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嘉棋》周稻

14、初试身手

　　小厮沙儿迅速将纸笔奉上，这纸条子其实是个格式合同式的欠条，上面早写着有字，只是把借债人、借债数额，以及还款期限的位置给空着，供人填写。
　　齐琪中学里学过古汉语，倒也认得几个繁体字，定睛看去，发现借条下方，用极小的小楷写着：惯例七出十三归。
　　她在21世纪一直是个未成年学生，有爸妈在，还轮不到她来签订什么合同。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记得新闻里曾看到过不少欺诈式合同的案例，就是关键处用小字写，也算合同的一部分，但签合同的人一不注意，就漏过了，后来吃亏就吃亏在那些小字条款上。因此不敢大意，便问：“什么是七出十三归？”
　　王千猪大剌剌地说：“你这小子，不是借过我家高利贷的么，装什么傻啊？七出十三归是借贷的行例，谁家放贷的不是这规矩？借十两银子，其实当场就要扣掉三成的利，只给你七两。你过一旬还回来，还按借一两付三成利算，得还我十三两银子。刚才赵公子说了，这匹宝马价值千金，就是一千两银子，你要偿付给他一千两，就得给我打一千五百两银子的欠条。”
　　七出十三归，这哪是三成利？这其实是差不多八成六的利好不好？看来当初给这边的娘抓药，花的不是一两银子，而是区区七钱银子，怪不得连个伤寒都没治好呢！齐琪很郁闷，不过转念一想，借一千也是借，一千五也是借，反正额度都挺大，对自己来说都差不多，还是早点了事比较好。于是一边对王千猪说：“按七出十三归，也不该是一千五百两欠条，是一千四百二十八两五钱七厘。”一边便提笔填上“壹仟肆佰贰拾捌两伍钱柒厘”这个借款数，再将还款日期约定在三旬后，又签上“齐琪”的大名。
　　王千猪听到齐琪说的这个数儿，也跟当初王顺第一次听到齐琪算账时那般惊讶。之前还那一两银子的债，数目算得清楚一点都不稀奇，肯定是家里先算好再过来还的嘛，可这个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怎么也算得这么快？千猪用疑问的眼光看向从人中一个拿着算盘的帐房师爷，那师爷也很诧异，扒拉了几下算盘珠子，就对千猪点点头，表示齐琪说的数目没错。千猪不由得心中暗自唾骂：王顺这都是给我招惹了什么神人啊！心算比算盘还快！
　　以最快速度打完一千两银子的高利贷欠条，送走那帮瘟神，身负巨债的齐琪这才有功夫向顾神龙好好道谢：“小人齐琪，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本该请回家中上座，怎奈蜗居浅窄，在城外的棚户区，不敢劳动姑娘大驾。不知姑娘落脚何处？可否告知，以便我稍后上门致谢？”
　　顾神龙见那些讨厌的人都走了，倒也不再板着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齐琪，忽然扑哧笑了：“你这小厮，说话居然文绉绉的，好生有趣。我刚进沙州城，还没落脚。我要办些事儿，且得住一阵子呢。哪有不错的客栈，你给带带路？”
　　这沙州城的客栈，齐琪只去过老家客栈一处，想着义兄也住那里，不如就把这位顾姑娘带过去，这两位哥哥姐姐都是好人，又都是武林少年，正好还可以互相照应。于是便回答说：“有个老家客栈还行，我先带姐姐去看看，满意的话您就住，不满意我再带您找别家。”
　　到了老家客栈，顾神龙看了看房间，觉得还算满意，就住下了。鉴于义兄正在补眠，齐琪没有搅扰，打算以后再找机会告诉他：我把一个很漂亮武功很高的姐姐也带到老家客栈住了哦！想必义兄会很惊喜吧？
　　齐琪和狗儿跟顾神龙作了别，就回黑虎坊上工去。
　　想到身负千两银子的巨额高利贷，齐琪就决定努力挣钱。所以一回黑虎坊，她就去求见黄泉，噼里啪啦把欠钱的事儿一说，黄泉脸都绿了：“让你去还几两银子欠债，居然又还出一千四百两高利贷来，他们怎么不去抢？”
　　“师父，那个赵爽说北冥坊是一流的，我们是二流的。咱们黑虎坊的生意是不是比北冥坊差好多？”齐琪先做市场调查。
　　“咱们黑虎坊的生意也算不错的了，当然北冥坊的生意更好就是了。”黄泉打了个哈哈，就想把生意不如人的事儿混过去。
　　“师父，我有法子让黑虎坊生意超过他们。小时候，还在桃花源时，我们那流行的几种简单好玩的棋戏，我还记得，拿来当赌戏新品种推出，再好不过了。”
