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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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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疯了,我姐肯定是疯了,怎么办?怎么办?这下怎么办?”青橙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手里的信,一会儿看看在磕瓜子的敬棋,“我说你还有心思吃,我姐可待你不薄,出了这样的事,你还吃的下去?”
“可不是嘛,上学的时候打,长大了还打,是挺不薄的……”敬骐嘴里含着瓜子,满不在乎地说。
直到青橙摆出了惊涛骇浪的姿势,才乖乖做出了一副思索的样子。
“我觉得吧,这是好事啊……”思索良久,敬骐小心地开口,“你说你姐比我还大半岁,寻常女的像她这么大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她还没着落呢,就你姐这性格,谅一般男人也不敢要,我看挺好。”
敬骐说完,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青橙动手,才胆战心惊地扯了扯青橙的袖子,没想到却换来了青橙的一声叹息。
“我姐从小就是,认定了什么,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这次要是真看上那个小倌了,别说咱俩,就是我爹我娘我姥爷加起来都劝不动。我去和当家的还有秋月姐说一声,别他们来了咱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于是当天晚上,整个镖局都知道了那个堪称恶魔的吕捕头买下了一个青楼小倌,并且大有将其收入房中的意思。
对于这件事,镖局的众位也众说纷纭。
八斗,恭叔都觉得这门不当,户不对。璎珞已然花痴上了这位小倌的长相,能把铁面无私的吕捕头迷倒嗳,肯定是个绝世美男子咯,秋月却觉得出身不好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据说凤白月生在花街,长在花街,这样的男子定是一身脂粉气,女里女气的男人又怎么当得起一家之主的位置。
最后当家的拍板,来即是客,别管人家配不配,既然吕青柠要带凤白月来镖局,他们怎么着也要摆一桌宴,给他们接接风。
而今日,已然是二月初八,距离青柠信中说两人到达镖局的日子还有五天。
五天的时间,足够八斗准备好一桌丰盛的菜所需的材料,足够璎珞把自己捯饬地花枝招展,足够秋月教糊糊见到哥哥姐姐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足够三金吃饱喝足——额……用最好的状态迎接远方来的客人。
但是五天的时间却不足以让青橙做好准备拜见这个可能以后要成为自己姐夫的男人。
青柠从小在青橙眼里就是榜样一样的存在,小时候学习好,长大后有出息,上天给了她聪明的头脑,绝世的武功,以及漂亮的容貌,但这样的姐姐,居然……居然……
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且不说那凤白月在青楼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这样一个除了出卖色相没有任何特长的男人,真的能照顾姐姐一辈子吗?
那句希望敬骐有出息,让姐姐后悔自己错过了一个潜力股的气话似乎无意间成为了现实。
敬骐虽然容易冲动,但总好过凤白月千倍万倍。
在见到凤白月之前,青橙对这个迷惑了自己姐姐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而在见到凤白月之后,不只是青橙,所有人都觉得京城沙尘暴太大,所以青柠才被迷了眼睛,带回了这么一个男人。
凤白月的确长得好看,但这种好看不同于三金的帅,不同于黄一平的清俊,不同于成铭章的英挺……
如果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便是四个字——绝艳倾城。
这么说吧,花痴如璎珞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扑过去叫小哥哥,而是觉得自己刚才还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妆容如今再看却俗气无比。
这不是一个女人见到男人该有的反应,而是一个女人见到另外一个比自己漂亮的女人才会有的表现。
冷场……
冷场……
还是冷场……
直到糊糊童言无忌地冒出了一句:“娘,这个陌生姐姐好漂亮。”
尴尬的气氛再次上升到一个新的高潮。
“咳咳,孩子小不懂事。”三金硬着头皮将糊糊和秋月挡在了身后,真怕以暴力倾向著称的吕青柠一个生气再伤着这对母子。
当然,三金的顾虑多余了。
因为凤白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打紧不打紧,奴家有时照镜子,也会觉得自己的长得像女人,所以奴家真的不在意。”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从他对自己的称谓中看出来,就比如璎珞虽然看着淑女,但火起来,便老子长老子短,而敬骐则喜欢自称小爷。
三金阅人无数,也见过为了讨好主子自称小的奴才的下人,但那样的下人,虽然嘴上恭敬,心里也难免忿忿。
凤白月却不同,虽自比为奴,但行为举止却落落大方,倒有几分花魁的样子。
