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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满眼春风百事非(二) 横生枝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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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是御前的人,怪不得你有通天的本事,能让我这么一个小丫头进得宫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条清幽小径上,晚珞笑着道,“还好我在这宫里也算有个熟人,不然今天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既然如此,那干嘛跑出来?”夏池渊走在前面,平淡道,“若是你回不到储秀宫,我到哪里去找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储秀宫?”不待他回答,晚珞便接着道,“哦,我知道了,你这么厉害,当然知道我们这些宫外侍婢的处所了。”
夏池渊没有多说,蓦地停了脚步,将手中的一个包袱递给她。
“这是什么?”晚珞接过,打开后,只见是一件衣服,再凝神细看,惊讶道,“宫衣?”
“这林子向来幽静,你去把这衣服换了。”夏池渊一指左侧的竹林,道,“我在这里守着。”
“换衣服?为什么?”晚珞佯装不解,歪头问道。
“不想换也无妨,只要你不怕被人发现你擅闯宫城。”夏池渊极为别扭地挥了挥手中的净鞭,抬脚就要走人。
“还是你想得周全!”晚珞咯咯一笑,跑进了林中。
夏池渊背向竹林,一丝笑意从唇边一闪而逝。
“好了!”不多时,晚珞轻巧的脚步声便传到了耳边,“很合身呢!”
夏池渊回头,虽在夜色掩映下看不清她的仪容,但见她一身粉色宫衣,在远处的灯光映射下更似出水芙蓉一般清爽利落。
“走吧。”他只扫了一眼,便举步向前。
“我们去哪啊?”晚珞心中一动,向前跟上,“我们去锦绣园好不好?”
“锦绣园?”夏池渊微一蹙眉,道,“我不知道在哪。”
“你不知道?”晚珞颇感失望,“这可怎么办。”
一丝惊疑从他眸中闪过,夏池渊停下脚步,问道:“你为何要去锦绣园?还有,进宫侍女本该在储秀宫待命,你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是不是想去哪里?”
“我,我只是在储秀宫时见有公公搬着一盆有花无叶的宫锦花,觉得很是有趣,才跟了出来,”晚珞见他脸色突然一沉,又是连番追问,心中一紧,道,“是那个小公公说那是锦绣园培植的,我才想去请教一下那高人,如何能育出如此奇特的花种来。”
“有花无叶?”夏池渊一愣,脱口问道,“可是拇指大的红色小花?”
“这,当时他们走得太急,我也没有看清。”见他竟然也见过忘川花,晚珞心中一提,反而不敢如实相告,“好像是红色的。”
“走。”夏池渊凝视她片刻,见她眸光清明中闪烁不定,眉目间闪过一丝惊疑,心中一动,道,“去御花园。”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花海如织,映着花灯点点,更是幻如轻墨水画。
“在这里能找到忘……那有花无叶的红花吗?”晚珞却无心赏花,问道。
“嗯。”夏池渊轻轻一点头,“我虽不知锦绣园在哪儿,但却知道锦绣园的宫锦花都会先送到御花园的集锦阁中再分发给各宫的。按你所说时辰,那小花应该在今天还没派出,应该还在集锦阁中。”
夜宴在半个时辰前已经开始,御花园中并没有其他人,但清心殿与御花园相距不远,笙箫乐曲清晰传来,悦耳动听。
集锦阁在御花园东南一角,还未靠近,幽幽花香便随风而来,让人瞬间心旷神怡。
“前面就是集锦阁吗?”两人躲在一棵花树之后,晚珞探头,蹙眉道,“可是好像还有内侍把守,我们怎么进去呢?”
“跟我来。”夏池渊不由拉了她的左手,弯腰绕着一条小道而去。
晚珞点头,蹑手蹑脚地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无言走了半晌,晚珞忽地轻笑一声。
“笑什么?”夏池渊回头,白了她一眼。
“你是内侍我是宫女,干嘛还这么躲躲藏藏的?”晚珞笑道,“这样偷偷摸摸,被人看见,还以为咱们俩在这里偷情呢。”
夏池渊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握着她的温软小手,慌忙松开。
“天这么黑,我眼神不好,可看不清路。”见他撒了手便埋头赶路,晚珞玩心大起,道,“你不牵着我,我可走不快啦!”
“真麻烦!”夏池渊无奈,只好停步,想了半晌,才百般不情愿地踱到了她面前,伸出袖子,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拉着我的袖子。”
晚珞扑哧一笑,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我偏要牵你的手,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以为我连小公公不能娶妻都不懂吗,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牵手有何不可!”
“大言不惭,你一看便是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我怎能做你弟弟!”夏池渊一梗脖子,却没有挣开她的手。
“那就是哥哥。”晚珞吃吃一笑,叫道,“池哥哥!”
“真是麻烦!”夏池渊嫌弃地扫了一眼她握着自己右手的小手,扭头向前。
晚珞随着他在御花园中兜兜转转了许久,眼前忽明忽暗,但见他却快步疾走毫不迟疑,似这条道儿他走了许多遍一般,便低声问道:“这条路你是不是很熟悉啊?”
