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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死攸关七昼夜 ...

  •   小翠再一次钻进谷草垛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苦口婆心地劝说,八路军伤员同意进入民宅养伤。
      她抓住他两肩,使劲把他拖到外面,依着谷草垛,她把他背到背上,踉踉跄跄地把他背到屋里。伤员执意不上炕。小翠只好在地上铺谷草,让伤员躺在地上。
      这个小屋座落在场院的西北角,坐北朝南,南墙中间开门,挂一个谷草帘子用来遮风挡小翠再一次钻进谷草垛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苦口婆心地劝说,八路军伤员同意进入民宅养伤。
      她抓住他两肩,使劲把他拖到外面,依着谷草垛,她把他背到背上,踉踉跄跄地把他背到屋里。伤员执意不上炕。小翠只好在地上铺谷草,让伤员躺在地上。
      这个小屋座落在场院的西北角,坐北朝南,南墙中间开门,挂一个谷草帘子用来遮风挡雪。东西长1丈5尺,南北宽1丈2尺。靠北墙从东到西是一铺大炕。紧靠东墙盘一个小锅台,锅台连着炕。锅灶烧火,烟从东墙进入炕洞,再从西山墙钻出去,进入烟筒。进烟的一头叫炕头,出烟的一头叫炕稍。这铺大炕能睡五、六个人,如今只有小翠一个人睡在炕头上。除了这铺大炕和小锅台,小屋子里剩下的空间就不多了。
      晚饭,伤员喝了半碗稀粥。小翠要看一看伤处,伤员不肯。小翠把伤员的靰鞡脱下来,放到一边,拿出那床曾准备入洞房的麻花被,给伤员盖好。她上炕吹灯睡觉了。
      半夜,小翠睡梦中,就听到伤员“嗷”的一声,她急忙起来,边点灯边问:“怎么啦?”伤员迟疑地回答:“好像脚让猫咬了一口!”
      “不会吧?哪来的猫?再说猫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咬人啊!”她虽然是这样说,还是端着灯去查看伤员的脚。右脚的大拇指上有四个针眼大小的洞,正在往外冒血。原来墙角处有个耗子洞,伤员的脚正好堵在耗子洞口,耗子出入不便,便咬他一口。
      黄鼠狼逮小病鸭子。耗子也不放过这个失群落伍的孤雁。怜悯之心油然而生,热泪盈眶,扑簌簌地掉下来。他把豆油灯放到锅台上,使尽吃奶的力气把他抱到炕上。这回伤员没有推辞,安静地躺在炕上。
      耗子嘴有毒。她用力挤出他脚指可能被感染的血,用破布把脚包好。同时她发现伤员右脚背肿得像馒头,右腿肿得有小饭碗粗,不能弯曲。棉裤粘在腿上,已经脱不下来了。必须找到伤口,作简单处理。
      小翠用剪刀把伤员的裤腿剪开,把棉裤扒下来。伤员急忙用手捂住那个地方,臊得他不敢看小翠一眼。特殊环境长大的小翠,幼儿的小鸡鸡都没看见过。她发现男人的秘密武器,原来是那样丑陋难看,长的也不是地方。她庆幸自己是女人,双腿之间利索、便捷、走路爽快。为什么不招女兵,女兵行军一定比男兵走得快。因为,双腿之间没有赘肉。
      伤员的右腿血迹斑斑,布条棉絮和血凝在一起,覆盖伤口。她用温水浸湿腿上的血污,一点一点地把血污揩掉,露出伤口。在右腿的大腿腋处,有一个黄豆粒大小的窟窿,像鸡屁股似的向外翻着,渗出粉红色的血水,已经感染了。她用盐水把伤口擦拭干净,垫上烧纸,用破布包好。待处理完事,已经鸡叫了。
      小翠拿捆谷草,紧紧地捆上三道,放到炕中间,作为心理上的“界标”,将这铺大炕“一分为二”。谷草捆从此成为挡君子不挡小人的“隔离墙”,不可逾越的“三八线”、“柏林墙”。小翠在“三八线”另一侧,头朝里合衣躺下。
