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对手》糯米豆腐

3、受伤的并不止有他

　　然而有一个词叫事与愿违。
　　无论在前一夜杨慕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渡过，第二天的深度催眠还是完全失败了。
　　原因很简单，杨慕次不配合。这种不配合是潜意识里的不配合，导致夏跃春完全无法进入他的潜意识。
　　“他可能接受过反催眠的特别训练，很遗憾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看见你还是会有各种不适反应，并且这下我觉得我们更有理由怀疑他。”夏跃春关上门面无表情的对杨慕初说。
　　“但是你并不能确定在他潜伏在gmd时期，在特训营里杜吕宁有没有对他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不是吗？”杨慕初反击道。“我们可以找俞小江确认，她曾经是阿次的教官。”
　　“问题不在于他有没有接受过反催眠培训，而在于潜意识里他把我们当做敌人，一直警惕着、防备着我。”
　　“看你这不怀好意的样子，换我，我也警惕你。”杨慕初讥讽道。
　　“阿初，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我必须再一次提醒你，因为他的潜意识不配合，危险系数又大大增加了。我建议……”
　　“我觉得这件事不用再讨论了，我现在就收拾收拾带他回家。啊，对了，催眠失败我觉得非常有可能是你能力问题。说真的跃春，你一直都没亲自上过手，临床经验这么多年都是零，可别是技术退步了，空有一套理论，小心以后难以服众啊，我走了。”杨慕初翘起一边嘴角，拍了拍夏跃春的肩膀。
　　“阿初…哎！阿初！”夏跃春无奈的看着阿初大摇大摆的走出院长室，转身拿起电话，“b计划正式启动，让相关人员迅速就位”。
　　杨慕初还是带着昨天那个大白口罩扶着杨慕次走到车边，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面具的奇怪家伙静静站在车旁。看到杨慕初缓缓走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杨慕初。
　　杨慕初扫了一眼，对着那个奇怪的人点点头，随即自己开了车门，小心的把杨慕次扶了上去。“司机是吧？开吧。”

　　车稳稳的停在松雪街28号，杨慕初对着奇怪的面具男丢下句，“车放在这儿，一会儿我自己停，你可以走了。”便半个眼神也欠奉的扶着杨慕次进屋。
　　待杨慕初把杨慕次安顿好，出来停车，只看见那个奇怪的面具男一动不动的站在车旁，背影有如松柏一般挺拔。
　　“不是让你走了么？”
　　那人却并不接话，只是又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杨慕初，这次杨慕初注意到，递给他纸的这只手在并不寒冷的天气里戴着手套。
　　杨慕初接过纸条，看了半响，眉头越皱越紧，在房前又来回踱步了一小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才道“你先进屋，我打个电话。”

