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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边关就诊(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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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抵御寒冷,我特意把头发放了下来,如同男子一般拴在脑后。朔秋说这没多大实际功效,但我觉得这多少能算是一种心理安慰。早上吃了些干粮,我们便继续上路。
可能是最后一天,所以路也不觉着有多远。差不多是下午的时候,我们便来到了边哨。
还没走近,就看见了营帐外巡逻的士兵。高架上站着远眺的哨兵,肩上背着弓和箭。整个军营看上去是戒备森严,根本看不出他们的大将已经重病卧床了。
等策马到辕门外,一小撮士兵拿着长矛走上前来喝道:“来者何人?”
小旺本来就饿了许久,见这么多拿了利器的陌生人挡在我们面前,便发出了低沉的嗥声做着准备攻击的姿势。
我忙下马,摸着它那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小旺别闹,等会儿进去就吃鸡腿了。”一听见鸡腿,小旺刚刚还立起来的毛瞬间恢复了原样。朔秋同样也下了马,挡在我和小旺身前同他们交涉。
他从腰间将他的挂饰取下来,交给为首的军士:“你把这个交给你家将军,说是故人来访便可。”那军士狐疑地看了两眼我们,留下句“你们等着”便转身进去。
我本来好奇为什么朔秋不直接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而后反应过来这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朔秋世子的身份一亮出来,有心的人自然也猜得到一些。
伸手扯扯朔秋的大氅:“你怎么看着还是不着急呢?”
朔秋笑着摇摇头,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额前的刘海被他弄得乱糟糟的,但我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只觉着心跳在他碰到我的时候瞬间加快,脸上泛起红晕,但一路被寒风吹着脸早就红了也看不出什么。
没一会儿,一个儒生打扮手持折扇的文士便跟在那军士身后急急赶来。
那人走进,见了朔秋更是一脸惊喜:“见到那玉时我还以为是派来的下属,没想到你竟然亲自来了!”我打赌,他那表情比见了自家新媳妇儿还激动。心里猜着,这人八成就是那位司马军师了吧!
刚好这时他也看见了朔秋身后的我和小旺:“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朔秋侧身,看了我一眼道:“边走边说,我们还是先进去。”
司马连连点头:“说的是,来这边走。”说着便领着我们进去。
我站在原地不动,朔秋走了两步见我没跟上来又停下来:“怎么了?”
我扭头看了眼小旺,他便笑着对那军师道:“司马,先派人给小旺吃些鸡腿。”
那边司马军师招呼了一个人,我便对小旺道:“我去看病,你跟着那人吃鸡腿去。”小旺蹭蹭我的腿,屁颠屁颠地朝那人跑过去了。那个可怜人,见了这么大只狼朝自己跑来,脸一下子就变白了。
前面司马军师对朔秋报告着这段时间军营里的情况,我跟在后面打量着。这人大约是三十岁上下,一身的文人气息但眉宇间又带着不同于一般文人的坚定,想来也是个久经沙场的人。那双眼里,透露出的是一抹精光,战场上磨练出的对胜利的渴望和不服输的倔强。
在我一人臆想之时,司马军师已经转头过来:“原来小公子便是我家公子请来的大夫。在下司马逸枫,敢问公子贵姓?”
我想现在周围人来人往的,朔秋既然没说明我的性别我就顺着说下去好了。
对他笑着拱手:“在下云长安。”
司马军师笑着点了点头:“云公子看着不是很大啊。”
“还好,我才满十六。”
我看得出司马军师眼里的惊异,但他很快便将那丝惊异藏了起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能被我家公子请过来的人必然不会是等闲之辈。”瘪瘪嘴,本姑娘是年纪小了点,但我保证技术是过关了的。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人们总爱以貌取人呢?
还未走近帅营,便听见里面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怎么回事,将军怎么吃了这么久的药都还没起色?”
司马军师皱着眉头,低声骂了句:“这个没头脑的,叫那么大声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啊!”
走进帅营,原来这里还站着不少的人。听见有人进来,众人都转了头过来,见着朔秋都跪下齐声道了句公子。
朔秋淡淡地抬起手示意他们起身,一个年纪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穿着一身铠甲,走上前来:“老大,你怎么才来?高大哥都快不行了。”
司马军师上去就给他一爆栗:“死小子,这么大声干嘛?我在帐外就听见你声音了,你想全军都知道将军病了么?”
原来他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人。朔秋笑着拍拍他的肩头:“你的性子还是这么浮躁,你看我这不是带了救兵来么?”说着拍了拍我。
那个男孩子浓眉大眼的,长的很讨喜但一脸未褪的稚气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士。他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脸的难以置信:“不是吧,你说他?就一个小豆丁?”
我一听就火了还击道:“小豆丁?你才小豆丁,你全家小豆丁!”虽然我自觉站在这一群身高一米八起价又身着戎装的男人堆里,只有一米六二的我确实只是豆丁一枚,但被人这样踩尾巴戳痛脚,能不火么?刚好小旺吃完鸡腿被带了过来,我指挥着小旺:“这个人,你当饭后甜点啃了吧!”小旺给力地吼了一句,吓得那人朝旁边躲去。
朔秋被我逗笑了,一旁的司马逸枫解围道:“云公子别生气,这小子向来说话就是不经大脑的。在下代他向你赔个不是,救人要紧救人要紧,还请公子去看看我家将军吧!”
