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春秋战国》苏旎

1、楔子

　　时间：公元二〇〇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十时五十八分二十秒。
　　地点：某实验楼化学实验室。
　　人物：景某，韩某，某某某。
　　厚厚的窗帘静静地垂挂着，没有任何挣扎。阳光温柔地穿过落地窗，她抚摸着栏杆，走了进来。尘，飞扬，进行着属于自己的游戏。
　　人是不安分的动物，天生就有着无比的活力。轻咳，鞋子与地板的摩擦，关于这世界上任一事物的讨论……而，在没有呼吸的房间里，一切依旧那么安静。我们的到来，并没有破坏实验室原有的化学平衡。
　　我与化学的缘分很浅，短短两年半。初三的时候，我开始正式学习化学，而不到高二下半学期，我就无奈地与她说了再见。作为文科生的我不喜欢数学和物理，但对化学却情有独钟。可能是喜欢她的色彩。
　　公元2008年的夏天，我进行了与化学的最后一次亲密接触。
　　“景俟，你拿表没有？”韩觅言问道。
　　“嗯，开始吧。”
　　白色的表盘，浓黑的时间刻度，银色的指针，滴答，滴答。我的心跳以及我的生命在无尽的时间面前淡去了光泽。
　　“我们开始吧！”
　　第一步：对水进行加热。时间：五分钟。
　　韩觅言用左手紧握着试管夹，她的皮肤很白很透，稍稍一用力便可看到交错的血管。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死死盯着试管里的水，一秒都没离开那透明的液体。而我，也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窗外的风景。
　　有种黑，黑得煞人。有种红，红得刺眼。乌发，红衣，一定是涉缨。
　　我很羡慕老颜，因为她们的体育课总是那么闲。此时此刻，她正坐在高高的看台上，身边是某个男子。这是第几段姻缘？数不清了。她身边的“朋友”总是在走马灯似地转换，就像她的心情。前一秒艳阳高照，后一秒狂风闪电。泠汐的心情也总是飘忽不定，只不过没有哪树桃花愿意吸引她的注意。
　　韩觅言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同桌，她是个不错的人。之所以说不错是因为她原谅了我的过错。我是个有时间观念的人，但发呆的时候除外。十五分钟对于我来说是短暂的，对于韩觅言来说是痛苦的。她总是那么信任我，这让我感到很惭愧。我的能力并不值得她如此相信。我有时候觉得她是个怪人，比我还怪的人。
　　我们的实验没有完成，这完全是我的原因。遗憾，总是填满我生命的缝隙。因为她的存在，我的生命就此完整。
　　“回去之后别忘了填实验报告。走吧！”化学老师如此轻松地说。
　　“觅言，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借鉴别人的呗！”
　　关于借鉴之类的工作，实验会考结束后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再做了。

　　时间：公元二〇〇八年，六月二十一日，十八时七分六秒。
　　地点：某城市，某十字路口。
　　人物：颜某某，景某，安某某，鱼某某，以及路人甲乙丙丁JQKA。
　　太阳高度角大约为六十度，并且在不断缩小。室外温度大约为三十摄氏度，并且在不断降低。我们四个人，在这不断变化的世界中保持着不变的姿态，就像四个提线木偶，我们只能一动不动。不要以为我们是在拍照，我们是在等待。等待什么呢？等待着某种改变，红的变成黄的，黄的变成绿的，然后主人就回来了，我们就能动了。唉，还要等多久……
　　夏至日傍晚的阳光有些疲惫，我们，同她一样疲惫。
　　黑色的影子，黑色的长裤，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珠，黑色的睫毛，还有那最中央，黑色的世界。小小的我，在大大的太阳面前变得弱小而卑微。此时此刻，我才真正理解那伟大的崇拜。如果不是现在所处的位置不佳，我一定会“五体投地”，好好膜拜一下这万物的主宰者。
　　涉缨：“嗯，时间还早吧……”
　　泠汐：“哪儿早啊……都六点多了，该回家吃饭了。”
　　悦然：“我还不饿……”
　　我：“唉，为什么这个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这么久……老颜，去，把它灭了……”
　　涉缨：“你造反啊……本大小姐怎么能去呢！小汐，去，把灯关了！”
　　泠汐：“你们两个就犯疯吧……警察叔叔会代表太阳惩罚你们的。”
　　悦然：“哦，不，你们都疯了！嗯哼，放心，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三人：“去死！”
　　在小然死去之前，我们四个“有幸”被做了一件事。这件事改变了我们的一生。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不错，确实很久了，两千年？嗯，差不多两千年。以我们当时所处的时间点为数轴的零点，向负方向（不要怀疑你的眼睛，不要怀疑我清醒的程度，没错，是负方向），跨越N个点，N≈2400，单位，年。
　　我的第六感一直很强，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就突然变迟钝了。我没有感应到英语老师的“袭击”测验，没有感应到我的辟邪宝珠（其实不一定能辟邪）不见了（还是小然发现的，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它不见了），甚者，没有感应到那突如其来的黑暗。
　　黑暗，只有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十八时八分七秒至十八时八分十秒（在我们要“各奔东西”之前），那幅令我终生难忘的“画作”就在这短短的三秒钟里，完成了：绯红与玄，他们纠结在一起，像是相遇的仇敌，互相撕咬、拼杀，血肉模糊；除了我们，所有事物都在扭曲，不分方向、不分程度地扭曲；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以玄的胜利而告终，玄，贪婪地吮吸着我们眼前仅剩的一点光……最后，黑暗，只有黑暗，什么都看不见。玄妙而高超的手法。

　　天哪！怎么了？！——这是我们唯一能够说的话，也是我们在那个世界所说的、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