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ID名为泽田纲姬》云几木

5、纲姬与诅咒

　　你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产物。从哇哇落地的那一瞬，你就受到了强烈的不幸诅咒。你应与死永远相随，与爱永远绝缘。
　　整个世界都会排斥你。整个世界都会咒怨你。
　　你所爱之人终会厌弃你，爱你之人终会成为对岸之物。
　　这都是因为你替代了最初始的秩序，顽劣的复制品——泽田纲姬。

　　泽田纲姬紧拧着眉头，浑浊的噩梦与模糊的话语不断撞击着她的感官。她在无边的梦境里跌跌撞撞的前行，却屡屡碰壁。
　　最后她终于摸到了光源之处，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视野内一片纯净的白色。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不断向她欺近，馥郁的芬芳扑面而来。
　　“你醒了吗？”说话的人握住她胡乱摸索的手掌，暖意从温热的掌心传入泽田纲姬冰冷的肌肤。
　　“妈妈？”泽田纲姬下意识的呢喃道。她用力的回握住那只手，死死的。
　　“不是伯母，我是笹川京子。”笹川京子搁下盛满温水的塑料杯，坐在了床边。她没有挣脱泽田纲姬的手，任由泽田纲姬握着，将两人紧握的手重新搁回床上，甚至还体贴的为泽田纲姬捻了捻被子，“不过可以的话，纲姬也可以直接叫我京子。”
　　“京...子...京子！”泽田纲姬瞬间清醒了过来，看着正对她绽放微笑的笹川京子，她不由自主低下微红的脸，偏过头呐呐的说道，“真是麻烦你带我来医务室。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只会惹麻烦...”
　　泽田纲姬顿了顿，犹豫了一小会儿后，她还是轻轻的说道：“京子。”
　　“感觉好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
　　“你做恶梦了吗？”笹川京子嗓音宛如轻柔的微风，能在心底激起阵阵涟漪，“刚才好像一直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泽田纲姬的视线落在两人紧扣的双手上。她急忙松开紧抓着笹川京子的那只手，不好意思的缩回了被子里。
　　寂静的医务室里霎时间只剩下钟摆摇晃的声音。桌上的花瓶里不知何时替换了一束新的百合花，芬芳的气息和空气分子一起涌动着，淡淡的香气萦绕鼻尖。
　　离近来看，笹川京子素净的侧脸果然很漂亮，浓密如帘的睫毛轻轻扇动，眼瞳里闪烁着湿润而又轻灵的光芒。她挑手将一缕柔发顺到耳后，纤细的手腕被阳光熏染成暖色。
　　泽田纲姬忽然意识到两人正独处一室。除了由美佳以外，她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靠近过同龄的女孩。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泽田纲姬就莫名的被同龄人讨厌了。男生都喜欢捉弄她、欺负她，总是往她的书包里放一些虫类的尸体来吓唬她。女生则是纷纷嫌弃她、排挤她，故意无视她或是当着她面说一些坏话。
　　虽然后来都是由种种原因导致的。但这一切的根源的确是泽田纲姬与其他人最开始的不同——她没有爸爸。这点引起了周围人很大的非议。对于心智还未发育成熟的孩子来说，一个团体中的小伙伴如果和他人稍微有点不同，就容易遭到其他人的排斥。
　　况且从记事以来，泽田纲姬就没有和爸爸相关的记忆。她没有同父亲撒过娇，没有爬上过父亲的肩膀，也没有被父亲教导过如何同他人相处。她的父亲仿佛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哪怕过生日时也只能和泽田奈奈一起吹灭蜡烛，收到一份不知道是不是泽田奈奈偷偷买来的所谓父亲寄来的礼物。
　　泽田奈奈也因为照顾小纲姬的日常生活瞻前顾后而忙手忙脚，即便有过三言两语的教导，却无法抽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告诉泽田纲姬究竟该怎么做。
　　后来，泽田纲姬越长越大，这种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因为没怎么和人接触交流，她的社交能力发生了严重障碍。她不懂得如何同人正常的沟通，做事笨手笨脚，不善言辞，导致周围人对她产生了极大的误会，既觉得泽田纲姬整个人怪怪的，又觉得她不好接触。
　　而泽田纲姬虽然曾经暗自羡慕过朋友这种关系，却因为从未拥有过，也不是特别的想要教朋友，一切都顺其自然。
　　直到上国中的第一天，她快要跌倒时，由美佳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她才发现朋友真的很重要，重要的失去后心口隐隐作痛，回忆时唇角会勾起欢愉却苦涩的微笑。
　　因为曾经拥有而后失去，所以变成了如今最为渴望却遥不可及的东西。
　　“那个...”
　　“其实，我还以为自己被泽田同学讨厌了。”笹川京子突然开口说道，“因为泽田同学一直不怎么回应我...当然，这都是我不好，经常不顾你想法的打扰你。周围人都说我是一个迟钝的人...”
　　“不，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京子。不如说很喜欢京子。从刚开始见面就非常非常的喜欢京子。”泽田纲姬脱口而出了好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脸烧得很烫，她抬起的头再度低了下去，想要掩盖脸颊上攀上的绯红。
　　她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样一说一定会被当作奇怪的人吧，然后被讨厌...就连由美佳都无法忍受她的某些地方。
　　她抓紧身下的薄被，手指深陷其中，勒出显眼的痕迹。
　　“不过，像笹川同学这么优异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和我这样的人往来。”泽田纲姬改变了称呼，声音里充满了苦涩，“笹川同学这么漂亮，成绩优秀，性格也这么好，和我这种人截然不同。”
　　“请不要这么说！”笹川京子忽然严厉的打断了泽田纲姬，接着她放柔了声音，眼里含着温柔的光芒，“虽然相处的时间这么短暂，但我一直觉得纲姬是一个积极上进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每一堂课上都极为认真的做上笔记，课余时间也在努力吃透知识点。还有，纲姬是不是一直在喂养学校附近的野猫，上次你给它们喂牛奶时我看见了...纲姬身上的优点真的很多。每次看到这样认真的纲姬，我就忍不住想要亲近你。”
　　泽田纲姬微微睁大了眼睛。
　　笹川京子的模样和记忆中的泽田奈奈重叠在了一起。她捉住泽田纲姬的手，指腹贴紧她的关节。她温柔的凝视着泽田纲姬。
　　“答应我，以后不要这么轻易的贬低自己了，好吗？”
　　“嗯。”泽田纲姬轻轻的点头，“好！”