      第二天夜晚病情加重,发高烧。当时农村退热的土办法,往往是用萝卜缨子沾热水搓身。深更半夜的到哪去找萝卜缨子。她想起另一个办法,就是刮痧。她找到一枚伪满时的硬币,沾灯碗里的豆油,刮伤员的胸脯。手到之处,出现一道道紫红色的血印。前后身全刮完了,她放下硬币,揭开盖在下身遮羞的破衣服,擦洗伤口。展现在她眼前的是十九岁的男人,从母体带来的全部家当。毕竟是女人,还没出阁的十七岁的黄花姑娘,不能不为之心动。但男人的秘密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秘密。时隔24小时,她的心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那玩意好像不像昨天那样丑陋难看,甚至,有点好玩。她右手拿着棉球擦洗伤口,那玩意有点碍事,她用左手把它推向另一边,手心碰到软鼓囊囊的东西,心里怪痒痒的。
      她感到他全身抽动一下,急忙把手缩回来。他害怕刚才发生的一幕被他感觉到,脸热心跳。
      他确实清醒过来,睁开眼睛问:“你怎么还没睡?”“唉呀,妈呀,吓死人了!你去见阎王爷,我还敢睡觉?”他的苏醒,她感到欣慰。
      第三天夜晚,病情恶化,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身上的血印还没有消失,再用刮痧的办法降温已不行。小翠守侯在伤员身旁,泪眼相伴,一筹莫展。她抬头看见供奉皂王的那块板上有个陶瓷酒壶,是过年时准备敬神的酒。不会喝酒,也想不起用酒敬神。酒还没用过。她把酒倒在碗里,用棉花沾酒给高烧的伤员擦身。半小时后高烧渐退。可是酒蒸发的快,一、两个小时高烧反复出现。只好再用酒擦。这样反反复复持续一夜。小翠整夜没眨眼。天亮了,她到外面换换新鲜空气,清醒头脑,散散步。当她走近场院门时,对面贝家的大门吱嘎开了。贝三瘸子拎个水桶,一瘸一踮地到井沿去提水。小翠想,贝家坟地管事,出瘸子。去年春上贝家大少爷,玩匣枪走火,把自己的腿掐拆了,治好后也是这样走路。她忽然联想到贝大少爷用剩下的红伤药,还在东里屋帽筒里。乘三瘸子不注意,她溜进贝家大院,在东里屋找到用红布包的红伤药。还没出屋,贝三瘸子迎面走来,堵着门问:“你来拿啥?”小翠本不想告诉他,但她不知道包里的药都怎么用。于是给三瘸子一个笑脸,说:“三叔,昨天我被树枝拌倒了,跌倒钉齿耙上了,大腿扎个眼子。把大哥用过的药我拿去用,反正你们没啥用了。大妈说看到那药心里难受。叫我把它扔掉,我没扔,放到帽筒里了。今天我把药拿走,不然大妈回来看到药,会骂我的。”说完,没等三瘸子反应过来,急忙打开布包,让三瘸子指点。三瘸子难得美人笑脸,又听到娇滴滴的“三叔”声,心里很受应。为了得到美人的青睐,三瘸子满内行地指着一个大包说:“这是救急包,从中央军军医那里拿的,包扎伤口用的。”接着用手比画着,“这是七厘散,是吃药(内服),这是糊药(外服),这药捻(药栓),是往枪眼里下的。全是贵重药材配的,有珍珠、麝香、乳香、末药、冰片……你用不到这个。”说着三瘸子伸手去拿。小翠眼疾手快,急忙把药包起来,攥在手里。三瘸子反应过来,问:“你腿上的伤在什么地方?我看看?”
      “不要看了!三叔,在大腿根。”一句话点燃了三瘸子□□,正是他想看的地方。一个要看,一个不准看。两个人扯扯拉拉,推推搡搡。老瘸子□□不断升温。他把小翠推近炕沼边,扯开裤腰带,就往炕上掫。小翠急中生智,大声喊:“你干啥呀?三叔。”连喊两声,贝喜财的傻儿子在西屋里听到干姐姐的喊声,急忙跑过去,在堂屋绰起一根烧火根,进东屋没容分说,照着三瘸子屁股就是两下子!三瘸子急忙摸屁股,小翠乘机逃跑。三瘸子背后喊:“我还有拔毒膏呢!”小翠头也没回,“留着你自己用吧!”
