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烟雨陌上行》公子未晞

13、走走停停

　　夜里，很静。
　　只听得见帐外的呼呼的风声，偶尔有巡夜的士兵从帐外走过。
　　本来是闭着眼准备放空脑袋，但此时却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都是曾经在谷山的生活。
　　师父他老人家身体怎么样了？云净有好好照顾师父么？他还是那样每天早早的起床练剑？师兄们又在干什么？七师兄和六师兄到底谁攻谁受？
　　想着想着，一种落寞的孤寂悄然袭上身。
　　云清月啊云清月，你才离开谷山多久，怎么会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呢？
　　叹口气，实在是睡不着了。便小心翼翼地翻身起来，整理好床榻便想出去。转身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朔秋那里。
　　说实话，之前虽然在朔秋受伤的时候我们同居过一室，但我还从未见过他睡着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悄悄地靠了过去。
　　幸好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我也适应了帐内的黑暗。就着从帘缝里斜漏进来的光，我小心地避开了诸如香炉矮桌之类的障碍物，好不容易摸到了朔秋的榻前。
　　他的睡相很好，平躺着身，双手好像也是交叉放在腹部上，呼吸不疾不徐，绵长有力。长发柔顺地散开在枕边，黑发如墨，衬得他的脸白皙得像是腊月纷飞的雪。
　　我蹲在一旁，双手撑着脸颊。因为行军的床榻就是移动的榻榻米，我只能低着头看着他。细细打量着，越看越发觉着他张得好看，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睫毛又长又密，鼻梁很高，像是山脊一般挺拔。特别是那双略薄的唇，带着淡淡的樱桃色，据说男人有这样的唇是薄情的，但不知道亲上去感觉会怎样。
　　黑暗，总有一种迷离的诱惑。让人看不清周围一样，也会迷失自己。
　　事后想来，我觉着自己一定是被诱惑了。
　　本来只是想看看他的睡颜，但脑袋却越埋越低，目标就是那双薄唇，我想试试它会不会像看起来那样凉凉的。
　　大约我两只有一指的距离时，耳边的发落了下来，落在朔秋的脸上。接着他如同夜星般的眼睛突然睁开看着我，我吓了一大跳。
　　朔秋眼里带着笑：“阿月，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红着脸连忙站起来，干咳了两声，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边磕磕绊绊解释道：“我……睡不着，咳咳……看见有蚊子。”
　　朔秋半撑起身子，挑眉道：“哦？这种地方会有蚊子？真的是蚊子么？”
　　我突然明白了，这家伙肯定是在我过来的时候就醒了！狠狠甩手离开，羞恼道：“就是有蚊子，你爱信不信！”
　　掀开帐篷的门帘，拂面而来的冷气瞬间让我的脑袋清楚了过来。刚才……我干了什么！！
　　我竟然想偷亲朔秋么？天啊，要是被云净知道了他铁定会笑死我！
　　有些事就是这样，做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凭着冲动就做了。但等回过神来，才会有些懊悔，为什么做这件事的时候自己不好好动脑经想一想。
　　现在我就是这样子，刚才的举动真是让我越想越懊恼，跺着脚绕着圈走来走去。
　　朔秋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笑道：“你是蜜蜂么？绕圈走路做什么？”
　　我停下来，做贼心虚地看着他，脑袋里一转这种时候就得赶紧转移话题，让他快点把刚才的事给忘了才行哟！
　　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摇，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道：“作为一名富有责任心的大夫，我正在思考高将军的病情。”
　　朔秋一番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道：“那敢问这位负责人的大夫，你思考出什么了么？”
　　我点点头，认真道：“当然，首先我得去看看他。”
　　朔秋轻笑着道：“刚好，他比你早醒一天。这个时辰差不多也起来了，我们正好过去他那里蹭蹭饭。”
　　我击掌表示同意，屁颠屁颠地跟在朔秋后面朝帅营走去。
　　跟在朔秋身后，我总觉着旁边少了点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
　　今天，帅帐内的气氛已不是三天前我所看见的那样。众人脸上都带着一种释然的轻松，因为正中坐着翻阅文案的正是多日前卧病在床的镇远将军——高凌风。
　　听见我们这边的动静，高凌风抬头看了过来，看是朔秋先是一愣，再是一惊，最后开怀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的，哈哈。”
　　朔秋笑了笑，道：“你出事了，我当然会来。”
　　我好奇探头地看着他两，感觉好像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啊！
　　高凌风显然也看见了我，疑惑道：“这位公子是？”
