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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畅谈 ...

  •   倘若没有小桃无意中发现碧言提到了凝夕殿,我可能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等死了。我将碧言留在了凝夕殿。做个二等宫女,专门负责管理我的衣服,小桃负责我的首饰和饮食。我静静的用茶盖拂去漂浮在水面的茶叶,喝了一口,香气四溢,是我最喜欢的碧螺春。下面的宫人们颤巍巍的跪了一地,今天才发现我这么个小地方竟有十多个宫人,而且我基本叫不出来名字,只知道为首的是两个三等宫女,一个叫春末一个叫夏初,春末穿着红色宫装,夏初穿着绿色宫装,还挺应景的。
      小桃清清嗓子:“我们夫人虽然心善,可也不是好欺负的,若是再让我发现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会让他比小桐更惨,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众人应道。
      我展颜一笑:“都起来吧!本宫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若是你们尽心尽力的做好自己的事,有本宫在一天就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奴婢,奴才定会好好服侍夫人。”
      我将茶盏放在桌上:“都退下吧!小桃和碧言留下。”
      众人鱼贯而出,偌大的凝夕殿正厅变的很空旷,只有明亮的蜡烛燃着明黄的光辉,在黑夜里摇曳出一丝温暖。
      我看向碧言:“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碧言要跪下,被小桃扶住:“夫人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个癖好,人少的时候不喜欢人给她下跪,她说跪了就会让她不开心,就是对她不恭敬。”
      碧言奇怪的打量了我一眼,嫣然一笑:“夫人果然与众不同,碧言还要感谢夫人当日的救命之恩,或许就是因为夫人救了我,所以上天才会让我救回夫人,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啦!”
      我想想也是,以后还是多行善积德,在这个没有医疗保险的时代,只能希望自己多积点善德保佑自己了。
      晚上回到寝殿的时候,蜡烛已经燃了一半,烧化的蜡油沿着蜡烛慢慢滑下,在底部缓缓堆积,似一支美人烛独自垂泪绽下的花朵,可怜红烛无好计,夜寒宫替人垂泪。在这个茫茫的陌生时代,我没有将我捧在手心里的家人,亦没有赶不走的闺蜜,有的不过是一场虚华,是强颜欢笑后的孤寂落寞。我有点想燕王府的后花园,那里有一棵梅花,还有一个带着梅香踏雪而来的人,他会温柔的为我披上外套,一边数落我不会照顾自己,一边把我照顾的很好,那里没有无声的硝烟,只有清朗容颜下温和的笑意,和那一片清冷的梅香。只是那些从来都不是属于我的,我就像一个过客,踏过一场美轮美奂的折子戏,徒留一片镜花水月的悲伤。
      我沉浸在悲伤的气氛里无法自拔时,窗户突然动了动,我一惊,那个黑衣人又回来了吗?接着窗户就大开,离巽跳了进来。他笑看着我:“夫人这般表情,若孤是刺客,在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能置你于死地。”
      我拂去脸上呆愣的表情,冷哼:“陛下好兴致啊!什么时候不兴走大门,要跳窗了?”
      离巽已经坐到了桌边,淡笑道:“孤一时心血来潮,想体验一下什么是幽会的感觉。”
      我:“......”
      我揉揉额头:“臣妾困了,去睡觉了,陛下请自便。”抬头看他正在惬意喝着我刚喝过的半杯茶,显然自便的不能再自便了。
      离巽忽然转过头,看着我,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瞬间对接,灼热的视线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我甘拜下风的移开目光。这样一个压倒性的存在真是太压迫人了。离巽道:“孤原本以为你会重罚那两个宫女,没想到你却只是将她们逐出宫门,怎么这样心软?”
      我坐到离巽对面:“臣妾并不是心软,只是想多积点善德,不想自己的手沾上血腥,更何况出宫未必就是好事。她们是被赶出宫去的,运气不好的话家里容不下,说不定就会被卖去勾栏院,整日强颜欢笑,等到色衰年老时,没有丈夫子嗣,定然很是凄惨。到那时,她们指不定就想还不如死在宫里好呢!”
      离巽勾了勾嘴角:“夫人果然很聪明,是孤愚钝了。”
      我连称不敢,离巽但笑不语。“若是没有小桃,陛下今日那句‘那就’怎样?”我做到离巽对面问道。
      “自然是先现将你禁足,让幕后黑手安心,再引蛇出洞。”离巽握着茶杯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烛火的映衬下泛着透明的光泽。
      “哦?”我挑眉:“陛下对臣妾就这么有信心?”
      “孤不是对你有信心,孤是对自己有信心。”离巽看着我魅惑一笑,大有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之势,当然仅限女儿国和同性恋集中营。
      “陛下纵然是风华绝代,风流倜傥,然则各花入各眼,陛下又怎会有这样的信心呢?”我也对他嫣然一笑。
      “夫人难道没有发现宫中的侍卫武功高强却其貌不扬吗?”离巽放下茶杯,右手搭在桌子上随意的曲起几个手指敲打着桌子。
      “陛下这么一说,臣妾想起来了,侍卫确实其貌不扬,好多太监倒是长得玉树临风,真是可惜了。”我扶额叹息。
      离巽凉凉的瞟了我一眼,我赶紧赔笑,他淡淡开口:“那是因为孤招侍卫从来只招武功高强长相一般的,长的好的又武功高强的就去当了太监。”
      我问:“为何如此啊?”
