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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彼岸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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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彼岸花
1
天亮醒来时,我的头隐隐作痛。昨晚发生了什么,也或者什么都没发生,谁知道呢,反正我不想知道。
屋子里明显凌乱的痕迹,电脑椅翻倒在一旁,床单皱皱巴巴的,我身上倒穿着衣服,可能早上模模糊糊醒来时下意识穿上的,真难得。
是的,昨晚我在酒吧喝醉了,然后不知道把哪个混账男人带回了家。
“叮铃铃”电话响了。我皱着眉头,忍受着宿醉的难受,拿起电话。
是木与那小子。
“又怎么了?稿子不是给你了吗?”我不耐地说。
那边显然被我的坏口气吓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噢,不是...中午了,我想请你吃饭...你手机关了......”
“现在没空,晚上吧!”我揉揉发痛的太阳穴。现在都中午了吗?一会儿要不要下去吃饭呢?可是头好痛,不想出去。
木与沉默了下,“曼珠姐,怎么听你说话闷闷得,出什么事了吗?”
“没啦没啦,我有工作,晚上再联系。挂了!”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敏感,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用很恶劣的语气拒绝他。
“好吧,”电话那边木与低低沉沉的说,话语中含着无限的委屈。“那...你不要太劳累了,晚上我再给你电话。”
我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这个比我小太多的男孩子还没褪掉孩子气的一面,总是在得不到的时候下意识的怀着委屈,此刻的我心乱如麻,没有时间去安抚他的情绪,而且,说句实在话,我这样子真得很糟,外表也糟心情也糟,什么都糟,不想让别人看到或感觉到。
我只记得昨天下午我接到的那个电话,还有那句轻若游丝的话语。
她说,“姐姐,我怀上了代峥的孩子。”
可是,代峥,他是我的男朋友。
“彼岸花,传说中的引魂之花,冥界唯一的花。它生长的地方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析姐一字一句的读着,声音大到洗澡间的喷浴水声都掩盖不了。
我疲累的靠在洗澡间的壁上,任温热的水满天洒下,笼罩住我。那个析姐,刚刚敲开我的门,不由分说就冲了进来,打开我的电脑,放上自己带的CD,完全当这里是自己家。我是挺无奈的,不过这种次数多了也就当她不存在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她放的歌曲是《彼岸花》,王菲的。析姐很喜欢王菲的歌,她说那个女人的歌不是唱的,而是逸出来的,唇角齿间,带着轻微的快感,可是,缥缈空灵。
我呢,却并不喜欢。我喜欢强烈的震撼的音乐,因为只有那种音乐才会让我写作时发昏的脑袋稍微清醒一点,有时候,那种音乐能让我找到贯穿心脏的感觉,我讨厌麻木,可我摆脱不了。
“喂,彼岸花居然又叫曼珠沙华诶。”正想着,析姐在外面喊道。
我郁闷的抓抓头发,为什么洗个澡都不让人好好洗呢?无奈,只好擦干身子,不洗了。
“那又怎么样?”我随意地裹上浴巾,一边从洗澡间走出来,一边用手中的干毛巾擦拭着还在滴水的头发。
析姐听见我出来了,回头看我。“啧啧啧!你说说,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皮肤还这么好!”