　　朔秋侧身把身后的我亮了出来，指着我道：“就是这个丫头救了你的命，你还不好好行个大礼谢谢她。”
　　高凌风听闻，作势就要起身道谢，我连忙拦住他道：“高将军别这样，你不用听朔秋瞎说。我不需要什么谢不谢的，行医之人本来就该救死扶伤，何况我是奉了师命前来。”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高凌风还是道了声谢：“原来您竟是为姑娘。”说话间，看了看朔秋，“姑娘看样子应该也是师出名门的人，高凌风敢问姑娘如何称呼？师从何人呢？”
　　此话一出，以司马逸枫为首几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过来。我知道，高凌风的问题正问出了他们的心事。
　　于是笑道：“将军客气，小女子云清月。乡野之人也不懂什么礼数，将军尽管叫我阿月便成。我师父嘛……”说着扭头看了眼朔秋，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一旁开始品茗了。见我看着他，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得了许可我也没什么好藏着捏着的了，道：“我师父是谷山的云弘。”
　　此话一出，只听得旁边的司马逸枫倒吸了一口气：“原来云姑娘竟然是圣人云弘的徒弟！”
　　额……这个嘛，我师父那个小老头名气是大了些，但也用不着这个样子吧！太夸张了……
　　高凌风倒是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道：“原来是云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很早就听过姑娘的芳名了，姑娘是云圣人最得意的弟子。仅仅以十二岁的小年纪就治好了梁国国君突发的失语症，姑娘的名声那时便传遍了西陆各地。云圣人座下的弟子，果然都是不同凡响的啊！”
　　我眨眨眼睛，真的有那么厉害么？不过被人表扬还是很开心的，羞涩道：“过奖过奖，我没那么厉害，师父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
　　司马逸枫立刻否决道：“不，云圣人是陈国的救命恩人。若当年没他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送去魏国，说不定当年那场灭顶的战争便会发生。”
　　朔秋咳嗽了一声，司马逸枫立刻闭嘴不语了。
　　没想到，我竟然在这里听见了师父的八卦！长这么大，我不是没好奇过师父的私事，因为师父对自己的过去总是会闭口不言。吃过几次闭门羹后，我也自觉不去问这些了。这么多年过去，本来这些好奇心已经死翘翘了，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死灰复燃了！
　　刚想再打听打听，朔秋却道：“阿月，你不是说要替凌风再把一次脉么？”
　　对啊，差点忘了正事。我点点头，跑过去在高凌风面前伸出手道：“高将军，请把手给我。”
　　高凌风笑着点点头道：“好好，麻烦云姑娘了。”
　　于是，替高凌风又把了一脉。这次他的脉象就比较平和了，也比较正常，除了中毒之后还有些体虚便没了什么不对头的地方。顿时感慨不愧是武将出身，身体就是比一般人好，若是我恐怕每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吧。
　　“将军的身体恢复的不错，不过还是有余毒未清。我再为将军开上几幅药，将军这段时间还是别过度操劳的好。”
　　高凌风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段时间落下了不少的公务，我……”
　　朔秋放下茶，打断道：“凌风，我看你读书的时候可都没现在这么认真啊。还是说，你连阿月的话都不听？她可是你的主治大夫啊。”
　　高凌风干笑两声，道：“你不是知道我除了兵书对那些酸文都不感兴趣么！”接着笑着对我道：“云姑娘即是云圣人的徒弟，你说的话我定然会听。”
　　话音刚落，刚带着小旺进来的迟尉敬便吃惊地指着我叫道：“这这这……这个豆丁是云清月？我爹常常说叨着的那个云清月！”
　　看着小旺，我终于反应过来原来今天都没有看见小旺！
　　司马逸枫看着迟尉敬奇怪道：“怎么了你？反应这么大。”
　　我嘿嘿一笑：“豆丁？嘿嘿，你是迟尉大叔的儿子吧！话说，迟尉大叔最近好么？”
　　迟尉敬点点头，含糊着：“还好还好……”
　　朔秋轻轻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阿月还没吃过早饭。”转头对着高凌风道：“阿月专门过来蹭将军的饭的，将军可要备些好吃食的。”
　　我一听，心说他怎么能这样说。一脚踩在他脚上，听得周围一圈都是倒吸一口气。
　　高凌风眼角抽了一抽，笑道：“行军打仗，吃食定不如平日的好。不过我会吩咐他们做些合适云姑娘的吃食过来，你就放心吧。”
　　朔秋笑着点点头，垂眼看了我一眼，我便将脚慢慢移开。司马逸枫带着人退了下去，说是要例行检查一下军营，再顺道给伙房吩咐一下。
　　我连忙嘱咐一句：“将军身体才好，吃不得大油大荤的。麻烦司马军师给伙房说说，让他们做些清淡的粥吧。”
　　司马逸枫点点头，便领着众人出去了。
　　他们前脚一走，后脚高凌风就一把揽住朔秋的肩头笑道：“你小子，这么久才来！老子要是真死了看你怎么办！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