　　齐琪想还清债务，自然不能按部就班，于是开始用穿越金手指放大招。她找黄泉要了纸笔，把五子棋和跳棋的棋盘画出来，又找了些六博棋的棋子代替五子棋或跳棋的棋子，和黄泉讲清楚规则后，还试着对弈了几盘。
　　齐琪小时候跟一个表哥学着下五子棋和跳棋的时候，被那个淘气的表哥按各种不同的经典套路连赢了好几盘，气得嚎啕大哭。这时她倒是化身表哥，把师父黄泉给狠狠虐了几盘。
　　黄泉输了几盘后，也不生气，反而抚掌大笑：“这两种棋戏很好，上手容易，变化又多，倒是可以试试推出新品。”
　　其实要玩赌博，扑克牌倒是好选择，可玩的花样极多；麻将也很不错，后世风靡全中国。但齐琪很快就把这两个选择暂时排除掉：作为一个十几年的职业学生，麻将是爸妈严防死守、不让她接触的玩意儿，具体怎么玩，有哪些牌，她根本不清楚，只能pass。扑克牌她倒是会玩斗地主什么的，电视上看赌片，也见里头的主角们玩过□□，貌似玩起来很燃很high的样子，但扑克牌对材质要求比较高，古代可找不到那样防湿防水经久耐用的封塑硬纸卡，所以也暂时排除。
　　齐琪向黄泉普及完五子棋和跳棋，又想起21世纪的各种商店促销活动的手腕来，连忙向黄泉献策：“师父，这推出新赌戏，要想让大家都来玩，我们得好好做做广告和促销。”
　　“广告？促销？”黄泉第一次听到这俩词，倒是觉得很新鲜。
　　“广告，就是广而告之。比如在几个城门的入城口外，或者城内几个大坊市的旁边，在这种人流量大的地方树几块大木牌子，或者挂些大幅的白布，上面画上金子、银子、骏马豪车和美貌女子，标题处写上巨大的‘黑虎坊、新赌戏，恭候光临’，题下用稍小的字写上地址——平安里、玉泉道，写上时间——某月某日某时开张，方便人家找来，画面空白处再写上一首劝赌诗。”
　　齐琪越说越兴奋，想起宋真宗的打油劝学诗，顺嘴就拿来改了改用上：
　　“富家不用买良田，坊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坊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坊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坊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黑虎坊中赌一赌。”
　　“广告这个主意不错。”黄泉笑问：“促销又是什么？”
　　“促销，就是促而销之。就是拿些小恩小惠勾搭人，让那些本来不想赌的也进场玩一把，最终勾上瘾头来，人家拉他他也不走了。比如，赌坊可以给每个客人发个会员卡，卡上有数字编号和客人的姓名特征，黑虎坊这里再在进门的地方设一个客服部，把这些信息都登录在案。第一次进场的会员，可以免费获取五百钱的小额筹码，用于下场赌博，这种赠送的筹码要特别制作，只能在这里对赌，不能兑现了拿去外面花。其他花钱买的筹码和赢得的筹码才可以兑现现钱。”
　　说起促销，没少逛街买东西的齐琪就更兴奋了，直接把21世纪见过的超市、银行、商店的各种促销手段给搬过来：“然后，再给会员卡设定级别。初始都是普通会员卡，在此处消费累计满一千两银子，可以升级成银卡；达到一万两银子的消费额度，可以升级成金卡；达到十万两银子的消费额度，可以升级为宝石卡。不同级别的卡，有不同级别的服务和优惠，按一两银子的单位计算，普通卡满百返一，只能在大厅玩；银卡满千返三十，可以到二楼的某几个小间玩；金卡满万返八百，可以到二楼装修更好点的某几个小间玩；宝石卡满十万返一万，在二楼专门弄个中等大小的装饰豪华的贵宾厅出来，算是给宝石卡大客户的贵宾俱乐部专用场所。所有从卡上返的钱，都不能直接折现，只能用于赌博消费，只有用返的钱赌后再挣到的钱，才能兑换现银。”
　　黄泉拍案大叫：“好！”顿了顿又说，“想不到我收的这个徒儿，竟然是个商界奇才，鬼主意不是一个一个，而是一套一套的冒出来。嗯，回头具体怎么操作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派人去。你小小年纪，骨骼未定，尚有机会练几分护身的功夫出来。既然有此奇才，不如在赌技之外，再跟为师学些功夫，身手练矫健些，免得再遇到今日王家门外的那种飞来横祸，只能靠人搭救。下一回，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