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韶华知几时》夏未央93

13、第十三章 宫宴暗流涌，紫檀舞清风（下）

　　再次对上银色面具下那双深邃的黑眸，华瑾岚感觉她的心跳猛然漏了半拍，竟有丝丝慌乱。
　　正欲低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料楚凌天却扬起嘴角，优雅一笑，伸手执盏，隔着席位遥遥对她举杯敬酒示意。
　　这一举杯，太子楚凌玄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看到华瑾岚时眸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惊艳。
　　华瑾岚本想当做没看见楚凌天的敬酒，反正上次庙会他也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但总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装死吧，骑虎难下，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举盏回应，抬袖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本以为可以安心了，可恨楚凌天那家伙动作太明显了，引起了武成帝的注意，寒眸带着探究的目光扫来，华瑾岚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半晌，武成帝收回视线，华瑾岚已是一身冷汗。
　　哪料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武成帝转头对皇后说了什么，就见皇后抬手一挥，丝竹声止，舞女也纷纷退下，众人见此形状，也纷纷放下酒盏停止寒暄，宽敞的麟德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皇后身边的内侍尖着嗓子呼道：“华左丞相之女华瑾岚何在？”
　　在华相夫妇和华瑾睿诧异的目光中，华瑾岚起身走到殿前缓缓跪下：“民女华瑾岚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
　　武成帝一抬手“且平身吧。”
　　“谢皇上，谢娘娘！”华瑾岚又是盈盈一拜，才低着头直起了身。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华瑾岚做出一副略带怯意的样子抬起了头，心里早把始作俑者三皇子楚凌天千刀万剐了。
　　“早就听说华左相有一女，才貌双全，有倾国之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假。”皇后凤目中满是赞赏。
　　“可不是么，华夫人年轻时就才情出众，风姿过人，这生出来的女儿定是不错的，再加上华夫人教女有方，想必华小姐也是才艺俱佳。这宫中的歌舞平日里都看腻了，不知道华小姐能否展示一番让众人开开眼界呢？”说话的是淑妃虞氏，这话明褒实贬，句句带刺。
　　华瑾岚看向淑妃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冷，竟然刻意把她和宫廷舞姬相比，她虽不在乎这些尊卑等级之分，但这样的场合，淑妃的话摆明了是要羞辱华家。

　　淑妃这么针对华夫人陈姝和华瑾岚其实是有缘由的，这牵扯到一桩宫中秘闻。
　　传言道，华相年青的时候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惹得当时诸多闺阁千金春心荡漾，本来华家和虞家已经定亲了，谁料到华相亲自去虞家下聘礼的时候，正巧遇着了来虞家小住几日的虞氏的表姐，如今的华夫人陈姝。
　　据说那时陈姝正在弹琴，乌发披肩，纤手翻飞，倩影动人，发觉身后有人，转过头来，美眸流转，肤光胜雪。
　　一个是俊朗公子，一个是红妆美人，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命中注定的邂逅，目光对视的刹那，二人一见钟情。
　　当然这些场景描述多是因人们酒足饭饱思□□，自发想象的，到底当时情景如何，只有当事人她知道。
　　且说华相自见了陈姝后，很是思念，遂不顾家中阻拦，果断退了和虞氏的亲事，转而迎娶了现在的华夫人陈姝。婚后，二人恩爱非常，成了一段佳话。
　　虞氏后来含怨入了宫，因知书达理，容貌秀美且有一双巧手，获得当今圣上喜爱，封为淑妃。
　　华瑾岚平日爱去茶楼里逛，倒也听说过这则传闻，当时也不知真假，只一笑而过，今日这番情状看来，坊间流传的，很可能是真的。
　　环顾四周，除却华相夫妇和华瑾睿外，其他人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华瑾岚下意识的看了看楚凌天，但见他正一派悠然的端着酒盏望着她，黑眸中一丝戏谑闪过。
　　华瑾岚不禁有些怒了，暗暗冷哼一声。

　　淑妃见华瑾岚没答话，以为她成功嘲讽到了她，很是得意，继续落井下石道：“华小姐千万莫谦虚啊，让众人失望可就不好了。”
　　华瑾睿见华瑾岚沉着脸若有所思，以为她在犯难，心中焦急，正欲起身说情，却瞟见华瑾岚突然抬头一笑，粲然生花，明艳不可方物：“瑾岚怎敢扫了皇上、皇后娘娘和在座各位的兴致呢，听闻皇宫里有一方宝剑，名曰清风，民女恳请皇上借剑一用。”
　　“准！”武成帝倒是大气，也不问缘由便命人取来清风剑交予华瑾岚。
　　华瑾岚拔剑一看，剑身清如秋水，亮不刺目，灯光下，仿若有淡淡清光，附于其上，果然是把好剑！
　　众人见状，皆是惊奇，不知道华瑾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华瑾睿此时却是了然于心，遂起身道：“臣也恳请皇上赐琴一用。”
　　殿内众人更是糊涂了，武成帝也已是充满好奇，大手一挥：“来人，将前些日子刚进贡进宫的紫檀七弦琴抬上来！”