“小时候,我常常偷偷溜出来玩儿,这里是必经之路。”夏池渊脚下不停,低声答道。
晚珞点头,正要再问,眼前豁然一亮,一条淙淙河水波光明亮如千万银蛇闪动,青草河畔,清新自然宛若乡间野舍。
“集锦阁四周都有人把守,惟一的隐秘入口便是这条凉雁河。”夏池渊拉她蹲在河边,指着河东道,“只要我们潜入水中一直向东,便能到集锦阁了。”
“好办法!”晚珞高兴地拍了他一下,笑道,“没想到你看着也不是什么聪明瓜子,关键时刻还是有些用处的嘛。”
“你一个女孩子,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夏池渊横了她一眼,问道,“会潜泳吗?”
“当然!”晚珞得意道,迫不及待地扯了扯他,道,“走!”
“等一下!”她刚起身,却听他沉声道,“有人!”
她忙又屈身,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河水东面波光闪动,一片水晕迅疾扩散而来,突然水声哗哗,一人从水中一跃而起,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落到岸上后少不停息,立刻拔腿疾跑。
“那人好像是个内侍。”不意会有人突然从水中跳出,晚珞惊了一跳,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手中好像抱着一盆花,你看清了吗?”
见那人身手敏捷转眼之间已跑得无影无踪,夏池渊略一思索,也不回答,却道:“他出水之地正好是最暗的角落,你却连他的服饰和怀中之物都看得一清二楚,还说自己眼神不好?”
“眼神会时好时坏的嘛。”晚珞笑嘻嘻地松开他的手,道,“你说,他抱的不会是咱们要找的花儿吧?”
夏池渊脸色一沉,正要纵身入水,却听晚珞低声惊讶道:“你看,那边有人!”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见河对面不远处,果然隐隐有三个人影在石亭外河岸边,因为隔得远,再加上乐声不断,听不到那三人的声息,因此他们竟然一直都没有发觉。
不过,亭中挂着一盏宫灯,倒可看出那三人的体形来。
夏池渊凝神一望,不由一惊。
中间的身影高大魁梧,应是一个男子,此时他全然不顾左边女子不停地拉扯,只是垂首立在原地,不远处,还有一个女子坐在地上,似在掩面而泣。
此时正值夜宴,这两男一女为何不在饮宴,反而在这后花园中纠缠?
猛然间,“扑通”一声隐隐传来。
“啊!”晚珞一惊,“有人跳水了!”见那女子跳水之后慌乱地在水中扑腾着四肢,大喊救命,接着奇道,“咦,奇怪,她好像并不会游水!”
凉雁河是晋安城第一深河,水深没人,眼见她愈有下沉之势,而离她最近的两人一个呆立一个啼哭,却毫无救人的意思,晚珞急道:“我去救人!”
话音刚落,她毫不迟疑地快走两步,纵身跳入水中。
“臭丫头!”不妨她的反应如此迅捷,竟连声招呼都不打便纵身入水,夏池渊慌忙拉她衣襟,但手到之处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他一蹙眉,正要入水把她给拉回来,却见对面的两人虽没打算下水救人,却好像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齐齐向这里瞧来。
这时,通往对面的石桥附近突然灯火逼近,人声嘈杂压过了乐声,似有许多人齐聚而来。
夏池渊略一思忖,见晚珞已然到了河中央,再去寻她必然会被人发现,还好她水性极佳,一时也无大碍,便趁着众人未至,转身而去。
一众人拥着一个华衣女子急急跨过石桥,来到石亭旁,见了眼前一幕,皆愣怔当场。
立在华衣女子身旁的一个宫中青年统领却先看见了在河中挣扎的两名女子,微微抬手,命手下下水救人。
而眼前,还有两个人。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脸色通红,摊着双手怔怔地瞧着在水中奋力前游的晚珞,一双虎目茫然无神,对突然而至的众人毫无反应。
而在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女子,披头散发衣衫破碎凌乱,本埋头低声哭泣,听到脚步声,似受了惊吓一般向后一缩,怯怯地从双膝中微抬双眸,见了来人,立刻爬了起来,扑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华服女子面前,哭哑着嗓子叫道:“贵妃娘娘,救救我!”
“乔娘子?”柳如蜜扶了她的双臂,惊然问道,“妹妹,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语气关怀甚紧,边说边将自己的大氅覆在了她的身上。
“是他!”乔娘子本就性子温雅,方才受了惊吓,吓得不敢拒不敢动,只能低声而泣,如今见救兵而至,积攒一时的羞愤登时爆发,微颤着手指指向那个依然呆立原地的男子,愤恨道,“他,他欺侮我!”
“哪来的混账!”柳如蜜一惊,横眉一竖,怒道,“于子硕,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好色之徒拿下!”
立在她身旁的青年侍卫于子硕却微微迟疑:“这……”
“怎么!”见他毫无动静,柳如蜜不耐烦地微蹙秀眉,冷声道,“难不成本宫都遣不动于大将军了吗!”
“卑职不敢!”于子硕面色不改,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只是,他是仑国特使贺兰融贺兰将军,方才宴席之上,娘娘似乎也刚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