      看着小翠丰姿绰约的身影,三瘸子暗暗恨起他的大哥。贝喜财呀!贝喜财!你吃惯了独食,太蝎虎了!在城里有那么多情妇、拼头,一个弃之不用的农村小丫头,也不让我沾边,独霸十成。
      贝喜财并非把小姑娘弃之不用。费尽心机,到嘴的鸭子,还没来得急尝个鲜,怎么能舍出去呢?他本想把小翠也带走,遭到老伴极力反对。老伴说:“出远门,又是逃难,带个寡妇不吉利。再说进大城市,要买米下锅,多一张嘴,破费很大。咱们是难民,不能使唤丫头,摆阔气。”贝喜财自己心里也不托底。路上难免不遇上“降大杆子”盘查。“降大杆子”是国民党收编的伪满警察和地方保安部队。没编入正规军。中央军不准他们进城,已经断饷。自己找食吃,难免胡作非为。往往在路上截留盘查年轻女人。甚至,以八路探子为借口,留宿过夜。万一有个闪失,他贝喜财不能吃这个哑巴亏。考虑再三,没把小翠带走。他深知他贝家兄弟的德性,他这一走,他还没沾腥的小姑娘就会成为瘸狼的口中食,他把傻儿子留在家里没带走,就是防范色狼对小翠性侵犯。他对傻儿子说:“不准三叔进场院屋,三叔要欺负干姐姐,你就打他。”傻儿子对老子的每句话都奉为最高指示,不理解也不折不扣的执行,执行中也不理解。他无理解能力,也没必要理解。只要老子给他一根鸡毛,他就当做令箭。他整天盯着他的瘸三叔。三瘸子的□□每每不能得手。三瘸子恨透他的傻侄子,但他拿他没办法,凭打他打不赢,弄死他,还没有那个胆量,只好忍气吞声。
      第四天夜晚,病情仍无好转,持续高烧,神志不清。午间灌下的七厘散,也不是灵丹妙药,深夜还没见效。伤口处有浓塞堵着,药栓下不进去。小翠急得团团转,束手无策。人到无计可施的时候,迷信人往往求助神灵。她给皂王烧上三根香,跪拜磕头,求皂王保佑平安。仅仅是一张烟熏火燎的皂王画像,无济于事。
      求神不灵,但只要一息尚存,她就不放弃一线希望。对生命珍惜,人类之爱,使心地善良的姑娘下决心,唤醒他,救活他。
      她再次查看伤口,突发奇想——用嘴吸脓。她横下一条心,憋住一口气,双唇吻住伤口周围。像蚂蟥吸血那样,叮在伤者的大腿根部。吸!吸!吸!使尽全身力气,拼命的吸。咕嘟,咕嘟,脓血被吸进口腔,腥臭无比。一阵恶心,她急忙跑到外边把脓血吐出去,随之,胃里的食物也吐出来。持续半个多小时,她喝口凉水漱漱嘴,把药栓下进伤口。
      整个晚间多次恶心呕吐,搜肠刮肚,倒出胃肠里的苦汁。白天不思饮食,进食反倒引起反胃。
      第五天夜晚,伤员生命垂危,高烧不退,神志昏迷,有时说胡话(谵语),听不清说什么;有时吐出不连贯的支言片语:“妈……有我名吗……我不去……冲呀……”
      病人的谵语,令小翠心跳加速,头皮发奓。她怕鬼,迷信世界上有鬼。她听到很多关于死人的传说,鬼怪故事。传说死人能借尸还魂,也就是诈尸。死人借着鬼魂的力量突然站起来,抓住身旁的人,紧抱不放。她深信眼前这个人即使诈尸,也不会抓她,她有恩于他,恩情再造,何以恩将仇报,鬼魂也是讲恩怨的。
      “阎王若令三更死,不能等到五更天!”谁该生,谁该死?生死薄子写得清清楚楚的。也许有差错,刚才“没有我名,我不去!”一定是与传差的小鬼争辩。一想到传差小鬼,她惊恐万状。可能此时该传差小鬼正在屋里。她生怕躲闪不及,撞到鬼差,或许二鬼把门,等侯时辰一到,就把他带走。她掀开门帘,一但出现鬼,立即外逃。外面漆黑一片,屋内孤灯一盏。她感到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自己了。于是,她放声大哭,哭得悲悲切切,云震九宵,天地失语,万物无声。哭了好一阵子,郁闷、恐惧心情得到充分释放,情绪稍有稳定。她擦擦眼泪,开始为他料理后事。人都是光身来的,但不能光身而走。她把前夫准备结婚的箱底翻出来:一条长裤,一件大挂,一双布鞋,还有一双洋袜子。还得准备三斤十两纸,没那么多了,顶多还有十两(旧制十六两一斤)冥钱是向传差二鬼行贿用的。可见腐败源渊已久。阴间更甚。一切准备停当,天已大亮。
      伤员呼吸平稳,仔细观察,不见临终前的症侯,暂缓送行。
      第六天夜晚,病情趋稳,高烧渐退,不再口出谵语。半夜时分,伤口流出脓血,药栓已被融化吸收。小翠擦净伤口,重新置入药栓。伤口处及大腿肿胀部位涂上外敷药。伤员安静地入睡了。
      第七天夜晚,病情好转,低烧微热,体温趋于正常,伤口处有脓血流出,消肿迹象明显。外敷药斑驳脱落。小翠洗去伤员腿上残留药物。原来绷紧发亮的皮肤已松弛,出现明显的褶皱。待伤口脓血全部流出,小翠用盐水清洗伤口,擦干后,用“救急包”包扎好,等待生肌、长肉、封口。
      鸡叫三遍,东方露出一丝曙光。伤员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望见小翠消瘦的面颊,深凹的眼珠,发出深情地,但微弱的声音:“你辛苦了!”泪水夺眶而出。
      小翠欣喜若狂,面对起死回生的八路军战士,守候在战士身旁七天七夜的她,已经筋疲力尽了。饥饿、困顿一齐袭来,虚弱的身子难以支撑,一头扎到炕头上,头还没有挨上枕头就沉沉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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