，次日他便不告而别，个中究竟有何隐情。
励罂绕着沈夜转圈，发出呵呵的笑声，他并不急于回答沈夜。
流月城的大祭司，素来孤高冷傲，难得有求于他的时候，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睥睨众生般的模样。今日这般心事重重，可真是难得万分。
谢衣？……原来是大祭司的昔日爱徒……我的大恩人谢衣……我怎么会忘记……呵呵…………
沈夜仰头看着励罂，沉默不语。
励罂又等了一会，见沈夜当真是无心与他废话，哑声说道。
渡魔那日……呵呵，告诉大祭司也无妨……我不过是一窥了他的心魔而已……怎么他这便缩首逃了？…………
心魔？！
励罂又绕着沈夜转起了圈子。他猛地飞到面前，几乎与他贴面。
这么一看……大祭司这幅模样……呵呵呵………还真挺招人喜爱的……呵呵呵呵…………
沈夜冷哼了一声。
励罂笑的更是猖狂。
心魔……大祭司很惊讶？……呵呵呵……这世上，怎会有人没有心魔？破军祭祀的心魔……呵呵呵呵………真是美味无比。
看他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本以为不过是个无趣的人……却没想到……呵呵呵…………他的痛苦，可真是世间至高美味啊……
尤其……那还是因你而起的心魔……更是让我觉得……回味无穷啊……呵呵呵呵……
因我而起的……心魔？你说什么？！沈夜震袖惊怒。
励罂飘飞到柜木顶端，肆无忌惮的大笑。
人类怎么会没有心魔……人类怎么会没有欲望！……呵呵呵……
道德？纲常，人伦……师徒情义……呵呵呵，只有你们人类才会在乎那些东西……越是被压抑的欲望……挣扎着……越是痛苦……才越是美味啊……
大祭司你说是不是呢？……呵呵呵……呵呵呵呵……
励罂在渐熄的笑声中，渐渐隐去。
徒留下沈夜一人静立，心里纷繁杂乱。
……
事到如今，他还有何不明白？
竟是他亲手逼死了谢衣。
……
谢衣啊谢衣，你逃了这么多年，却还是终被本座抓了回来。自你走后，本座左思右想，始终想不明白。多少年师徒情谊……本座悉心栽培你，本以为你堪当重任。
即便你我道有分歧，本座也从未料到你会一走了之。
破军祭祀，擅离职守，叛师下界！你可有分辨？
……弟子……属下……没有！
没有？好，好，很好。本座有时真恨不得挖开你的脑袋，用搜魂之术一窥究竟。
…………如果是那样的话……呵呵，师尊你一定……会对弟子……更加失望的吧。
………
沈夜终是没有机会去探知谢衣的心思。
如今从旁人口中得知，心里惊骇之余，不觉竟又有几分疼惜与欣然。
情爱一事，沈夜素来无心。自当上流月城大祭司一职，全族性命寄于一己之身，倍感压力。若是当日对谢衣关怀再多一些，知了他的心思……有所回应……
沈夜想到此，叹了口气，走了一阵，脑子依然静不下来，却又不自觉微扬唇角。
如若有所回应，怕是两人今日……便早已……
沈夜摇了摇头，多想无益。
但是他回去的时候，却依然饶了路，去偃机厅走了一趟。
那里早已被谢衣折腾的不成样子，一路上遍布陷阱机关，远远就见一座奇形怪状的偃甲塔，连屋顶都是由齿轮铺的，与流月城格格不入。
沈夜年幼时不爱法术，也喜欢研究偃甲。收了谢衣这么个弟子，更是将自己的偃术倾囊相授。他天赋卓绝，偃术突飞猛进，不过数年，便已青出于蓝。
昔日的偃机厅就在沈夜的房间毗邻。后来，自从谢衣掌管了此厅，便夜夜巨响不断，石顶都不知炸毁了多少次。
那些日子，沈夜事务繁重。常睡不好觉。谢衣以为是自己的错，深觉愧疚，特请将偃机厅搬到了这偏僻地方。此后，他便如脱了缰般胆大妄为，将这偃机厅翻修的不成模样。
放眼望去，连路旁栽种的植物，也被拔的拔，毁的毁。
沈夜记起有一次，要做偃甲的木头用完了。谢衣竟拿了锯子，丧心病狂的要去锯柜木。
师尊，这世间凡木，皆不如柜木坚硬。况且柜木通天，便是锯掉一节又能……如何……
你实在是太胡闹了！
那一次，吓得沈夜当晚便禁了谢衣的足。让他留在自己书房整理席册，整理了整整一夜。
那日沈夜还寻思着，是不是对他太过宽纵。连锯柜木这样的事他都感想，日后哪还了得。
然而即便这么想着，到底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今细思，竟有些怀念他胡闹的日子了。
自己对谢衣在意万分，爱护有加，流月城再无第二人能得沈夜如此看重。
即便那日，自己当真窥到他的忤逆的心思……想来，自己又能拿他如何呢？……
沈夜叹了句痴傻。看了看掌心，慢慢握紧。
他既已死过一次，成了傀儡。即便不喊师尊，单冲那一声主人……从今往后，自己也务必要好好待他。
……
……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心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