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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暮夏如冰【10】 ...

  •   已经是子夜,深秋的风开始有些凌冽。饶是照料得再好的花木,此时也禁不住将落叶铺满庭园。
      精美的、由蜀绣做面,缀以红绿宝石的靴子踩过园中的落叶,包金的足底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被秋风送入烛火明亮的屋内。
      门被推开,冷风灌了进来,床上的少年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虚弱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比鹰犬还要锐利的眼睛。那双目的主人裹在暗红色的戎装里,银狐的大氅没有一根杂毛。看到少年还清醒着,勾起唇角,漆黑如夜的眸子冷漠如刀。
      “世子……”少年干涸的双唇轻轻起阖,弱弱念出两个字。他有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是此时透着血丝令人心疼。
      攘宫疏慢慢走近……

      【略】

      “你跑到哪里去了?”攘宫疏愤怒地钳住少年的下颌。

      “说话啊!”攘宫疏见他不答,厉声责问。
      “世子……贱民……一直在这里……”双臂想是脱臼了,但是疼痛一点都没有少,少年痛得浑身颤抖。
      “贱民!区区一条狗,也敢挑选主人!”攘宫疏重重一圈扫过,少年的脸立刻肿起一边来。他害怕,委屈,又疼得要命,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却又怕惹得这位修罗再生怒气。
      少年的唯唯诺诺攘宫疏都看在眼里,那双桃花眼清澈又可怜,像极了岚痕。攘宫疏心里更生气,却也透出半丝恻隐,挥了挥手,命人将少年放开:“把岚痕放下来。”
      这少年当然不是岚痕,但世子这样叫,大家便都这样听。
      少年被解开锁链,整个人因为脱力掉落在床上,又牵起胳膊的疼痛。攘宫疏看在眼里,他常年习武,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上前去粗暴的拉起少年的胳膊,一手按住他羸弱的肩膀,手上发力,将他脱臼的肩膀接了回去。
      “啊啊啊——”少年痛得声嘶力竭,然而攘宫疏毫不留情,复又以同样的手法替他接回了另一条胳膊。
      疼痛让少年脸色愈发惨白,但他仍然艰难地伏在床上重重磕了好几个头:“谢过世子,谢过世子。”
      “真是一条狗,”攘宫疏在床沿边座下,翘起二郎腿,冷笑道,“岚痕,还不过来给本世子脱靴。”
      “诺。”少年连忙滚下床,他手臂刚刚接好,根本使不上力,颤抖着侍弄了好几下都不得要领。攘宫疏就这么冷眼看着,不发一言,却像一种无形的压力逼仄着他。
      半晌,攘宫疏抬起脚尖,勾起少年的下颌,冷道:“狗会用手么?用嘴。”
      “诺……”少年连忙应诺,附身咬住攘宫疏的绑带,小心翼翼地拉开;然后叼住靴子轻轻往下拽。
      “真是只贱狗,”看着如此驯服的少年,攘宫疏有种莫名的烦躁。
      打从上次叠金输给烈锦兮,攘宫疏心里就千百个不舒服。他起先倒也没有多喜欢那个小倌儿,只是这人是被烈锦兮抢走的,他就偏想与他争个输赢。
      打从记事起,攘宫疏似乎就一直在与烈家人争。宫里的那些皇子们,各个养尊处优,没有一点儿忧患意识,却都在享受与生俱来的荣宠。而他攘家,祖上本就与当今陛下是堂兄弟,若不是攘家祖上谦让,如今这中原汉土还不一定是姓烈。
      而老嘉稷王的两个儿子,虽与他年纪相仿,却因为姓烈,更被大家照拂,尤其是烈锦兮,纵他再散漫纨绔,也都是四方褒奖。
      凭什么?
      烈锦兮聪明机灵,烈怀也沉着冷静,而他攘宫疏一点都不比他们差,却什么都没有落下。后来他选择弃文从武,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将这烈家江山改天换日。
      这份怨气,在见到岚痕之后,似乎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岚痕就像是攘宫疏求而不得的所有东西的缩影,他看似唾手可得,却被烈锦兮胡来搅局夺走,他如何不怨怼?而时日久了,这份求不得变成了忘不了。他闭上眼睛,就是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平静,没有欲望,与这朝中和后宫所有人的眼睛都不一样。
      少年此时已经为他脱好了靴,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攘宫疏:“世子……要更衣吗?”
      就是这双眼睛,不谙世事,虽不是清冷,但到底与旁人不同。攘宫疏盯着他赤。果的腰身,有种莫名的欲望涌起,嘴上却鄙夷道:“起来。”