我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今天来我这儿做什么来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哦,也没什么。”她难得的没像往常一样和我喊起来,转过头,没有看我。
“你妹妹给我来了电话……”
我愣住,正在倒水的动作僵硬在那里。
“她让我给你说对不起,还有,她决定告诉花妈。”析姐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我分不清楚那到底是说给我听还是只是她自己的喃喃自语。“她都决定告诉你们的母亲了,我想,她是真地想要那个孩子。”
暖壶里的开水从杯子中溢出,趟过桌子,直流到我脚上,而我却全然没有知觉。
一股大力把我拉开,析姐抢去我手中的暖壶。她站在我面前,不发一言的看着我。
“昨晚,”我的眼睛突然没有办法把焦点集中,神志也越来越溃散,“我和一个陌生人上了床。”
“…因为我想知道,他们两个背着我在一起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着,我竟哽咽的不能言语。
“曼珠,你别哭,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析姐揽过我的肩膀,我无法抑制悲痛,放声大哭。
2
我的妹妹比我小五岁,叫花曼卿。同她的名字一样,每个见过的人都说她有一张楚楚动人的面孔,清秀的眉眼仿佛古代仕女画里的美人,所以,从小她就享尽家人的宠爱,我虽然有时候会不甘心,但不可否认,家里最疼她的其实是我,而她也从来和我最近。
三年前,她很争气的考进了复旦大学医学院,让父母和我都很高兴,为我们有这样一个至亲而骄傲。现在本该是她大三,课业繁忙的时候,可是,上个月她突然告诉我,她已经退学了。
没有跟任何人商量,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当她给我说时,我的妹妹花曼卿已经退学两个多月了。我不理解这个一直乖巧可爱,善解人意的妹妹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屡次劝她,告诉她就算用尽我所有的手段也要让她再回去,可是她都不听,无奈之下,我只好告诉了父母。
后来,事情似乎一发不可收拾,等到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时,我才从她那里得到了退学的原因。
原来,真正是傻瓜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你有没有打电话给代峥?”析姐等我的情绪稳定了,开口问道。
“有,可是没人接听。”我半躺在床上,浑身软软得没有力气。
“他在北京,曼珠,他们两个离得那么远…我想你应该把事情问清楚。”
我捂住头,太阳穴又开始抽痛。“没用的,花曼卿告诉我,代峥回来找过她很多次。而她,也上北京去住过一段时间。”
“可笑的是,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算了,”我坐起来,“不要再给我提这件事情,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了。”
析姐扶住我。“曼珠,你说你昨晚…那…是真的吗?”
我自嘲的一笑,“当然是真的。所以你知道,今天不是代峥那混蛋抛弃了我,而是我不要了他。”
析姐无奈的望着我,眼中的温柔一闪而过。“你就是这样爱逞强,否则也不会到今天这样。”
我嘿嘿笑道,“早上木与打电话来要请我吃晚饭,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
“算了吧~”析姐撇撇嘴,“那小子打什么主意我还能不知道,今晚我要一起去了他还不恨死我!”
“呵呵,我也知道,可是那孩子真像我弟弟,倒是不忍心伤害他。”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边梳洗边对她说。“那你自己在这里吧,走的时候把门给我锁好,还有,任何电话都不要帮我接。”
析姐一直望着我,不发一言。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我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
果然,临出门的时候,她叫住了我。
“曼珠,”她的声音有点沙哑,我回头看她,她的目光闪躲。“其实,你不爱代峥了对不对?”
“为什么这样的时刻,你还能神色自若的和另一个男人去约会?我,不懂……”
“我自己也不懂,”我一手扶住门把手,“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软弱,否则,就输了。”
“今天这样在你面前痛哭,也许,不会有下一次了…”说完,我轻轻带上门,析姐的面孔在门缝中渐渐消失不见。
析姐,我怎么能告诉你,此刻我心中的疼痛。我怎么能告诉你,从小到大曼卿从我这里拿走的,比你能想象到的都多。可是,我只能原谅她,只能爱她,所以这一次,我也仍是会原谅她仍是会爱她,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让自己沉浸在痛苦的深渊中不能自拔,为什么不振作起来,告诉所有人,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在乎他们呢?
让昨晚和今天早上都成为梦境吧…..如果你理解我,就会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3
是夜,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家门口走去。
在两天之内知道自己男朋友背叛了自己,同时又被另一个男人表白,这样的事情应该也不算太经常发生吧。
今晚,木与又带我到勿忘我吃饭,我们仍坐在上次坐的地方,但想起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和他都闷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勿忘我的老板好像没有在,整个餐厅仍是静静的,背景乐竟又是王菲的《彼岸花》,那缥缈暧昧的音乐把人从近处拉远,再从远处拉回来,没有真实感到了极点。
我抬头,这一次看清楚那玻璃墙上的“开到荼靡花事了”中的“荼”字好像掉了一横,变成了“开到茶靡花事了”,我一时没忍住,喷了一口茶出来。
木与无奈的看着我,大约是不相信我能在这样浪漫的地方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就让我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说,“曼珠姐,你失恋了对不对?”
