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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寐春宵【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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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痕却不答话。他只是看着远处,目光不知在何方,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将这世间周遭都不屑入眼。一任往事如烟,他却越是冷漠如故。
就像那一日他从软轿上下来那样,惊艳,却清冷。
“你会接受他的,”沐青初说,“起码不会讨厌。”
“为什么?”岚痕终于转过视线,他和鸽欢都在看沐青初。
“王爷是很好的人,我说过,他不喜欢强迫别人,”沐青初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看到你我就想到子琴,他当初排斥王爷可比你更明显。可是现在……”
像是想到自己孩子的趣事,沐青初脸色露出掩不住的微笑和宠溺,笑着摇头:“现在的他呀,喜欢王爷可喜欢的紧呢。”
“既然讨厌一个人,为什么还会喜欢?”岚痕这句话,却像是在问自己。在他的生命里,讨厌那个人讨厌的那么单纯,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留念,即使那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只要一想到“那个人”的脸,想着他看自己的表情,想着他手上粗糙的纹路,想着他叫自己、拥抱自己的样子,岚痕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那个时候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见到“那个人”。
手在袖中攥紧,岚痕强迫自己停止思考。停下去回忆那段过去,他告诉自己,现在自己在中原汉土,而他已经死在了南夏金碧辉煌的宫闱深处……
无论过去的他多么一手遮天,无论他的爪牙还在搜寻自己的下落,纵使他的余威还会影响自己这一声,然,他的本体早就已经化成了腐朽的泥土,再也不能直接带给他痛苦了。
岚痕深深吸了口气,对沐青初说:“如果不介意,我倒是愿意听听你们的故事——反正这个午后也显得太长了。”
沐青初像是松了口气,他喜欢这种交谈的氛围,只要眼前这个人说话,那么气氛还算不上尴尬。
“从哪里说起呢?”沐青初微微偏过头,装作认真的思忖着,这个样子看得岚痕不禁莞尔,“就从家道中落开始吧——”
那一年,中原汉土的江北安家还是个富庶商人,虽不算什么富可敌国,却也在江北名声不小。而若提及江北安家,人人都要说到安老爷那一对双生子。
江老爷是个专一的人,人如生意,口碑甚好。他一生只娶一妻,偏房无人,安夫人婚后两年,为他生出一对双生子。大儿子性格豪爽,虽有些大大咧咧不喜读书,却对舞剑甚有天赋;小儿子温柔如玉,自小便擅于读写,两人一动一静,乍看还不似双子,细细看来那眉目却与安夫人一般绝色。
两位双子尚未及冠成人,安家却遭遇了变故。起因是江北的地方官得罪了定远王的亲族,被贬官谪庶,原本官商相互的安家失去了靠山,安老爷在筹钱为那官员打点期间遇到北上的贼人劫持,不幸克死;新来的地方官因安家与旧职亲厚,不发一兵,使得当天夜里整个安家被洗劫一空。
那时候小王爷烈锦兮的远征军恰经过江北,半夜听到河边大宅哭喊连天,又见火光一片,率军赶到才救下了安家的两位公子,只可惜安夫人为了掩护两位公子已经遇难,死前被匪徒凌虐不堪。
那场变故使得整个江北哗然一片,江北素来太平,偌大的家族却被一夜之间洗劫一空,谁都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小王爷烈锦兮幼年曾与父亲嘉稷王游历江北,与年轻的安老爷有过一面之缘,念及旧情,他收留了两位小他五岁的双生子,随大军一同带入了京畿上都。
“公子也算是出身优渥,怎么就甘于人下,做了……男宠呢?”人皆有之一段自己的往事,沐青初的经历与岚痕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岚痕听着,虽说不上同情,却也不至于淡漠。
“说到底,其实是我先诱惑爷的,”沐青初将身子靠在凉亭的栏杆上,以一种方式的姿态,继续回忆着,“那时候的我,一心只想着报仇——子琴也一样——那天我喝醉了酒,闯进爷的卧房里。那时候,他还在安前批阅着文书。”
想着那时候的小王爷,沐青初就觉得心头一跳:“认真的爷真迷人,那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想法:只有这个人能够救赎我们。当时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只想起隐约有人说过,爷喜欢男风,就鬼使神差地解了衣带……”
“王爷接受了?”岚痕皱了皱眉。
“嗯。”沐青初点头,“我同爷说,‘让青初来服侍您,如果满意,请留青初在身边,青初只想有朝一日家仇得报’。”
说到这里,沐青初突然笑了:“那时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笨得要死,最后是哭着被爷进去的,还不敢给爷知道。后来还是爷感觉到我浑身都在抖,这才将动作放得温柔,还抱着我、哄着我,一直一直安慰我……我啊,就再也受不了地沦陷了。”
“‘抱歉,看你这么主动,本王以为你是知晓人事的。早知你第一次,本王就该温柔点’,当时爷是这么说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高高在上的王爷,居然这样好声安慰我。”沐青初的脸色有着隐隐的蕴色,看起来更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