      【都和谐这样了还过不了?!这段我全删了我也没办法了】

      也许是因为不好发力,他脸颊开始泛起红色,被烛火映衬,显得可爱起来。
      这时,门外想起轻捷的脚步声,继而一名暗卫隔门通传:“主子,安稷王府中放出消息,说安稷小王爷回来了。”
      “哦?”攘宫疏问,“你们亲眼看到他回去了?”
      “没有,这也是小的们疑惑的地方。安稷王府中未曾见过小王爷本人出入,但是因为曾有马车进去,所以也不好查辩真伪。原本安X在府中的探子失踪了,我们的情报只有后院的消息,证实小王爷的坐骑决波乌确在马厮中。”
      “那岚痕呢?”
      “小的还不知道……安稷王府在小王爷失踪之后提升了防卫,也清理了一些人,目前我们尚无法潜入内院。”
      攘宫疏指尖忽然用力,少年疼的咬牙,却不敢叫出声。凌厉的目光敛起,攘宫疏沉声:“明日本世子去亲自瞧瞧。”

      ___________

      与烈怀也分开后,烈锦兮又在密林里待了一天。
      他要等一个人,还要做一件事。
      决波乌给了王弟,烈锦兮这个从军营里偷偷逃出来的人当然只能靠双腿赶路。但是他自幼练武,身体自然比别人轻盈,即使是人迹罕至的林道他也近乎如履平地。
      虽然绣眼鸟“绿背”已经被孜墨“处决”了,但是之前留下的讯息还在。这是只有烈家本族能看懂的标记,只要沿着它,烈锦兮就能找到他的帮手。
      他在林间快速穿越,步履轻盈得连鸟都不会惊起,可纵使这样,烈锦兮还是感受到了一阵不寻常的气息。那是一种气若游丝的呼吸,像是一个幽灵般如影随形。
      这若不是林间最狡猾的野兽成了精,便是有人跟踪他!
      烈锦兮顿时紧张起来,他一边装作毫不知情,一边假装体力不支放慢了脚步,趁机感受这股气息。那个跟踪者显然经验丰富,他可能从烈锦兮遇到烈怀也的时候就在了,只是那时候跟踪者隐蔽在远处,让他和烈怀也都没有注意。而这一路走来,烈锦兮都处在下风向,这才微微觉察。
      一旦注意到蛛丝马迹,那这个人的行踪就变得愈发明显。
      对方可能觉察到烈锦兮的异样,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了。但这对于烈锦兮来说这是个机会。
      烈锦兮趁着距离拉开,飞快靠近一处高大的林木。那是一颗六人合抱的大树,周围藤蔓植物和灌木交叠在一起,是个绝佳的隐蔽之地。烈锦兮身形一闪,从大树一侧藏起,但他没有停留,而是绕到灌木后面,躲在藤蔓之中。
      那人脚步渐进,却没有看到烈锦兮,一下慌了气息;但随即,经验丰富的跟踪者马上觉察到有诈,目光一凌,从腰间抽出软剑就对着烈锦兮躲藏的藤蔓砍去。烈锦兮知道暴露了,连忙一晃闪过,剑光贴着脸颊划过,算是有惊无险,却削落了鬓角几根黑发。
      “你是谁。”烈锦兮飞快后退,与之拉开距离,问。
      跟踪者没有说话,他一身墨绿的潜行衣,脸上罩着方巾,冷冽的目光瞪视着烈锦兮,静静地观察着后者的举动。
      “是定远王派你来的么?”烈锦兮问。跟踪者没有开口,他像一个缄默的哑人。
      烈锦兮慢慢后退,但那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剑锋一转,紧追而上,凌厉的剑光将烈锦兮的退路断开,逼得他不得不侧滚,挤回大树和灌木的夹角中。与此同时,烈锦兮在脑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这个人的剑术,心知如果他们正面相对,自己的胜率只有一半。
      只有一半啊……
      烈锦兮摊开手,刚刚的警觉顿时烟消云散,换做了平素浪荡的模样:“好了我们讲和吧,你有什么目的?如果是为了钱,要多少我都给你;如果是为了别的,你刚也看到了吧,最值钱的符已经给了我王弟了。”
      烈锦兮就这么轻易的吧烈怀也卖了。可是跟踪者依旧不为所动。
      烈锦兮苦笑:“你不会是来要我的命吧?”
      跟踪者慢步走上前来,寒冷的剑锋似乎是在肯定烈锦兮的猜测,后者高举双手连呼“要命啊”,苦着脸讨好道:“大哥,你看本王也打不过你,你不如放本王一马,你的雇主给你什么承诺,本王都给你双倍怎么样?你看攘宫疏他谋权篡位,真的登基了也名不正言不顺,你跟着他还不是被后人唾骂。何况他能不能成势还两说呢。你刚也看到了,本王的王弟已经带着黑龙金符走了,不瞒你说,他是要去与郭大人暗中会和,到时候本王联合澹台王子的军队里应外合,你觉得谁能赢的几率比较大?”
      追踪者终于停下了脚步,将信将疑地冷笑:“我以为雇主让我追杀的人是多厉害的角色,也不过尔耳。”
      烈锦兮觉得有戏,连忙陪笑道:“那是,我等娇生惯养的废物自然比不上英雄你威猛。只是你想想,如果本王或王弟得了天下,到时候你可是开国将军啊!”
      “呵,安稷王爷有什么自信能够登基?您可现在连林子都走不出去呢。”
      “就算本王死了,可王弟还能成事啊。你把本王杀了,就算把这些都告诉攘宫疏,凭着他定远王世子的恶名能给你什么好处,兴许还把你灭口了……”
      追踪者眼光一闪,冷道:“他没有这个本事!”
