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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掠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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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您好,我是红岩设计集团的设计师施然,很抱歉叨扰您了,我是为了纪念馆的项目来的,之前跟您通过电话。”施然边说边一脸热情的走进去。
静坐的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表情淡淡的,“你好。”
“这位是顾西扬,曾去过您家的。”施然指了指尾随而进的人。
漆黑如深潭一般的眸子掠过两人,微微点头,“请坐吧。”
还不等顾西扬跟他打招呼,那道让人无法忽视的视线已经不在他这里了。
“您是在忙吗?”
“不忙。”
“您的办公室装饰的很雅致,”施然面带恭维的在沙发上坐下。
顾西扬环顾四周,空间过大布置又简单的办公室风格像极了他别墅客厅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摆了许多盆景植物,大大小小,最惹人注目的是开放式的阳台上种满了一种不常见的植物,蓝色的小花迎风招展。穿堂风拂面而过,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是迷迭香。”儒雅低沉的声音把顾西扬的目光拉回来。
修长的手指端着一只古朴的黑色茶杯递给他。
熟悉的味道冲入脑腔,又是那种茶!
“梁教授您喜欢养花吗?”端着茶杯的施然也瞄了一眼阳台,因为喝了苦茶,眉头瞬间拧巴成一坨。
“一般,打发时间的。”
“长得很不错啊,我女朋友也喜欢养花,”大概也是不适应这种茶的味道,他干笑的表情里带着一丝古怪。
“是么?”面无表情的脸,完全不是顾西扬单独见他的那种感觉,就像换了一个人。
施然倒是不介意,笑眯眯的从包里掏出顾西扬的草图,还有一本项目成品册子。
“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风向,您先看一下,虽然合同已经签了,但是程序还是按步来的好。”
梁丘煜接过他的册子在旁边坐下来。他似乎不上心这个,只随意的翻了翻,“挺好。”
“这是我们做的纪念馆平面设计草图,因为T大的建筑风格比较统一,这个纪念馆又是早期建设好的,非框架结构,是砖混的,有的承重墙不可以拆掉,所以在设计方面有很大的局限性。我们是本着稳中求变的原则……”
他一边讲一边拿铅笔在草图上圈圈点点,激情澎湃的讲了足足二十分钟,讲的顾西扬都忍不住想一锤子敲定就这么办了。但是坐在他们对面的让人仿佛听觉障碍般一脸漠然,精神中心似乎不在他们这里。
“梁教授您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施然努力保持设计师一贯的热忱。
“挺好。”
“那就照这个方案往下做,您觉得怎么样?”
梁丘煜扫了一眼草图本,“这是你做的么?”
“噢,当然……是西扬做的,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他是主案设计师,您不是要求见他的嘛,”施然玩笑似的推了一把旁边的人。
顾西扬开门见山道:“您有什么意见或想法尽管提,我们一直是以客户为中心,做到包您满意。”
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聚在他的脸上,嘴角缓缓上勾,“你不是做蛋糕的么。”
“他只是业余做蛋糕,正经职业还是设计师。”施然立马解释。
“是么?设计师还有时间做业余?”显然他的话里充满挑衅。
这种明知故问的语气让顾西扬心里骤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时间挤挤总会有的。”
一脸淡然的人幽幽的喝了一口茶,“既然做了蛋糕又何必回来做设计。”
顾西扬微怔,顿时有点莫名冒火,“如果之前有不周之处,还望梁教授您多多谅解,都是工作,大家也都不容易,您有什么要求呢尽管说,我们尽量做就是。”
优雅的嘴角再次上勾,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调侃,“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事实证明长得好的人说话都不中听,眼前这位态度更是一天一个样。
气氛一时之间尴尬起来,施然呵呵干笑一声,“他在我们公司可是有名的设计师,蛋糕只是个人爱好而已……”
“我就是做蛋糕的!”顾西扬突然打断他,然后兀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由于动作太快,旁边的施然被他闪了一下,不禁一愣。
“非常抱歉,店里忙,我现在要回去做蛋糕了。”顾西扬一向觉得自己性格虽谈不上稳若泰山,至少不急躁,但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这个梁教授就特别容易走火。
他甚至连跟施然打招呼都没有,就决然的离开了。
前脚下了楼他后脚就后悔了,刚才这脸子甩的,心里是爽了,正事儿却忘了。他摸了摸胸口的东西叹气,好汉不吃眼前亏,宰相肚里能撑船,得饶人处且饶人……在自我安慰中他回身……
结果他刚走了没几步,垂头丧气的施然也出现在楼门口。
“你怎么也出来了?”