      他答:“因为宫里好看的男人有孤一个就够了。”
      ……
      见过腹黑的,没见过如此腹黑还光明正大的。
      “不过话说回来来,以你的反应能力判断,就算真的有奸情,也很容易被人发现,断然不会长久的。”离巽轻飘飘的的补充完继续喝茶。
      “臣妾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先去安歇了,陛下慢饮,就是别喝多了,小心半夜如厕时一脚踩空掉进去了,臣妾反应迟钝,等发现的时候,恐怕陛下已经凶多吉少。”我躬身离去。
      “多些夫人挂心,孤自由分寸。”依旧清冷的眉眼,此刻蕴含了几丝笑意,似有璀璨的星子洒落其中,在我转身的一霎那落进了我的眼底,不知不觉嘴角挂了一丝笑意。我几乎要记不清上一次真心的微笑是什么时候了,每天假笑到面部僵硬,却只在眼里徘徊,从未深入眼底。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好好生活,为了自己要一世安乐。
      我钻进被窝里,瞬间被丝绸的柔软覆盖,一种巨大的满足感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让我舒服的哼了哼。离巽跟了上来,用手指轻轻弹了我的头:“小懒猫。”我瞪了他一眼,意识到这是大不敬,忙敛眉偷偷瞄着他。他眉宇间带了几丝笑意,静静的看着我,目光深远,极具穿透力,让我觉得他好像透过了这个躯体看到了真正的落微。
      我别开眼,真正的落微或许已经死了,淡淡的伤感涌上心头,让我徒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苍凉感。离巽掀开被角躺在我身边,耳边传来略带磁性的嗓音:“孤小的时候,母后去的早,孤却没有哭过,因为姨母对我说:‘男儿流血不流泪,要想保护想要珍惜的人,就要自己变的足够强大,那样敌人才不敢随意伤人。’从那以后,孤就用功读书习武,渐渐的得到了父王的青睐,常招孤随侍,还让孤处理一些国事。慢慢的孤就成了名义上的太子,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孤会毫无疑问的继承王位。”
      “难道不是吗?”我小心翼翼的插嘴。
      “那是孤此生经历的第一场血战。”他的声音低了低,透着一丝茫然:“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似乎上天也知道王宫里要有一场大战,天边无数阴云翻滚,闷沉沉的透不过气。父王已经病入膏肓,大哥带着羽林卫杀入皇宫,孤就在父王身边,身边只有几个死士,根本抵挡不过几千御林军。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狂风骤起,惊得烛火摇曳不定,煞那间,暴雨倾盆而下,像是九天河水冲破了堤坝,汹涌澎湃。父王在大哥闯进来的那一刻断了气,手里还紧紧的握着传位诏书。"他停顿了一下。
      “那后来呢?”我道。
      “后来,后来我拿着诏书当众宣读,父王将王位传给了我,大哥冷笑:“若是你交出手中的诏书,我便免你一死,并保你富贵一生。”他手中的剑尖滴着鲜红的血,滴在汉白玉的地面上,格外刺眼。
      孤亦冷笑:“父王已将王位传于我,你若放下兵器,我也可免你一死。”
      大哥慢慢上前,眼中全是肃杀之气:“哼!你可看到了我身后的精兵强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父王本想将王位传给你,可惜你太急功近利,所以才气的父王驾鹤西去,你又有何面目再来争夺王位。”
      “既然如此,那就是你篡改诏书,企图谋反,来人,将这个十恶不赦的逆贼拖出去斩了。”
      “有人应是,就要上前擒住孤,就在此时,将逸带着一万人马从边境杀了回来,一路直达王宫,将大哥的人马包围了,大哥看大势已去,就想和孤同归于尽,提着长剑就向孤冲了过来。孤闪身抽出侍卫的长剑,与大哥交战,最终孤的长剑穿破了大哥的胸膛,血顺着剑身流淌,大哥死不瞑目的盯着孤,孤永远也忘不了那样的目光。所有的人都跪在孤面前,孤却只感到无尽的寒冷与茫然。”离巽沉默了。
      我虽然从小就父母离异,但和他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当我还在为自己的身世难过悲伤时,他已经在刀口上舔着血,一遍遍的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没有亲人的嘘寒问暖,有的只是宫廷之间的阴谋诡计,笑里藏刀,那种王者的霸气与孤独就是用血水洗涤出来的。
      我淡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安乐,国家繁荣昌盛,都是陛下的功劳,陛下应该向前看才是,过去的就让它如烟飘散。”
      离巽忽然轻笑道:“孤早就忘了,倒是夫人对过去很是执着。”
      我一愣,敢情他饶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要告诉我忘记过去。只是人人都以为曾经最美,又有多少人在乎眼前的景色,以至于一边失去一边怀恋,与其等到失去时才去怀恋,不如把握好当下。我侧过身用右手枕着脑袋看向离巽:“陛下为何不宠幸臣妾?”