我晕~~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事情了!那个析姐嘴巴是不是大了点!
无语的望着他,似笑非笑。“你倒是又知道了?你说呢?”
我一句话把木与憋的够呛,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本来以为你没有男朋友,可今天早上才知道原来你有!”木与突然有点激动地说。
“既然你有,为什么还是那么落寞?我曾经见过你望着远方的神情,那分明是一种没有寄托的眼神…”
我诧异了,木与知道自己现在再说什么吗?他何时这样注意我呢?
“我知道你失恋了,”木与的语速终于放慢,他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我喜欢你,曼珠姐,我希望和你在一起……”
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默,我的脸色目前估计好不到哪儿去。木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我,混合着期待和情欲流动的氤氲。
半晌,我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
我不能接受他。现在,尤其不能。
“如果可以,我想有个像你一样的弟弟……”我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对于他来说残忍无比的话。然后我看到他长长的眼睫毛抖动着,好看的大眼睛渐渐变得湿润。
木与终是没有哭出来,后来我们两人甚至到了谈笑风生的地步。可是,他在装,我也在装,那一顿饭好像吃了有几个世纪那么久。
回到家门口,和木与告别后,我只想奔回家在我柔软的大床里美美的睡上一觉,忘掉所有事情。
对,忘掉所有事情,不过也许,今天只是一场梦境,所有的事本来就没发生过也说不定。
4
我的家在整栋楼的六楼,这几天电梯坏了,只能自己走上去。摇摇晃晃的好不容易爬到六楼,我已经快要虚脱了,下午和木与吃饭时还喝了一些酒。
无意中抬起头来,却诧异的与一双乌亮的眼眸对上。
一个男人站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的望着我。看到我上来,他缓缓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知道我是谁?”问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他邪气的笑了,轻轻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不让我进去吗?”
我望着他,深深地,想要望进他的心里去,他也就让我看着,我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
半晌,我终于掏出钥匙开了门。
灯光有些昏暗,这样的时刻总觉得气氛暧昧不明,可是,现在的我不是昨天的我,心情不会暧昧不明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他随意得坐在沙发上,我倒杯水给他。
说实话,昨晚我是真的喝醉了,竟记不真切眼前这人的样貌,只是那份熟悉感作祟才让我肯定他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昨晚和我在一起的是个如此英俊的男人。
而这个英俊的男人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来拿忘在这儿的东西。”不等我问,他倒是先开口说道。
我一愣,今天早上收拾屋子的时候似乎没有发现陌生的物品,他来这里,拿什么呢?
见我一时转不过神,他笑了,“一粒扣子,我西装的第二颗扣子。”
……
“你是来这里给我玩纯纯初恋的游戏吗?”这家伙说什么呢,还第二颗扣子,那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传纸条游戏了?怎么还以为自己是初中的小孩子吗?
他闲闲的笑了,好像没有看到我沉下来的脸色一样,“可是,那种扣子找不到第二颗了,我总不能扔掉那身西装吧,就为了一粒扣子?”赖皮的语气。
我无奈的叹口气,转身进卧室给他找扣子。
“诶,不用急的,我等着你。”那家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仿佛能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昨天到底是怎样招惹上这样的家伙呢?真倒霉!