　　少时，紫檀七弦琴摆定，华瑾睿一撩衣摆，在放琴的矮几前坐定，看向华瑾岚，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彼此会心一笑。
　　华瑾睿姿态优雅地抬手拨弦，淙淙琴音从华瑾睿修长的指尖下不断流出，如展翅欲飞的蝴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如山涧里潺潺的溪流，清亮亮的流淌着；又好象塞外悠远的天空，沉淀着清澄的光。
　　华瑾岚手执碧落剑，先是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接着随着琴声开始挥剑舞动，变化随心，形同秋水，身与剑随，神与剑合，纵横挥霍，行若游龙，翩若飞鸿，随风就势，飘忽浮沉，仿如轻云蔽月，飘若回风舞雪。
　　空旷的大殿里，只闻得悠扬的琴声合着宝剑挥舞划过空中的风声。华瑾岚手中宝剑银光闪动，水袖轻摆，环佩作响，三千青丝随风飞扬，一袭长裙飘然舞动，那美不落凡俗，柔中带刚，令人神往。
　　曲毕舞止，华瑾岚利落的收剑入鞘，略有娇喘，额上微微渗出了些细汗，脸颊上蒸腾起淡淡的粉，更显得艳丽动人。
　　殿内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沉浸在刚刚的剑舞中兀自回味。武成帝最先醒过神来，抚掌大笑道：“好！好！不愧是华相之女，果真才貌双全，来人，赏！”殿内众人这时也纷纷跟着拍手称好。
　　“谢主隆恩！”华瑾岚和华瑾睿同时跪地谢恩。
　　“平身罢。瑾岚，朕见你清风剑使得这般好，不若赐你吧，可好？”武成帝和蔼地看着华瑾岚问道。
　　闻言，华瑾岚满目欣喜，忙谢恩道：“多谢皇上赏赐！瑾岚定会好好爱惜这把清风剑。”
　　“嗯，且回座歇着吧，适才舞剑，怕是累了吧。”武成帝双目含笑，不复方才威严的模样，华瑾岚突然觉得武成帝其实并不那么难以亲近。

　　重归席位后，华瑾岚嘲讽的看了眼脸色难看的淑妃，羞辱她不成反倒被她赢得赏赐和宝剑清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下意识地又看向楚凌天，发现他正和右侧席间一众大臣推杯交盏，嘴角始终挂着飘渺的笑意，并未看她一眼。
　　哼，虚伪的家伙，华瑾岚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气闷，瞪了一眼楚凌天那完美无瑕的侧脸，低头化悲愤为食欲。
　　待华瑾岚低下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楚凌天偏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里有淡淡的赞赏的笑意。
　　倘若华瑾岚知道她错过了这一幕，定会捶胸顿足后悔及。

　　筵席结束出宫时已是明月高悬了，华瑾岚掀开轿帘回头望去，夜幕下的皇城依旧雄伟壮观，宫殿檐角安放的形态各异的珍禽走兽玉雕依稀可辨，在月光下皎皎生辉，方才宫中发生的事情一幕幕从脑海中闪过，待在皇宫真是让人不自在。
　　低头看看怀中的清风剑，微笑又浮上华瑾岚的嘴角，算了，好歹没有丢脸，还得了把宝剑，总的来说还算是比较圆满的。
　　刚回到府中，华瑾岚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嫣儿，把宫中发生的事情详细地描述给她听，同时又对楚凌天大肆批判，表达她的极度不满。
　　华瑾岚本以为嫣儿听后会和她同仇敌忾，一起敌视楚凌天，结果嫣儿一脸古怪的望了她半天，幽幽的冒出一句：“小姐，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关注一个人的，难不成你对三皇子殿下有意思？”
　　“噗！”华瑾岚刚喝的茶就这么喷了出来，嫣儿不动声色的移了移身，免遭殃及。
　　“咳咳，嫣儿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对楚凌天有意思，咳咳，我只是…我只是…”华瑾岚连忙为她辩白，结果支吾了半天愣是没支吾出个所以然来，为此华瑾岚忧伤了很久，她这是怎么了。
　　那时候的华瑾岚还不知道，有种缘分叫做命中注定，有些人注定要走进她的生命中，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在最开始的那一秒，有些事情早已经注定要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