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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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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此地气场非同寻常……”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叶瑾疑惑地转身看去。
——原来是一个道观装束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同样道观装束的小男孩。
年轻男子看起来似乎不过二十出头，但他表情冷淡，声音亦是清冷，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男子淡淡地看向叶瑾，开口以确信的语气说道：“你是这家的人？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开吧。”
叶瑾不解地追问：“道长何出此言？”
年轻的道长并没有多做解释，只说道：“此地有冤，亦有怨。我只言尽于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年轻道长却是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道长！请问道长是……”
“纯阳秋冷安。”道长平淡的答了句，唤了声愣神的小徒弟：“向秋，走吧。”
“啊，是！师傅！等等我！”道长身后的小道童这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
五年了。
叶瑾站在楼外楼的阁楼上，吹奏着不知名的曲。他的兄长叶绮峰已出去历练满了五年，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如何了。
在这杭州西湖的人都知道，西湖藏剑山庄的叶二少叶瑾，其人是俊雅又多金，待人和善，只是这唯一的缺点却是尤其喜爱往那邻近的七秀坊去串门。
七秀坊落座于扬州，景色秀美，是与那青岩万花谷、千岛长歌门齐名的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七秀坊分为外坊和内坊，外坊可随意供人游乐，内坊却是禁地。如此秀丽之地，加之还有那些七秀坊的俏丽女子，前去的人们自然是络绎不绝。
叶瑾喜欢游离于七秀坊，与那些俏丽女子一同调笑几番，是他唯一的乐趣。因此这俊雅多金的风流公子，倒也有那么几分有名。相貌出色，这家世也是令人钦羡，自然倾心于叶瑾的女子也不在少数。
但是世人不知，叶瑾心中却有个秘密。
他喜欢自己的兄长叶绮峰。
从何时开始有这种情感的，他也不清楚。好像从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改变了。叶绮峰出门历练，这一走就是五年也不曾回来。
叶瑾每天都在想，他是不是又长高了？剑术是不是又长进了些许？他在外面过得可好？他……可遇见了意中人？
如今五年期限已到，或许，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他日日流离在七秀坊，盼着哪天能看到兄长归来的船只。
可惜啊。
他轻抚着手中的玉笛。
可惜，只因为叶绮峰没有选择这条路吧。
他没有等到。他也等不到。
他等来的，是英俊的兄长，与秀美的未来嫂子。
叶瑾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忽然察觉不出自己心里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了。看着兄长走到他面前，比他还要高上一些。
“哥，你可算舍得回来了？呵，”他努力挤出一个轻佻的笑，“还带回来了这么漂亮的嫂子。”说着他瞟了一眼站在兄长身侧的女子。
叶绮峰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小子，可别调戏清涟，这可是你嫂子。”
叶瑾闻言反而故意用略带暧昧的眼神朝着女子看去。女子微微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殊不知，叶瑾隐藏在袖内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头，就连指甲嵌入肉里也再也感觉不到痛。
于是叶家开始张罗着成亲的事。装饰山庄，发送请柬。
叶瑾再没了去七秀坊的心情，此刻他在后院练剑。一遍又一遍地挥舞着重剑练习着叶绮峰当初教他的“云飞玉皇”。
“那个戏子舞女！有什么好！”
他愤愤地将重剑扔在地上。
他恨，他怨。
恨叶绮峰要成亲，怨他无法说出这种错误的感情。
“叶瑾哥哥……”
“……萱儿？”叶瑾回过神，转过身看见女孩用怯怯的眼神看着他，于是忙道歉道：“抱歉……吓到你了吧。”
“没有……”女孩摇头，她迟疑着开口问道：“哥哥……喜欢大哥？”
叶瑾轻笑着拍了拍女孩的头，“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可是，”女孩扯住叶瑾的衣袖，“哥哥连试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大哥他……”
“连试都不试的话……”
他无奈地摇摇头。无法说出来，这种事情……
就当他没有这种勇气吧。
他无法想象，说出来后叶绮峰会用什么目光，什么表情去看他。
“试试看吧，叶瑾哥哥！你不说，又怎么知道大哥不会喜欢你呢！”
“……”
……
新婚的前一天，叶瑾带着酒坛子去敲了兄长的门。
“哥，你怎么遇到嫂子的？”
叶绮峰似是想起当时的场景，便轻笑起来，“在长安的乐坊，你不知道，你嫂子在长安，可是一舞倾城呢。”
“是吗，你这么久不回家，这一回来倒是要成亲了。你看我，可还没有姑娘看得上呢？”叶瑾僵笑着转移了话题，抿着酒调侃道。
叶绮峰一口喝尽杯中的酒，也笑着调侃道：“我们家瑾儿这么俊秀，谁家姑娘不喜欢你呀？”说着他还像小时候那样捏了捏自己弟弟的脸。
叶瑾被捏过的脸颊不由得发热，心下却是再也按捺不住那情感，他张口便道：“哥，我……喜欢你！”
