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百物语》十八反

70、第 70 章

　　清和一怔，下意识地便往黑耀那头看去，眼中露出一丝不解来。
　　黑耀瞧了那小孩儿一眼：“我们可不认识你，能带你回哪里去呢？”
　　小女孩不肯松手，仍旧拽着清和的袖子，眼睛里头露出渴求的神色来，她上上下下地看了黑耀好一会儿，许是觉得这看上去戾气极重的人偏又一身清明正气，有些疑惑，顿了顿才说道：“你们就是从我的家乡来的，我知道的。”
　　小女孩的语气分外坚定，倒是让清和忍不住微微笑了，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小女孩垂在两颊畔的双髻：“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万一不是呢？……对了，你的家乡在哪里啊？”
　　“万玉山，我是从那里来的，你们也是，我知道的。”

　　黑耀眸色微沉，倒是不动声色：“哦？你是谁？”
　　他二人往日在山中，并未听说过这么一个小姑娘的存在，更是没有见过的，当下有些心生疑惑，只是这小孩儿的修为比起他二人实在差的远，便也并不过分担心。

　　小女孩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像是怕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又轻轻扯了扯清和的袖子，让清和低下/身子来，方才小声附在他耳边道：“我是优昙呀~”
　　被优昙这般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清和也故作慎重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优昙呀~”
　　“对呀对呀，就是我~”优昙满意地点点头，却听清和又疑惑地道：“可是，我从来没听过优昙这名字呀？”
　　“啊？”优昙一时有些茫然，却看清和黑耀二人俱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急了，自己那么想回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两个，怎么……怎么竟不认识呢？
　　才化形不久的小女孩又惊又慌，明明想要努力告诉对方，自己是同他们来自一处的，茫然四顾却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眼睛里一下子涌起了水雾，“我……我……”
　　清和也慌了，怎么就哭了呢？他茫然地扭头看向黑耀：“黑耀……怎么办？”
　　黑耀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以手掩口轻咳了一声，起身走到二人身边，有些犹豫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优昙的背：“优昙……嗯，我二人并无意戏弄你，只是……真的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优昙抽抽噎噎地用袖子抹了抹脸颊，神色间仍是有些疑惑：“当真？没有骗我吧？”
　　黑耀苦笑，清和却见那摆摊的年轻夫妻都探过头来看，只得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这是我们小妹，一个不小心给惹哭了。”
　　那女子露出了然的神色笑了笑，便又同丈夫一起回到了冒着热气的大锅面前继续包馄饨。

　　清和这才继续安抚那小女孩：“优昙不要急了，唔，这里的馄饨很好吃，优昙要不要？”
　　“优昙不要，优昙只要月光就够了。”大约因为是小孩子的缘故，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优昙语气间虽还有几分哽咽，神色却是渐渐明快起来：“我知道的，清和大人也喜欢月光！”
　　清和方才以神识探得这小姑娘原是一株昙花，此刻便微笑道：“是呢，不过优昙要记住，在外头不能随便跟人讲这些，免得被抓起来，知道吗？”
　　“嗯！”
　　优昙得了安抚，乖巧地坐在一旁，只是有些怕清和黑耀二人跑了一般，一双眼睛落在二人身上，怎么也不肯移开。
　　她坐在一旁，心无旁骛地看得专注，清和与黑耀对视一眼，二人便知道今晚这夜宵是不能再吃下去了，只是黑耀见清和眼巴巴地看着那碗馄饨颇为不舍的模样，便安抚他道：“明日再来可好？”
　　清和歪着头略想了想，“那，明日一定要来~”
　　“我何时骗过你呢？”黑耀也笑了，又朝一旁的优昙招招手：“过来，我们走了。”
　　优昙利落地应了一声，从木凳上蹦下来，牵住清和的手，眼神中露出安心的神色。

　　清和见她这般神色，忍不住有些好奇：“你怎么不怕我们把你吃掉？”说着又指了指黑耀：“你不过是知道我们也是来自一处的罢了，怎么就敢这么信任我们呢？”
　　优昙一怔，像是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不会……吃掉我的……吧？”
　　清和只怕再把这株兔子般胆小的昙花给吓到，便不再逗她，正要牵着她走，却忽地被优昙捏了捏手掌，然后拉进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二人不解，却也跟着过去了，黑耀自昏暗的小巷中抬头去看了一眼，却见一列手执枪戟的士兵从不远处经过，便回头看了一眼优昙：“他们要抓的那什么进贡的花就是你？”
　　优昙皱了皱鼻子，很是不满：“我才不是那个什么弹丸小国来的呢，明明就是他们自己半路上把花养死了，才偷了我去充数。”
　　清和微讶：“可你也是有了能化形的修为，怎么竟轻易被凡人拐骗了去？”
　　“不知道……”优昙摇了摇头：“我那时是化作本体在睡觉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人装到了花盆里头，那个花盆好厉害！我竟连逃也逃不出！若不是前几日那皇帝下旨将我从盆中移出，我还不知道要被困到什么时候呢！”
　　黑耀微一蹙眉，“什么花盆？是专用来困你们草本的不成？”
　　优昙也是茫然不知，只隐约记得上面有些梵文，只是那文字繁复缠绕——
　　“难看死了！”
　　末了，小姑娘一脸不屑地这般说道。

　　清和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虽是难看，却也困住了你，以后再不可轻敌啊，否则下次被装在花盆里头，可再没人放你出来了。”
　　优昙小姑娘对着清和总觉得更亲近些，此刻脸颊微红，声音也软软的似在撒娇一般：“知道啦~”

　　此时夜色渐深，街上只有打更的老者提着铜锣缓缓走过街头，老人见暗巷里猛然走出三个人，竟是被吓了一跳，优昙也跟着小小惊呼一声：“老爷爷你怎么了？”
　　那老者看清三人面貌，只道这般气度必然不是寻常人，故而只笑了笑道：“三位快些走吧，这几日城里头有些乱，若是给巡街的兵爷瞧见，少不得一顿盘问。”
　　“他们才不会来问我们呢。”优昙笑眯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