我哼哼两声,朔秋淡淡道:“别闹了,先救人。”
也对,救人要紧。懒得同那笨蛋置气,白了迟尉敬一眼,跟着朔秋朝里走。
绕过一扇大屏风后,里面放着两个火炉。相比之下比外面暖和多了,穿着大氅不怎么方便,我便脱了它放在一旁。刚走到榻前,一个军医便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见我站在榻前,便怒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还不快点离将军远点!”
司马逸枫连连招手道:“这位云公子是世子专门请来看诊的,老胡不得无礼。”
叫军医的老胡一下子恍然,看见了一旁坐着没说话的朔秋正欲跪下行礼。朔秋淡淡一句:“无妨,你先同长安看看高将军吧。”
胡军医领了命,走过来将自己手里的汤药交给我。
端着闻了闻,小啄一口,我皱眉道:“这是伤寒的汤药?”
胡军医点点头,不解道:“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马上回答,我从被子下拉出高凌风的手把脉。这脉象如鱼游水在波,举之有余,按之不足。乍看确实是伤寒浮脉的表现,但久按之后指腹间传来一种极细微的飘忽不定的脉象。轻轻掀开他
的眼皮,观察了一番。
果然如我所想,又拉开他的上衣,但是胸膛光洁,除了旧时的伤痕,却没有新的伤口。
抬头才准备问问,朔秋便开口道:“高将军何时变成现在这样的?”
司马逸枫想了想道:“大约是上上月二十五,魏贼前来叫阵,迟尉小子脑袋一热就冲了出去。将军为了救他带了百来人,回来后就高烧不止。”
话说到一半被胡军医接过:“当时是孙军医看的,看是伤寒就开了伤寒的药。将军吃下后原本见好了,但这个月月初却又倒床不起,我也把过脉,确实是伤寒。但眼下伤寒的都快用遍了,将军也没见好。”
我转头:“敢问胡军医你们知道你们将军有中毒么?”
“啊?这……”
迟尉敬听我这么一说急道:“老胡军医,你们难道不知道将军中毒了么?这是怎么看病的?”
胡军医恨了他一眼:“将军的脉象的确也有中毒的迹象,但是中毒的人不应该都是面色苍白或是面色潮红,唇色乌黑么?将军的脸色和唇色都是正常的啊!”
听胡军医说的也没错,迟尉敬也搞不懂了,转头又看着我。
此时,帅帐内众人都在等我的回答。我叹口气道:“的确,将军的表象的确都是正常的。但就因为是这样才最不正常。我怕他所中的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接近失传了的百日杀。”
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这是什么东西。为了确定我的判断没错,我又问道:“现在我还有点疑惑,等我再观察一下再下结论。司马军师,上次将军出征有没有哪里受了伤的?”
司马逸枫还没来得及说,迟尉敬就抢话道:“高大哥左手上臂被剑刺伤过。”闻言,我连忙脱了他左手的衣袖。上臂外侧一个浅浅的伤口,看似已经复合了,但伤口周围的皮肤却已经乌青了一大片,几近发黑。胡军医也看见了,奇道:“昨天给将军擦身,这里都还是青的。怎么今天就黑了?”
看见是这样,我便能够断言了:“看来,将军所中的蛊毒确实是百日杀。”
朔秋起身,走到我身边探头看了看高凌风,随即皱眉道:“百日杀?那是什么蛊毒?”
我点点头:“我曾在师父书库里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了许多蛮族古怪的医术和毒术。百日杀正是其中一种,顾名思义所中蛊毒之人绝对活不过百日。而且中了百日杀后之所以难被人发现,就是因为它有类似伤寒征兆的极好隐蔽性。刚才军师说过将军受伤是上上月,眼下算来离百日不过五六天。”
司马逸枫急道:“那怎么办,将军还有救么?”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高凌风痛苦的表情道:“救治的方法我知道,但我从来没有试过不敢保证能成功。”第一次面对这种毒蛊,若是一般人我一定会放手一试,但这个人身后是整个吴国,是三千将士的性命,我不敢贸然施救。
朔秋看出了我的担忧,拍着我的肩膀安慰道:“长安你不必多虑,你只要专心施救便可。至于成功与否,我们就听天由命吧。”
一旁的迟尉敬突然跪下,双手抱拳道:“还请公子救救高大哥。公子的恩情,迟尉敬愿为公子无以为报,但此生只要是公子需要我一定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随着他的话,帐内除了朔秋的所有人都跪下齐声道:“请救将军!”
话说到这里,我就算想打退堂鼓也是不可能的。再说师父既然让我替他来,必然也是有信心的。医者救人性命是天职,就算他们不这样做我也必须救他。
就像朔秋说的,我把我能做的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