一粒泛着金属光泽的圆圆的西装扣子,毫无起眼之处。这一刻,它正安安静静躺在我的手心。“喏!给你!”我拿给他,可是他却并没有接过。
“你穿便装也很好看……”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从喉咙间逸出来一样。
我抬头,照明灯在他的脸上打下昏黄的光影。他看着我,眼中光彩迷离,摄人心魄。
这该死的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整个脸型说不上冷硬或者柔和,但就有一种迷死人的魅力。
沉默。尽管红晕已经爬上我的脸颊——能让我脸红,他也真不简单了——我却仍是开口说道:“419之所以称为419,就在于它是one night……”
“……想和我做朋友吗?”我把扣子放他手中,同样坐进沙发里,然后,以同样的犀利望回去。
“呵呵……”淡淡的笑声从他的口中传出来,是真正觉得有趣的笑容。我一时竟看得失了神,他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笑容想必是不经常出现的。
那么,昨晚,当我们纠缠时,他又用的是什么表情呢?
想到这儿,我脸上好不容易退下的红潮再次泛滥。
“好!就做朋友!”他终于再次开口。“我叫沙华,那么,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沙华….我再一次愣住了。
“…彼岸花,传说中的引魂之花,冥界唯一的花。它生长的地方大多在田间小道,河边步道和墓地,所以别名也叫做死人花。一到秋天,就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彼岸花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喂,彼岸花居然又叫曼珠沙华诶….”
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难不成今天是童话日…或者小资情节释放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小资情节啊……
“我…叫花曼珠……”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他。
所幸他似乎并没有听说过彼岸花的故事。
5
一觉醒来,似乎昨晚的“腥风血雨”已经不着痕迹。没有人在我房里,他们都走了,多么好的一件事情。
我想如果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谁在我身边的话,立刻就有血光之灾也说不定。
昨晚,就在沙华在我家小坐的时候,代峥回来了…啧啧啧~~看看,我的男朋友代峥居然从北京回来看我了,以前他从没有主动从北京回来看过我,如今,也许是我的妹妹把他逼急了,他居然跑了回来,真不容易。
我记得,他一回来就抱住我,兴奋得问我想不想他,俨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当然不会让他好过,那时我笑着,挣开他的怀抱,优雅的踱到沙华身后——可笑此刻,代峥才看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我从后面抱住沙华,双手环绕在他的脖子上——那家伙身上有古龙水味,很淡很淡,我甚至下意识的伸长鼻子去寻找那种味道。
“你说,我想你了没有呢?”我用一种甜腻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果然,一瞬间代峥的脸色就变得像猪肝一样。不经意低头一瞥,竟看到沙华那家伙在偷偷的笑,我不引人注意的白了他一眼。
“你你……”代峥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又笑了,“怎么?妹夫有意见吗?”
“花曼珠,你鬼扯什么!谁是你妹夫!我他妈的是你男人!”代峥终于被我的行为逼急了,他咆哮着冲上来把我从沙华身后拉过去。
我甩开他,他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他不把我当人,这样玩弄我的感情,我还没有生气他倒先气上了?
“代峥,我妹妹肚里的孩子,你敢说不是你的吗?曼卿都已经把你俩的事给我妈说过了,你不是我妹夫你是谁?”
说完,我又冲他一笑,“不过没关系,我的妹妹需要人照顾,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今晚她在她的小公寓里,我想她也正等……”
“我不走!”代峥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以后再给你解释。你先告诉我这人是谁?”
“哦,他啊~~”我微微一笑,又坐回到沙华身边。他看着我,知道今天是被我利用定了,无奈的苦笑着抱住了我。“看到喽,我男人呢~~”
这一下,代峥终于忍不住了。他扑上来推开我,揪起沙华就是一拳,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惊愣在地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过,其实也不用我反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代峥已经被按在沙发上,一动不能动。
我记得代峥还学过跆拳道呢,身手不是一般的灵敏,这个沙华,居然在一瞬间的功夫就放翻了代峥,如果他刚才想对我乱来,我估计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给吃了…我竟然放这么危险一个人进单身女人的住所,真是不要命了。
就在我吓出一身冷汗的时候,沙华放开了代峥。他整整自己的领带,看着代峥,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说:“兄弟,不管你之前和曼珠是什么关系,但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只剩下一个身份——我,沙华的女朋友。你,好自为之,还有,节哀顺便。”说完,他走到我身边,轻轻在我脸颊上印下一吻,柔声道:“宝贝,我先走了,希望你和老朋友叙旧时不要忘记我们昨晚的约定。”
我一直以防备的眼神看着他,竟忘记了此刻坐在沙发上的那个才是我的男朋友,就这么白白被他占了便宜。等我终于想起来时,沙华已经离开了。我转身,对上了代峥绝望的眼神。
“你…果然不爱我,已经不爱我了……”他失魂落魄的轻喃着,“即使我背叛了你,甚至是和你的妹妹,你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原来,你早已不爱我了……”
我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代峥抬起头,“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手吧,我想给小卿一个名份。”
他的话,像锤头,重击在我的胸口。为什么连个解释都不给我?我以后,难道真的要称呼他“妹夫”吗?我能做到吗?