施然泄气,“你一走这清高的梁教授就说有加急文件要处理,我看他对这个纪念馆的事完全不上心,就只好识趣下来了。”
“既然他不上心,为什么还见你。”
“我估计是被我的诚意骚.扰烦了。方案你就按自己的想法做吧,等中期的时候给校方领导过目算了。我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没经过投标的项目,天上掉馅儿饼真特么心里不踏实!”
“有钱挣你还瞎叨叨。”
“这年头钱难挣屎难吃!”
顾西扬拍拍他的肩膀,“行了,这事儿是我有责任,等找个机会再跟他谈谈。”
“也不怨你!”施然转身往外走,“对了,我刚才在讲方案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因为这个楼是老式的,洗手间的排水系统就……”他一回头发现顾西扬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动。
“欸!你干嘛不走啊?!”
“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有个老同学联系我,他就在学校里,我顺便过去看看,你先回吧。”
“老同学??”施然狐疑,然后眉毛挑了挑,“不会是女同学吧?嘿嘿,有鬼!”
“有个屁鬼!就是普通同学,”顾西扬白他一眼。
“好吧,那我走了,得赶在下班前回公司打卡,你懂的。”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施然的身影就消失在历史学院的绿荫丛中。顾西扬眯起眼睛,折回主楼。
返回去的心情自然跟刚才来的时候不太一样,空荡荡的楼道里顾西扬觉得自己的砰砰砰的心跳清晰可闻。
院长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他犹豫三秒上前敲门。
敲了半分钟,没人应答。
这么短的时候他应该不会离开吧,何况从顶楼下去只有一个出口,也未见有人。
顾西扬习惯性的掏手机,掏出来才发觉自己没有梁丘煜的号码。
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他可不想再去那所阴森森的别墅。
正在他思考最近几天哪天还能有时间再来的时候门里面突然传出啪的一声。是玻璃摔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又有椅子挪动的声音……
里面有人!
顾西扬刚要继续敲门,但是声音很快又销声匿迹了。在他万分不解的时候脖子上的石坠像往常瞬间热起来,直到炙热。心骤然跳了两下,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下意识的推了一把门,门没开,然后又鬼使神差的用力撞了一下,上了年纪的门锁卡擦一声,门开了……
里面的光线比之前暗了不少,茶色的窗帘半拉半开,办公桌上匐着一个人影。
“梁教授……”顾西扬闪身进去。
桌上的人没动,他往前走了几步,地上果然有只摔碎的杯子,还有水生植物。
“梁教授?”
趴着的人一动未动,似是睡着了,但又似乎在轻颤,耳根处有细密的汗珠浸出,脖颈有些微红,顾西扬顺着他的衬衣领子往下瞄了一眼,可以看到精健的胸.肌和……他不由的吞了口唾沫。
显然他是在忍受什么,起伏不定的胸口给人一种紧张感。
据说教授级别的人多少都有些病,比如三高、心脏病、脑血栓、心肌梗塞……
难道是犯病了?
“喂,你怎么了?”顾西扬推他一把,没有反应。
“梁丘煜!喂!醒醒!”顾西扬急了,一边推一边从裤兜里掏电话,然后拨110……不对120……
就在他按下接通键的时候桌上的人猛地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泛着幽幽绿光,慌张的顾西扬被他吓得手一抖,手机刚好掉自己脚上,一阵钝痛。
一双鬼魅般阴森的眼睛瞪了他三秒,嗓子里发出沙哑的低吼,“不要吵!”然后又虚脱似的伏下去。
顾西扬愣了半响才慌忙去地上捡手机,手机屏幕在不停的闪烁,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请按你所在地区选择医院……
“不要打电话,去把门关上!”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一回头发现那双眸子又在盯着他。
不知是被他吓到还是被这种诡异的气氛惊到,顾西扬手一抖挂断了电话然后迅速关上门,他迟疑了两秒去桌边给他倒水。
“你不是已经走了么?为什么又回来了?”梁丘煜扶着桌角站起来,晃晃悠悠往沙发边挪动。
“我……是为了我的石坠来的。”
眼看那副硕长的身躯要一头栽下去,顾西扬立马放下杯子过去扶他。
“不用,”站都站不稳的人侧身避开他准确无误的坐到沙发上。顾西扬这才看清,他的额角早已大汗淋漓,嘴唇惨白如纸。
“你有病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
“医院治不了,我这是老毛病。”
“脑力工作者都是拿健康换钱,身上有点病也不奇怪。”顾西扬递给他一杯水。
“你也是脑力劳动者。”他接过水并没有喝,而是摸着杯子把玩起来。
“我们不一样,你属于天才级别的。”
“你这是夸我?”