他过去也曾因为经商需要出入过烟花之地,但凡能称得上花魁的,必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那些花魁娘子或明艳如火,或温柔如水,或天真如孩童,但无一例外,都是独一无二的。
凤白月的淡然,便是他特有的味道。
“多谢凤兄海涵。”三金抱拳。
那边白月亦报以还礼。
青柠在一旁将一切收在眼底,微微一笑,抬手,拂去了白月身上的一片落花。
她看上的人不会错,可以这么说,她之所以能坐上现在的位置,除了武功,更多的凭借的是她看人的本事。
从见到凤白月第一眼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
这也是她来镖局的目的。
凤白月的身份很尴尬,就算是花魁,也只是个娼妓。就好比一颗蒙尘的珍珠,世人赞他,却也看不起他。
她需要一个契机,让他当一阵子镖师,然后才能把他安插进六扇门。
那时他不再是花魁凤白月,而是镖师凤白月。
青柠的打算,除了自己,便只有青橙知道。
因为她要青橙教他武功,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没办法在六扇门里出人头地,白月今年二十有三,按理说早就过了习武的年纪,但机缘巧合,她给他输过内力,这才发现看似瘦弱的白月骨骼清奇,虽然因为起步太晚,不可能成为高手,但至少可以成为一个中好手。
她把白月送到镖局,便是要将他洗心革面,然后堂堂正正地作为一个男人而活。
“白月,这些都是自己人,以后不必自称为奴。”
青柠的声音不辨喜怒,率先走进了镖局的大厅。
“好……青柠。”
白月跟在她身后,微微晗首,轻轻一笑,弯了凤目。
青柠,这两个字,除了父母长辈,便只有白月这样叫她。当然,这是她同意的。
说起来这件事还有一段渊源,因为白月一开始叫她吕捕头,吕大人的,但这样叫的久了,青柠自己都觉得别扭,就要他换个称呼。
然后只见白月思索少顷,淡淡道:“青柠小美人。”
“啪”青柠一把将剑拍到桌子上,“大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是谁教你的。”
白月低着头:“那些有钱人都这样称呼楼里的姑娘。”
青柠这才想起他从小生活的地方是青楼,顿时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
“换一个吧……”她耐下性子。
“青柠爱妃?”
“不行。”
“梦姑?”
“……”
“小妖精?”
“死都不行。”
一连换了十几个称呼,青柠觉得心力憔悴,不禁幽幽一叹:“算了,你就叫我青柠吧。”
“好,青柠。”
那日他也是这样笑,说着相同的话。
青柠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听他这样叫自己的名字。
如同落花流水一般,音色的每一分都极有分寸,听过了他的声音再听白敬骐那个二货的公鸭嗓,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虽然敬骐本人并没有这个自觉。在他眼里自己是个纯爷们,和凤白月那种软言糯语的青楼小倌自是不可一概而论。
一个纯爷们,就应该汗毛浓密,肌肉发达,皮肤黝黑,这样的男人才可以给女人安全感。
不只是敬骐,镖局里的男人们都这么想。
所以三金才为了得到秋月芳心,去练习骑马,晒黑,留胡子……
毕竟但凡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人,是不会想要当小白脸的。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问题。
可偏偏有些人当了小白脸还乐此不疲——凤白月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是青柠保释出来的,现在吃青柠的,用青柠的,这样的境遇下,他居然毫不掩饰自己就是青柠的人。
这样的存在简直就是男人的耻辱,同仇敌忾的镖局男儿们决定在自己心仪的女人面前好好展现一下男子汉和伪娘的区别。
于是……轮流敬酒……
最后……全部趴窝……
他们到底是低估了白月,白月曾是花魁,如果酒量不行,如何去讨好那些客人?
他们不是没想过白月酒量好,但确实没想到白月的酒量能这么好,一个人喝四个,居然连脸颊都不曾有半点红晕。
“喝酒不上脸的人真可怕。”璎珞如是评价。
“喝酒不上头的人更可怕。”青橙嘴角抽搐。
“你真的都喝了?”秋月看了看烂醉如泥的四只,再看面不改色的白月,觉得难以置信。
回应她的是白月举杯的动作,白月喝酒的动作很优雅,袖掩薄唇,然后倾倒入口,举手投足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空空如也的杯盏展现给她们看,瞬间击溃了所有的质疑。
“白月是美人笑里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所以没人敢和他拼酒的。”青柠解释道。
那边白月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冲在坐的几位女士点了点头。
美人粉面含春,凤目婉转,清艳中透着三分妩媚妖娆,恍如寂静月夜悄然出现的花妖,蛊惑人心。
但他现在只会为她一个人那样笑。
“白月,我和青橙打过招呼,让她教你武功,一个男人总不能靠脸活一辈子。”
“白月,我之所以救你,是因为觉得你和那些烟花之地的人不同,你不要让我失望。”
“白月……”
“白月……”
世人只知道她手段强硬,铁面无私,他却知道,她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
以至于为了一个烟柳之地的娼妓,坏了自己的名节,只因为她看出他与众不同。
这一次,他没有用内力逼出体内的酒,如果可以,他想为她醉这一回,只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