“你……”扶着墙壁,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挽留他,我的心,那么痛那么痛,我不想让他走,不能让他走,可是,我终于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良久,代峥许是绝望了,他拎起来时带的箱子,走了出去。
我再也撑不住,缓缓滑坐到地上。
我想,我的爱情在这一刻,终于完了。
和代峥分手一个月后,我的小说终于完成。木与来拿我的手稿时我看到他明显的瘦了,对于木与,我一直是愧疚的,我曾经给析姐说过自己不会伤害他,可是我还是伤了他。这个孩子,总是单纯的为别人担心为别人着想,他不愿意去相信世界上丑恶的东西,尽管他知道有那样的事情存在。和他在一起,我总是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害怕他喜欢的也许只是想象中那个美好的我,一旦有一天他发现我也会小心眼儿,也会嫉妒,也会没心没肺,也会贪小便宜爱慕虚荣,我想他大概会受到打击,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他就是他,我希望自己能像个姐姐一样保护着他照顾着他,让他永远保留着那份干净。
所以,我看着消沉的木与,下意识说道:“周末晚上有空吗?叫上析姐,再叫几个同事,我们一起K歌去。”
木与惊喜地点点头。那一天走的时候,他轻声给我说了一句话,“我以为你再也不愿意理我了呢……”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怕我生气似的赶忙走了。
6
人们总是说时间能治疗一切,我想的确是这样,我也确信一切的伤痛和不甘都会随着时间逝去。
自从那天代峥被我气走后,他果然去找了曼卿,然后他们一起见了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让代峥进门。我想起了刚刚和代峥开始恋爱的时候,我的母亲是多么喜欢这个小伙子啊!每次他去我们家,母亲总是做很多好吃的招待他,恨不能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可是现在却不想看到他...还有曼卿,从小不管她错了什么,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父母都没有责怪过她,始终把她当个小孩子看待,可是这一次他们终于知道错得多么离谱了...然而一切都不可挽回。
我的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知不觉周末竟然到了。其实在我对木与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后悔了,我们本来应该冷静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都不要见面最好,后来,我也的确对我这个决定后悔了,非常后悔。
那天傍晚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显示的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请问是花曼珠小姐吗?”我接起电话,里面传出一个彬彬有礼的陌生声音。
我有些疑惑,“你是?”
“你好,我是林海媛小姐的私人律师,我叫韩世铭。”
“林海媛是谁?”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说完这句话就想起来了。林海媛是我和木与救了的那个女孩,本市最大的社会名流林鹏的女儿。
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林小姐说她是你的好朋友,你确定不认识她?”
“不,我想起来了。”我说,“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受林小姐所托,告知你一件事情...不过在电话里说不方便,我希望能和你约个时间,我们当面说比较好。”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对方看我没有反应,赶忙又说道,“请你务必要来一趟,这是林小姐的临终遗言。”
“临终遗言?什么意思?”我大吃一惊,难不成她后来又去自杀了?
“林小姐上周出了车祸,你不知道吗?”对方更是惊讶。
我有点不愉快,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呢,我和林海媛也只是见过两次而已。但我没有这么说,我想了想,对他说,“好,那就明天吧。我们什么地方见面?”