“……,把石坠还我。”顾西扬把脖子上的东西扯下来。
“石坠不是在你手上么,”虚弱的脸颊上连笑容都难以支撑。
“这根本不是我的那个!”顾西扬一脸严肃的靠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办仰躺在沙发上的人直了直腰,“离我太近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又开始了……”顾西扬无奈。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我是狐狸,自古狐狸都是吸食阳气的。”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手不由得捂住胸口的位置。
不一会儿的功夫,豆大的汗珠顺着光洁的额头滑下来,似乎新一轮的病痛折磨又开始了。
原本还想跟他争论的顾西扬看他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取了一片递给他。
“离我远点,会伤害到你!”低沉的声音飘出。
“行了!把你那些冷幽默都收起来吧,都这样了还有精力开玩笑。”顾西扬手臂伸过去,想把他扶到大一点的沙发上躺下,谁料,精壮的胳膊挡了一下一股蛮力把他甩出去,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喂,你干什么!”
“站到离我五步之外的地方,不要过来!”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他趴在沙发的扶手上,身体蜷缩下去,看起来几乎要痉挛……脸色白的吓人,背上的衣服汗湿了一大片。
现在的状况比顾西扬刚进来的时候还要严重,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病,但这样的境况不去医院恐怕要出人命。
顾西扬毫不犹豫的拿起手机,再次拨打120……
但是,0还没按一阵疾风刮过面前,手机不知去向,而刚才无法动弹的人已经又坐到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去了。
他垂着头,似是极度难受。过了两秒才把握着的手机放到桌上。
顾西扬目瞪口呆的望着他,早已忘了躲闪。
“你——你你……”
“说了不要打电话。”如游丝一般的气息。
“你练过武术?!”
大概是疲惫了,恹恹无力的人没有理他,趴在桌上又像睡着了一般。双目紧阖,睫毛湿湿的,几根黏在一起,顾西扬喊了他几声,没有应答,他走过去悄悄拿起自己的手机装到口袋里。
看来今天是无法正常交谈了。顾西扬想走,但是这种情况万一他走了,梁丘煜病发死在这里的话,追求其责任来他必然跑不掉……
半小时后。
熟睡的人终于醒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倦怠,仿佛刚才经过了一场血战,现在终于歃血而归。
站在阳台上观察花草的顾西扬立马走进来。
“感觉怎么样了?”
“你怎么还没走。”
“……”
梁丘煜从拉开桌子的抽屉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精致的脸颊上终于显现出血色。
“是怕我一个人死在这里?”
“万一有紧急状况好有个照应,你现在没事了么?”
“既然你这么关心我,不如跟我在一起。”
……果然没事了,连说话腔调都恢复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病?”
“其实也不算病,是一种诅咒吧。”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全部喝了下去。
“……”
“还是不信?”
顾西扬不想跟他讨论这些无聊的话题,“把石坠还给我我就走,店里生意很忙!”
梁丘煜握着水杯笑眯眯走到他的身边,“还你可以,你把我送回家。”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
“我不会开车。”
“我教你。”
“……你现在不是已经好了么,能走能跑能跳。”
“就是不能开车!”魅惑的笑容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我真不会开。”
“有驾照还不会,这么不济。”
“……”
顾西扬盯着他看了片刻,无奈的接过车钥匙。
在这里磨蹭了这么久,外面已经夕阳西下,顾西扬抬手看了看表,快五点过一刻了。去朝露山庄回来差不多六点,如果跟宋旭一起吃晚饭的话还赶得及。
看到梁丘煜的车顾西扬又是一阵冷汗,宾利……跑车?!看到这个车型再联系到车主的身份,顾西扬脑海里只有一个闪亮的词:骚包。
“我觉得作为一个院长或者教授不应该开这种车,”顾西扬的驾照是大学的时候学的,学的时候挺熟练的,因为自己一直没买车,之后也没怎么摸过,所以还算是个新手。顶级跑车开五十迈,连他自己都要汗颜了。
“那应该开什么车?”梁丘煜眯着眼靠在副驾驶座上,似乎对于这种龟速没什么反应。
“正常的车都可以。”
“这个车不正常么?”