      “那可不好说,瓮城一围,四面弓箭手,总是神仙也难飞,你又何苦与虎谋皮?可我就不一样了,本王又没本事,你这样的好身手在我身边随时杀了本王,可留着本王,本王给你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烈锦兮说话间,认真观察追踪者的神情,他虽脸上没有表现,但是没有继续执行暗杀就已经说明他似乎开始心动了。
      “小王爷怎么笃定自己能成事?那澹台的小太子自己都自身难保,新登基的澹台王可是天天想着杀他呢,就凭他囤积的兵力可能攻打王城都危险,何况来帮你?”
      烈锦兮心里一沉,暗道这人已经知道这么多了,那攘宫疏是不是也已经知道了澹台筑寒的身份?这可不妙。他心道这人太过危险,却也不得不曲以委蛇:“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筑寒太子身份还没有公开,他如果直接攻打王都,那可是九死一生;可他如果帮本王,他日本王登基定会助他夺回王位,毕竟留着现在的澹台王对本王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也不必担心澹台筑寒帮本王时候被澹台王以联军的名义夹击,因为如果他这么做了,那定远王和定远王世子谋反就坐实了,而澹台筑寒就没有这个顾虑。他没有身份,那么这支队伍充其量算是散兵游勇而已,当然,这也不一定瞒得住,但不管怎么说,他当下并不能代表南夏——所以,他除了帮本王别无选择。”
      烈锦兮说这话心里却是虚的,因为他太了解那个人了,那个小小的人儿不会因为这样就轻易屈服自己。但是他相信,眼前这个追踪者并不懂筑寒。
      果然那人思忖了片刻,将剑微微垂下:“我可以暂时不杀你,但是我不会立刻倒向你——你们都是狡猾的人,我谁都不相信。现在,我需要取你一根左臂带回去,这样世子才会相信我。”
      “不是吧!!”烈锦兮吓得哇哇大叫,“你把本王砍残疾了,本王可不给你大将军了!”
      那人冷笑:“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在获得地位之前我还是保命为上。也可以暂时保守你和南夏小王子军备部署的秘密,留着你的秘密,相信小王爷也不会乱来。但是为了保证以后的安全,你得给我一半的兵力调度。”
      烈锦兮眼前一亮:“所以,攘宫疏还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但是如果小王爷不老实,那就不一一定了。”
      “你早说,”烈锦兮松了口气,道,“那你就没用了。”
      话音刚落,还不待那人反应过来,一道寒光利落地从天而降,像是清晨纤细的阳光,却在眨眼间划破了追踪者的喉咙。伤口细的连血都没有飞溅,人却已经悄然失去了生气。
      随即,一席青衫入水从树冠上偏偏落下,碧玉素簪,一头柔顺的青丝全部梳在脑后,显得干练又不失柔美。
      青衫男子手上拿着一条纤细的丝线,上面挂着的血珠子昭示这这是一件武器。他快速擦净了血迹,将丝线收入袖中,整个人都跌进烈锦兮怀里:“王爷怎么与他说了这样久,青初在树上盘得腿都酸了。”
      烈锦兮将手探入沐青初衣摆下,心疼地抚摸着:“真是多亏你了。”
      “王爷真是太大胆了,要不是青初看到王爷落在地上的警示标记,在这里等候,王爷是不是已经少了一根胳膊了?”
      “那哪能啊,本王当然相信青初宝贝跟本王心有灵犀、一定看得到。这不,本王一看到你树上的蛛丝标记,就知道你肯定明白有情况,定是早早埋伏了。”
      沐青初有点嗔怪:“王爷太侥幸了!”
      这小王爷根本就是在赌博。他察觉到有人跟踪,在地上留下了警示,沐青初循着标记而来,看到新的警示标示后明白王爷有危险,连忙绕路走到他们前头。烈锦兮之前特意放慢脚步,也是为了留给沐青初足够的时间。
      沐青初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以“蛛丝”悬挂树梢作为标记,小王爷看到了,就故意在这里挑破追踪者。这“蛛丝”是沐青初特殊的武器,纤细如丝,却坚韧无比,正适合臂力不慎强健的他。悬挂在树梢,常人根本不可能发现。
      只是这一招太过冒险,若追踪者提前动手;或沐青初被发现;甚至他们之间有一人没有看到标记,那烈锦兮今天少则断去一臂,多则性命危矣!一想到这里,沐青初就有些后怕。
      “王爷以后别这么冒险了。”沐青初柔声说。
      “恩,”烈锦兮将他揽入怀中,附耳道,“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王爷请讲。”
      “从现在起,你就是祁丞相的儿子——祁连。本王新召入府中夜夜独宠的新huan。”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暮夏如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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