“我希望能在我的办公室,正式的见面是必要的。”
“那就这样。到时候请把地址用短信给我发过来。”我说。
“好!”说完,我们就挂了电话。
直到通话结束,我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林海媛死了?我记得上次见面也才不过几个月而已。话说回来,她的私人律师找我做什么?难不成和她的死因有关?但是,又能有什么关系啊?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我坐车到了今晚和木与析姐他们约好的K厅——彼岸花。
最近,总觉得和“彼岸花”这三个字颇有缘。这是一家刚开的K厅,大概因为是新开,显得冷冷清清。大厅里虽然装修的华丽无比,但整体采用了暗红的色调,灯光时而暗淡时而炽烈。壁纸装饰的墙壁上也是大朵大朵怒放的曼珠沙华,仿佛燃尽自己的生命一般,如火,如血,如荼...那传说中的花朵从地狱重生,绽放在我眼前,终于,让我看呆了。
析姐选的地方。她好像生来就有小资情结,总是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甚感兴趣,可是这一刻我的心也不禁颤动起来,那样凄丽的美......
“我选的地方不错吧?”怔愣着,身后传来析姐的声音。我转头,她站在楼梯口,大约是下来接我的。
“快上来吧,大家都到了,正吼着呢~~”说完,她拉住我,把我带到了三楼的包厢。
开门,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不期然的抬头,正对上木与纯净的眼眸。
这个男孩,不论何时都保持着那份干净纯真,让人只是靠近就倍感温暖。这样想着,我对他笑了,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怎么不唱歌?”我轻声问,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但是,他并没有回答我,始终沉默着,我忽然感到气氛从我进来开始有些不对劲,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看着我。我诧异的看向站在门边的析姐,刚才还语笑嫣嫣的她此刻却黑着脸,没等我反应过来,她打开了门。
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代峥和花曼卿。
你们看,世界是不是很奇妙。这一刻,终于再次见到我许久未见的妹妹。
7
已经是盛秋,夜风开始带上沁人心肺的冰冷,不过也许风本是不那么冷的,它吹着的人心冷了,大概怎样也暖不热了吧。
“给,穿上!”旁边递过来一件衣服,沙华坐在驾驶座上,左手握着方向盘,我接过衣服后,他把车窗关上了。
披上衣服,沉默一时蔓延开来。他什么都不问,我想他在等我说。
“今晚,谢谢你!”想来想去我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但它是我全部的心声。是今晚这样的我,这一刻唯一能说的话。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歌声,木与站在走廊上,目光闪亮执着。
我故作轻松,“不告诉你什么?我的三围可是国家机密.....”
“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吧!我曾在你家里的照片上见过,为什么他却和你的妹妹在一起?”木与愤怒的打断我。
我拉住他,仍是微笑着,“原来你不是听析姐说的啊,看来是我误会她了。好了,这是我的事情,我们进去吧,别让析姐等久了。”
木与一动不动,他的眼神炽热而疯狂。“曼珠,我不要任何人伤害你,谁都不行!...”
我被他的坚决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木,木与,其实...”
可是,我所有的话都没有说出口。
木与他吻了我。
好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我的意识终于从短路中苏醒,木与灼热的唇舌就在齿间,他的气息紊乱,心跳却有力坚定的跳动。我没有挣扎,也许是不想也许是没有力气,谁知道呢?那一刻,我只是觉得很累,累到不想动不想思考。
终于,木与松开了我。我眼中没有波澜,心里也没有,只是平静的望着他,看他慢慢退去眼中炽烈的情欲,浮上无助的绝望。
“你看,就是这样,”我仍是平静的,近乎残忍的说,“我对你没有感觉...怎样爱你?”
木与,这个时候,我怎样爱你?这个带着伤痕的我,怎样爱你?
“对不起...”许久许久,木与低下头,疲惫的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回了包厢。
灯光昏暗,昏暗的走廊上站着早已在那里的代峥。
车里的灯光也是昏暗的。
“谢我什么?”身旁的男人微微笑了,淡淡的古龙水香味飘溢在车里。“谢我发扬绅士风度把你从战场里抢出来?”