“……正常。”
技术本来就不行,再分神聊天,他已经手忙脚乱了。
“你慢慢挪,我睡会儿。”低迷的声音。
顾西扬没搭话,等他想问他在哪个路口转弯的时候,旁边的人已经进入梦乡,额头上依旧挂着一层细汗。
因为走了很多弯路,到别墅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顾西扬非常后悔答应送他回来。
“车上有一箱食物,帮我搬进来。”睡了一路的人倒是半点都不客气。
顾西扬打开后备箱,一股浓郁的腥味扑鼻而来,他勾了勾箱子的一角,些许生肉片露出来。他跌着脸帮忙搬进去。
“随便坐。”梁丘煜指了指沙发的位置,然后开始换鞋,脱衣服……
“不坐了,我还有事,把坠子给我。”
“急什么。”半.裸上身的人把衣服扔到玄关处的一个小竹篮里,然后往洗手间走去。
顾西扬瞄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不由的感叹,身材倒是不错。看样子他是要洗澡。“等等!你先把坠子拿给我吧,我赶时间。”
梁丘煜没理他,身影进了楼梯旁边的房间。几秒钟后果然传出哗哗的水声。
顾西扬简直要咬牙切齿了,真是遇上位大爷!他看了看时间差五分六点,宋旭居然没打电话,难道还在公司?!他一向不是个爱工作的人。
为了免于晚上被他折腾,顾西扬只好先电话打个招呼。
但是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没人接。
怪了……
顾西扬在客厅里看了一会儿竹子,又看了一会儿海,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洗澡的人才慢吞吞走出来,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棉布的休闲装,脸和头发还有点湿,乍一看确实很儒雅。
“喝点什么?茶水怎么样?”他自顾自的去小柜旁倒茶。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坠子!”
“不如你陪我一晚。”
“你——”
“我保证技术比你那个小男朋友强很多。”他转过身来,眉眼均弯,笑的……风华绝代。
“……”
顾西扬觉得他不应该再待下去了,否则他会忍不住揍他。他黑着一张脸扭头就往门口走。
不过他一转身,脑袋差点撞到一起。
“真的不考虑么?”
“让开!”怒火中烧的口吻。
邪魅的嘴角上勾,非但没让开手反而顺势搭在他的腰上将他推到墙根,嘴角一股凉意,淡淡的露水气息,像早晨丛林里第一抹阳光出来的感觉,很舒服。
顾西扬被他突兀的行为惊到,一时之间忘了反抗。
本能驱使,他卡擦咬了一口,顿时浓郁的血腥气充斥于两人嘴中……
梁丘煜立马推开他后退两步,“嘶——”
“为人师表的人还是尊重一下自己职业的好!”顾西扬抹抹嘴上的血,扔下一个嘲讽的笑容甩门离开。
黄昏暗橘色的光辉铺在石子小路和匆匆而走的人身上。水汽朦胧的梁丘煜望着他的背影收了脸上调笑的表情,眼底浮现出难以察觉的忧伤。
顾西扬再次风驰电掣般冲到地铁口。虽然走的很严肃,但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恐慌的,当然不是因为梁丘煜的行为,而是刚刚那一吻他居然有点眷恋。
他不是宋旭,不喜欢乱搞,也不喜欢逛夜店,更对MB没兴趣,但是现在却对一个陌生人有感觉。身体的本能?!
在一片复杂的情绪里,顾西扬下了地铁。
到市中心的时候还是没接到宋旭的电话,他一连打了三个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难道是回家睡过去了?!
顾西扬从离蛋糕店最近的地铁口出来,穿过繁华的街道往步行街那边走去,这一片全是餐厅,各个国家的都有,他上午预约了泰式餐厅,预定的位子最晚到七点,现在都六点半了,寿星还不知所踪。他颇似惆怅,刚好这时他看到施然领着一个女孩子进了前面的一家餐厅,顺着施然的背影他往上瞄了一眼,“MEMORY”,法国餐厅?价格不菲啊。
之前施然也谈过几个女友,但都不了了之,记得曾有一个还嫌他小气的,请客吃饭从来不超过一百块。他对这个倒很舍得下本钱。
在顾西扬感叹之际,他又看到一个更加熟悉的背影,紧随着施然的脚步一晃一晃的也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