叶绮峰一怔，随即便笑道，“怎么，哥哥要成亲了你倒撒起娇来了。”
“我……”
来不及等叶瑾解释什么，叶绮峰抬手帮叶瑾将披散下来的头发理顺。
“乖，哥就算成亲了，也还是你哥啊。”
叶瑾一怔，回过神来挥开叶绮峰的手，“我……我对你是男女之情！”
“……”
叶绮峰没有说话。叶瑾说完就醒了酒，他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叶绮峰是什么神情。他真卑鄙，趁着酒意说出了这种话。在哥哥的新婚前夜说出了这种话。真是混账！
可是，他错在哪了？
喜欢上一个人，这个人却是他的亲生哥哥。
错在叶绮峰吗？还是错在他自己？
“叶瑾——”
他听到叶绮峰的声音，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抬眼去看他。于是他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便走。
……
红灯笼，红囍字，红嫁衣。
喜庆的红色布满了叶家。外出五年后归来的叶家大少叶绮峰要娶亲了。
叶绮峰身着新郎红服，一人站在堂中，可这新娘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时叶瑾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走了出来。他眉眼间带笑，满是兄长要成亲的喜悦。
“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祝你和嫂子团团圆圆！”
“叶瑾。”
“嗯？怎么了？”
“嗤——”
利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叶瑾手中的碗也落地，应声摔得四分五裂，汤水流了一地。
叶瑾看了看哥哥表情莫测的脸，又看了看刺穿自己身体的轻剑，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剑。呵——”
这剑的名字，还是他取的。
名为“问水”。
如今他用这把剑取了他的性命，倒也算将这名字退还给他了。
“叶瑾，你不该杀人。”
叶瑾挑眉轻笑：“不该杀你的媳妇儿？”
“不管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但是，杀人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叶瑾无所谓地笑笑：“好像是这样。不过，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说这些了。”
叶瑾忽然紧握住剑刃，使其更深深嵌入身体几分，后退几步说道：“既你已爱她如此之深，那如今我就一命，还一命！”
问水轻剑。
好个问水！
“瑾儿——”
叶瑾这回有了抬眼看他的勇气，他看见自家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流下了泪，向着他跑过来，可他却再也听不清从哥哥那张合的唇里说出的是什么。
……
“听说了吗？叶家出事儿了！”
“怎么回事？这叶家前段时间不还风风火火的张罗着娶亲吗？”
“哎，就是啊！据说是那叶大少要娶的是一长安舞女！这二少呐，可是万不同意自家哥哥娶这么一个舞女戏子！”
“哎？然后呢？”
“然后呐！那叶家二少在娶亲当天忽然大笑几声，两三下就把他那准嫂嫂给杀了！大家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招的！这藏剑山庄的剑法，当真是名不虚传！”
“天哪！怎么会这样……”
“天知道！莫不是中邪了吧？”
“哎？那叶三小姐呢？”
“叶三小姐？你打哪儿听说过这叶家有叶三小姐？”
“什么？不能吧？这叶家不还有个红衣小女孩儿吗？”
“……你莫不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吧？”此人声音压低下来：“这叶家，可只有一个女孩儿。那是叶家大小姐，可她在早年九、十来岁的时候就夭折了！你可别再胡言乱语了！”
“……”
厅堂中的红囍字仍然贴在那，地上碎裂的碗具仍然躺在那。
红衣的女孩坐在中间，一遍又一遍用轻快的语气说着——
“叶大小姐回家啦，血染红了她啊，血染红了他，弟弟弑了嫂嫂，哥哥杀了他，我又杀了哥哥，将他皮剥下，爹爹举剑将我头砍下，娘亲逃出家后，被狗吃掉啦，爹爹跳进池塘，水淹没了他。血染红了她啊，血染红了他，叶大小姐终于回了家……”
……
五年后，叶家一夜之间全然死绝，如今的藏剑山庄早已无人问津。
当初的小道童也俨然长大成人。
他看向自家没有太多变化的师傅，问道：“师傅，当初，为何不救叶家？”
又过了五年，这纯阳的云游道士倒也并无太大改变，只是清冷依旧。
秋冷安擦拭着玉清剑，冷声道：“且不说我并非救世主，他人之事，若信我，便可逃过一劫，若不信……便是如此下场。”
“师傅……”司徒向秋还想说些什么。
秋冷安将剑收入剑鞘，抬眼看向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徒弟，面色也不禁放柔和了几分，“行了，叶家已经如此，我们也无法再做什么，那叶绮萱只不过是个寂寞的怨鬼，她死后便失去了人的情感，恐怕只是想多拉些人去地下陪她。”
秋冷安说着顿了顿，“向秋，你都长得比为师高了……”
“如今你既决定要从军入伍，为师也不阻拦你。只是，为师再奉劝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比起那些鬼魂，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你行事休要太过老好人，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
“师傅……”
秋冷安一向冷淡的脸上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好了，你我就此别过吧。再往前走不远便是天策府了。若有缘，你我他日自会再见。”
他的背影仍像当初离开叶家时那般决绝。
“师傅！若我他日有成！我定当！我定当——”司徒向秋看着秋冷安一如既往的背影，忍不住喊了出来。
“我定当——再去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