      大概是没料到我问的这么直白,离巽轻咳了一声:“那种事情总要等到你对孤有了感情再说,孤不喜欢逼迫别人。”
      我躺回去睡好,扪心自问,我现在对他纵然有好感,却没有到喜欢的地步。离巽伸出左手揽过我的腰,把我往他怀里拉了拉,那种带着安全感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困意顿生,最后一丝清明消失前我想的是也许我可以让自己慢慢爱上他,他一定会是个好丈夫。
      次日醒来的时候,枕边已空无一人,离巽躺过的地方还残留着那种干净明亮的味道,他每天很早就起来上早朝,却从没有叫醒过我,这点让我十分开心,只是不知道是我睡眠质量太好还是他动作太轻,我竟然从来没有被他吵醒过。
      午膳的时候我给离懈做了一道桃子布丁,乳白色的布丁里镶嵌着切成块状的桃子,奶香混合着桃子的甜香散发着诱人的味道,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离懈睁着大大的凤眼好奇的打量着布丁,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作思考状,良久才问道:“夫人,这是什么?闻着好香啊!”稚气未脱的嗓音带着几分娇憨可爱。
      “这叫布丁,是用牛奶和桃子做出来的,你尝尝好不好吃?”我用银勺子舀了一小勺递到离懈的嘴边。
      离懈的小脸纠结成一朵菊花,嫌弃的看了一眼勺中晶莹剔透的布丁:“牛奶很腥,懈儿不喜欢喝。”
      “可是这个加了不一样的东西,把牛奶的腥味去掉了呀!不信你尝尝。”我很有耐心的和她周旋。
      “真的吗?”离懈一脸不确定的样子,我点点头,她慢慢靠近,就着我的手吃了一小口,小小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作视死如归状。突然神色一松,脸上满是回味无穷的表情:“真好吃,香香的甜甜的,一点儿也不腥,懈儿还要吃。”本就婉转的嗓音带了点撒娇的音调可爱的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我大笔一挥:“放心,我做了很多,保你吃个够。”
      离懈吃到一半,看了看我,小心翼翼的道:“夫人,懈儿想给父王送一点布丁,他肯定喜欢吃。”说完小手还不安的绞着,这是她来凝夕殿这么久以来自己提的第一个要求,我笑着拉起她的小手:“当然可以了,懈儿能想到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分给父王,父王一定会很开心的,等你吃完了,我就带你去给你父王送布丁好不好?”
      离懈笑着点了点头:“等会懈儿帮夫人提食盒,好让夫人好好歇歇。”我有些感动的抱着离懈,这样小又这样懂事,养个女儿也就这样了,我如是想。
      小小的离懈提着小小的食盒,由小桃看着走在前面,还时不时的回头喊:“夫人快点呀!父王在等我们。”我好笑的看了一眼那个小人儿,离巽压根儿就不知道我们要去找他,父女连心,哪怕是平日里不怎么见面,也阻绝不了离懈心底对父亲的喜爱。我笑着应道:“这就来了,你当心脚下,别摔着了。”
      到昭宁殿的正门时,守门的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公,身姿挺拔,一点没有一般宫人的脂粉气,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难道武功高强而又风流倜傥的人真的做了太监?
      “奴才叶临参见西河夫人,参见芕安公主。”小公公给我们行礼。
      “叶公公请起,劳烦你通报一下,本宫和公主来给陛下送些吃食。”我回以得体的微笑。
      “陛下吩咐过,若是夫人来访,无需通报,直接进去即可,夫人请吧!”他不卑不亢的答道,清俊的脸庞挂着疏离的微笑,这么好的皮相真是可惜了。
      我一怔,牵着离懈进殿去了。
      “父王,父王,懈儿给你送布丁来了,是夫人做的,很好吃的。”欢快的童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着,让空气里的冰冷气息温暖了些许。
      离巽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左右各堆着一堆明黄色的奏折,他抬头看着离懈笑了笑:“慢点跑,小心摔着了。”一边放下毛笔,一边抬头看我:“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带着离懈要给他行礼,他一把扶住我:“没人的时候就不要那么多的虚礼了。”
      “父王,你快尝尝。”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离懈已经把食盒的盖子揭开了,布丁的香气瞬间飘散在大殿里。
      离巽接过食盒,怔了怔:“这是什么?”
      “这是布丁呀!夫人说是用牛奶和桃子做的,可好吃了,父王快点尝尝啊!”离懈拉着离巽的袖子撒娇,柔柔的嗓音回荡在大殿里,婉转动听。
      离巽看了看含笑的我,用勺子舀了一口吃,微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坚毅的眉眼盈着几丝笑意:“香甜可口,夫人费心了,懈儿辛苦了。”离巽摸了摸离懈的小脑袋,离懈就着他的大手蹭了蹭:“父王喜欢就好了,也不枉懈儿一路提过来的辛苦了。”小孩子的口气学着大人的话语逗的我和离巽忍不住相视而笑。窗外的阳光透过琉璃的窗户射出异样的光彩,落进离巽含笑的双眼,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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