　　电话刚刚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显然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在守着电话。
　　“阿初，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你，必须留下他，不然，杨慕次必须，留、院、观、察。”夏跃春不等杨慕初开口，抢先说道。
　　“夏院长，你着什么急，我又没说不留下他。”杨慕初大约是刚接回弟弟，心情不错，回话间居然还带着点笑意：“但是咱们商量商量？你能让他把那个奇怪的面具摘了么？看着怪渗人的，怎么着你们还玩神秘主义啊？”
　　“这个…恐怕不行，他曾经是我们的通讯员，一年前在一次任务中，炸弹爆炸伤了脸和右半边身体，嗓子也坏了。”
　　“为什么选一个曾被炸伤的人给我做助理，你想暗示什么？”杨慕初敏锐的抓住了重点，语气间的笑意消失了。
　　“我只是提醒你，正常人经历爆炸之后是什么样子，反观你所谓的弟弟，真是个奇迹！”夏跃春愤愤道。
　　“那真是多谢夏院长了，不劳您费心。”杨慕初当机立断的挂了电话，松了松领结才想到还没问面具男怎么称呼的事。这么着急上火，真不是我的风格，杨慕初有些自嘲的想。
　　转过身时，杨慕初心中已经有了考量，看着在客厅里依旧站的笔挺的面具男，虽然心里不满夏跃春所说的对比，却很佩服眼前这个男人。作为一个医生，他知道炸伤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肌体慢慢长合的过程，以及炸伤留下的各种后遗症。当然他也知道，炸伤之后可以在短短的一年之内能够迅速调整心理状况，复健到可以执行任务是需要多大的意力。
　　“坐，”杨慕初指了指沙发自己也顺势坐下，拿出打纸和笔对着面具男说道。“夏院长说你是通讯员，想必你是识字的，在这里写下来你的名字，以后也好称呼。”
　　面具男顺从的接过钢笔，杨慕初注意到，他接过钢笔的那只左手并没有带着不合时宜的皮手套。
　　“飘风。”看着纸上有些歪斜的字，杨慕初暗暗思索，想必在爆炸之前他惯用的是右手，用左手写字还不是很习惯。
　　“这是你的代号吗？”
　　盯着纸上飘风两个字，杨慕初一时感慨万千，不知当年，荣华和阿次的代号是不是也如此的富有诗意。
　　“好的，飘风，你能告诉我阿次以前的代号吗？”
　　飘风略略迟疑了下，才犹豫着下笔写道：我只是普通的联络员，多数只是单线联系，并不知道你弟弟当时的代号，抱歉。
　　杨慕初看着那句并不很是通顺的话，微微一笑才低声道：“对不起，我才想起来组织上是有纪律的，我让你为难了。”
　　“原来你是惯用右手的吧？现在还习惯吗？”杨慕初又看了看有些歪斜的飘风二字和那个带着皮手套的右手。
　　飘风又点了点头，提笔写道：其实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炸坏了神经右手握力太弱，不能长时间的提握，像拿筷子和拿笔这类动作总也做不好，倒也不如改成左手。写到这里，飘风似乎有些犹豫，微顿了一下才继续写：但是像近距离搏斗和开车都是没有问题的，戴手套也只是因为疤痕太过于恐怖，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请杨先生放心我绝对能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杨慕初笑了笑，心想有你那怪异的面具谁还能注意不到你么，嘴上倒是安慰道：“既然是夏院长安排的人，我是绝对相信的，飘风你别多想，我就是想到我那个一样被炸伤的弟弟，才这么唐突的问你。”
　　这才站起身来招呼蓉妈给飘风在一楼安排间屋子，“你跟着蓉妈去看看吧，少些什么写下来就可以，蓉妈也是认识字的。”说罢把刚才飘风写的纸撕碎丢弃在烟灰缸中，又划上一根火柴看着那堆碎片燃成灰烬，这才上楼去了。
　　话分两头，当杨慕初和飘风在客厅里交谈之时，已经在房间里休息的杨慕次面容冷峻的走到镜子前，认真凝视自己的脸，已经没有起初的陌生与恐慌感，他必须抓紧时间适应这张脸，并适应杨慕初。克服每次看到时，头疼、恶心的感觉，才能完成任务——雷霆密钥。
　　徐玉珍死后，那个计划停滞了，军方从阿初身上看到的绝不是经济价值，如果只是经济，完全不必让自己潜伏进来，帝国可以用各种手段谋得。为了进一步细菌战策略，必须跟杨慕初合作，并且安双眼睛在他身边，而自己就是那双眼睛！
　　杨慕次用手抚摸着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一寸一寸去感受手指划过皮肤的细腻感，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
　　杨慕次的眼神一冷，把镜子反扣在桌上。
　　“阿次，该下楼吃午饭了。”先是轻轻叩了两声门，随后响起杨慕初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门的关系，杨慕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温柔。
　　慕次打开门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神倒是放柔和了不少，还带着些许茫然，只见杨慕初依旧带着那个可笑的大白口罩，眼中带着笑意。
　　“……我会尽快适应你的脸。”杨慕次丢下冷冰冰的话，身子一侧闪过去杨慕初身边。
　　杨慕初看着正在下楼的杨慕次叹了口气：“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慢慢适应就好。”
　　杨慕次下楼的脚步顿了一顿，“我是个军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说话间微微偏了点头，杨慕初能看见他侧脸的轮廓。
　　杨慕初微微勾起嘴角，阿次，你活着了回来，真好。

　　杨家虽然有佣人并且数量并不算少，但是杨慕初觉得弟弟回家的第一顿饭，必须要是亲手做的才有诚意。虽然擅长的是西式料理，但是或许在杨慕初的心里，亲自端上桌也算亲手制作的一部分，顺带做个饭后甜点也是很不错的想法。带着愉悦的心情杨慕初去厨房端盘子了。
　　闲在客厅的杨慕次看似随意的坐在沙发中，内心的戒备不减反增，他的的目光正如一只在空中盘旋随时准备猎食的苍鹰在房间内扫视。放在茶几上的那打纸引起了杨慕次的注意，第一张上有着浅浅的痕迹，像是被人压着写过，放在一边的水晶烟灰缸里还有佣人还没来得及倒掉的灰烬。
　　杨慕次小心的确认着周边环境，佣人们正忙着摆放餐具，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他迅速收起摆在茶几上那摞纸的第一张，折好塞进衣服内袋。他确定，杨慕初是不吸烟的，这烟灰、这纸张，直觉告诉他不寻常。
　　而他不知道的是，一楼的某扇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啪嗒。”一声轻响，本来应该正在收拾房间的飘风关上虚掩着的门，和夏跃春说的一样，这个忽然闯入杨家的人果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