　　终于到了放学时间。泽田纲姬将作业和笔记本叠好，整整齐齐的放入了书包里，这才拎起书包走出教室。
　　之前在医务室的时候，她同笹川京子的关系更进了一步。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她却总感觉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似乎忘记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泽田纲姬走出教学楼，她在阶梯上停步，略微疑惑的望向体育馆的方向。
　　怎么人群都往那个地方聚集，今天学校里有什么重要的活动吗？
　　泽田纲姬摇了摇头，收回了目光。不管怎么样都和她无关。今天民营超市有打折活动，得先去买点新鲜猪肉还有蔬菜...晚上还要做功课以及完成里包恩布置下来的任务。
　　但是为何她的内心会如此不安。心脏扑通跳动着，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去看看真的好吗？”
　　稚嫩的童声冷冰冰的响起。
　　阴影下，里包恩表情晦暗不清。他压低了帽檐：“你的能力发动了吧。刚刚。”
　　泽田纲姬四肢僵硬的静止原地。
　　对了，怪不得刚才总感觉有不自然的地方。她竟然忘记了，在那股巨大的冲击力下忘记了所看见的死亡预告——笹川京子的死亡预告！
　　几个雀跃的男生挤过泽田纲姬的身旁。
　　“快去体育馆看好戏啦！去晚了，就看不到咯！有个低年级的倒霉鬼给笹川京子表白，却被持田逮个正着，说是要比赛，奖品是校花本人！”
　　“哦哦，果然是持田会干的事情。比赛什么呀？”
　　“嗯...好像是剑道之类的。刚才山田那家伙发短信过来说持田还穿得挺搞笑的。带着个能剧面具，还穿成恶鬼的样子直接上台。哈哈，这年头...难不成是在演小品剧吗”
　　泽田纲姬感觉全身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随着这句话逐渐变冷、凝固。
　　要发生了，快要发生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必须...

　　“哈哈，持田你搞什么鬼啊？为给校花留下深刻印象，穿成这样。”
　　“咦，持田手上拿着的似乎是真刀诶。”
　　“怎么可能拿开光了的刀...你看错了吧？”
　　拖地的刀刃寒光生冷，身着剑道服的男人逆光而站，面孔上覆盖着一张狰狞能剧面具，周身涌动着不安分的黑色阴影。
　　原本喧闹的体育馆忽然寂静了下来，所有人似乎都被这种诡异的气场感染，不由自主的陷入沉默。
　　“...持田前辈？”拿刀拿到有些手软的后辈对上持田学长压迫的视线，差点忍不住崴脚跪坐在地。真、真是太恐怖了，那眼神，简直就不像是人类的。
　　他还没站稳，持田学长便利落的一剑劈来，扬起的剑气一瞬间震碎了他身上全部的衣服。
　　“哇！”后辈惊恐的睁大了眼睛，见持田学长偏移半分的刀重新摆正角度打算再度劈来，他急忙扔下刀，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赛场。
　　却被持田学长一脚踩中了衣角，刀刃毫不留情的劈面而来，在后辈的惨叫声中隔开了人体柔软的肌体。
　　“杀掉...”持田学长青紫的嘴唇蠕动着，颇为僵硬的说道。
　　他扔下早已昏死过去的后辈，迈着沉重的步伐步步走向笹川京子。面具下眼球因充血而向前突起，充斥着血红的光芒。
　　“京子...是我的东西...”
　　他挥起了手中的刀刃。
　　“持田学长？”笹川京子迟疑的发问，却没等来持田学长的回答。
　　火花自刀剑相较之处蔓延开来。
　　栗发少年背对着笹川京子，抬剑抵挡住了持田学长的攻击，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我是笹川京子的守护者。”泽田纲姬举剑的那只手不住颤抖着，手指发麻，她硬着头皮说道，“不许你再靠近笹川京子。如果你被我打败了，那么比赛结束后你得永远远离京子。”
　　几分钟前，泽田纲姬为了不引人注目，在里包恩的建议下选择换装过来看看情况。所以她急忙戴上里包恩提供的假发和衣服赶到了现场。
　　“比赛...”持田学长摇摇晃晃的挥刀砍向泽田纲姬，却被泽田纲姬堪堪躲过。
　　这半个月以来的体能训练还是有初步效果的。起码持田学长比较迟缓的攻击她就能勉强抵挡。
　　可惜她手腕的力道实在的太小了。
　　泽田纲姬咬了咬牙。她想要救笹川京子，她也不想再度体验那个雨天里半跪在地绝望恸哭的经历，不想成为亲眼看见在意的人在自己眼前倒下却什么也无力办到的懦夫。
　　哪怕倾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