我也笑了。“那个战场可不简单...”短暂的沉默,“沙华,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在那里,你看到了吗?”
“哦?那里除了你,好像没有别的女人了吧。”他坏坏得笑着。这个男人,当他温柔时,你会觉得世界都是安全的,但当他坏笑时,你会发现也许全世界的危险都来自于这个人。
不经意抬头,看到驾驶台上的东西。我轻轻拈起来,“这是那颗扣子?”
“是啊,还被你说成纯纯初恋,你可真会想。”他开着车,目光注视前方,不时转过来看看我。
我笑笑,突然变得有点恍惚,那些久远的往事,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但是我忽然很想说出来,关于我的,关于曼卿的,关于我们的。“上初中时,有个男生喜欢我,但不敢说。毕业时他取下了校服的第二颗扣子,交给了我的妹妹,托她转交给我。”
沙华也许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说起了这个,但他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可是,我的妹妹花曼卿,她什么都没有给我,也什么都没有给我说。那个男生以为我拒绝了他,去了国外,再也没有回来。”
我拿着那颗泛着金属光泽的圆圆的西装扣子,目光迷离。“在我等待那颗扣子的岁月里,我终于想明白了很多问题。”
“她爱着那个男孩,无声无息倔强的爱着,可是没有结果。所以她开始用那样的手段去发泄她的痛苦。”
我转过头,望着窗外,无数的霓虹灯飞快的闪过,划出一条条光彩的亮线。
“所以,无论她对我做了什么,我都无法恨她,不是不恨,是无法恨。真是悲哀啊!~~”
“姐姐,我错了。”曼卿楚楚的眼神就在我的面前,她始终用那种做错了事的目光看着我,“你让他们停止吧,只有你能让他们停止了。”
昏暗的包厢,混乱的音乐。代峥从走廊一进来,就开始和木与拼酒,我看着析姐手忙脚乱的劝着,无动于衷。包厢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但那两个人却好像疯了一样,拼命要将对方喝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为什么只有我能让他们停止?难道代峥现在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冷冷道。
“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请你不要这样对他。”曼卿的话语已经近似于哀求。
我不语,“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曼卿,你们今晚为什么要来?你们明知道来这里会带给我伤害,为什么还来?难道对于你来说我的存在还不如一个不爱你的代峥?”
曼卿像被刺了一下,“谁说他不爱我!他爱我!所以才会背叛了你!”
我怜悯的看着她,“这样的状况,谁能说他爱你?”
曼卿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怨毒无比,是的,我是故意的,我控制不了那些话语,那些话语从我的口中倾泻而出是那么容易一件事情。
“姐姐,你总是这样...”曼卿站起身,“总是自信得想让人试试看,把你的一切都夺走会是什么样子。”
说完,她再次走到了代峥身边,想要劝住代峥。
我静静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看着代峥一把推开她,看着她跌倒撞翻旁边的花架,看着析姐跑过去掺扶一脸痛苦的她,看着代峥始终无动于衷的冷漠...我走上去,拿下代峥手中的酒杯,向他泼去。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被酒水浇得湿漉漉的代峥,冷冷的说,“代峥,你真不是个男人。”
一时间,包厢中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剩下点唱机里的音乐空洞的回荡。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所以我说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我应该谢谢你的。”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身旁的男人沉默很久了,一直在听我讲述。
我笑笑,“其实那个地方我真的很喜欢,可惜了今晚...”
“彼岸花?”他再次坏坏得笑了,“你知道吗?我们两个的名字正好是它的全名...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曼珠沙华,原来这个家伙早就知道彼岸花的含义了。我不禁笑出来,也许这样挺好,事情完全解决了不是吗?从此以后,他们两个都不能在困扰我了,代峥,花曼卿,一切的一切......
彼岸花,一切灿烂也只是开在彼岸,明了灭了,谁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