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 欧阳少恭》蓝倾七

5、第五节

　　青玉坛有专供长老级别以上的人专门炼药的丹室，而是为掌门的厉初篁，他表示多一间禁止他人随意进出的丹室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厉初篁领着萧一进入那间别人从未去过的丹室的同时，八卦就弥漫了青玉坛上下。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使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女人，去到不准其他人进入的私人领地？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山奈是论这场八卦最积极的人，他觉得不久以后他可能就要被掌门抛弃了，但这不影响他的兴奋。他老早就觉得萧一肯定会和掌门发生点什么，苦于没有证据，现今……捉奸在床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大凡修仙门派总是缺点什么的，比如八卦，一旦有机会扒一扒，底下的人肯定会很激动的表示，要扒请深扒。别以为只有女人才能八卦并且精于八卦，男人嘛……也是可以的。

　　先不论厉初篁的决定影响了青玉坛往后一段时日的八卦走向，萧一刚进入某人的私人炼丹室时，心下是有些震惊的。

　　奇形怪状的生物体，被绑在墙上身体腐烂的不成样子的人，骷髅断骨更是随处可见。厉掌门的口味果然不是一般的重……曾对人用过各种酷刑的萧一表示，当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往后要再动刑逼供找厉掌门绝对错不了。假一赔十哦，供不出来包退货哦，亲。

　　打从进入这方天地就不着痕迹关注着萧一的厉初篁见其依旧面色不改，淡定自若，并不多说什么，任由对方走走看看。

　　三年相处，萧一和厉初篁又都是心思剔透的人，彼此是什么性格都多少有些了解。萧一不曾作出过激反应，厉初篁也不觉奇怪。这女子本就是个心冷的人。哼，人……披毛戴角的畜生罢了。只是，如果萧一知道了那件事……又会不会，能不能待他如初呢？他倒真是期待。

　　“那是什么？”萧一走近炼丹炉，抬头得见其上悬有一器物，似玉质。

　　厉初篁上前几步，与萧一并肩而立，顺着萧一的目光抬头望去：“此物名曰玉横。以其力量炼出的丹药拥有常人不能想象之异能。”

　　“这么说，却是一件炼丹宝物？”然而，得失之间必然有其不能舍的关联，萧一直言不讳，“炼制这种丹药，恐怕并不容易，可会付出相应代价？”

　　“萧一玲珑心思，在下佩服。”面对萧一的单刀直入，厉初篁也不吞吐，“不错，有一得则必有一失。玉横有吸纳魂魄之效，而以魂魄之力入药……以魂魄之力入药，又怎可能是凡品。“

　　魂魄！萧一那张面瘫脸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愕。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真切存在，还能入药，委实令人惊奇。既有魂魄，自有地府投胎一说，似厉初篁所言拿魂魄炼药，被害的人结果会怎样萧一不是傻子。但是，厉初篁给她看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想从她身上看到害怕？惊惧？亦或是不忍，同情？

　　这位厉掌门的思维……萧一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在‘绝杀门’时她接受的教育便是不杀人，则被人杀。他人死，自己死之间，萧一不是圣人，怎么选择不用多说。

　　没有实力被人这般对待，萧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厉初篁是强者，他有那能力处置这些人，于是他这么做了。做了就做了吧，如今拉着她过来围观，不会是想寻求认同吧？反正绝不会只是单纯围观这么简单。

　　萧一看了眼厉初篁，对方脸上对于炼丹术的狂热不容忽视，萧一双手环胸。

　　厉初篁收回视线，浅笑道：“怎么，萧一一脸淡漠，便不觉得……残忍？”

　　“初篁觉得我该怎么回答？不管残忍不残忍，以初篁之性都不会停手吧？萧一倒是好奇初篁带我来此究竟有什么目的？想看我被吓得惊魂失魄，亦或者厌烦憎恶于你，还是同情怜悯那些人？”萧一视线对上厉初篁的，一字一句，淡淡的，“恐怕，要让初篁失望了。”

　　厉初篁笑声溢出：“这倒是萧一会说的话。然而，医者之道本就难行，除去种种研究挫折，还有天下人只求病愈，却无法接纳医道本与生死结缘，将其间许多事情目为惊世骇俗、离经叛道。”

　　惊世骇俗？离经叛道？萧一不以为意：“世间种种事物，要做到最好，路上无不充满坎坷，溢满鲜血，非常时刻行非常手段自是必然。既要走这条路，充满鄙夷惧怕的眼神自不会在少数，世上终是目光短浅惧怕异类的人占多数，凭什么你会认为他们不应该害怕？”

　　“萧一是这般认为的？”

　　萧一大方点头：“那些也不过都是无所谓的人，他们怎么看又能怎样。所以……你是在纠结什么？”

　　纠结什么？“那么，萧一又是怎么觉得的呢？”

　　萧一不假思索道：“自古以来成者王，败者寇，历史如何、是黑是白由强者说了算。你若于此有更甚成就，未尝不能名垂青史，届时，世人会选择性遗忘那成功背后的血海……不过，思来初篁亦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初篁也不用试探我，你我三年下来总能称得上朋友二字，我这一生只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你若喜欢尽管放手去做，我虽不能以行动支持你什么，但也不会站出来说不扰你兴致。”

　　厉初篁闻言勾唇，这笑容染上了阴冷之色，萧一明白，这才应该是厉初篁的真实面目。他轻声道：“朋友吗？前一刻温情细语，下一刻……萧一且过来看看。”

　　萧一跟着厉初篁的脚步进了内间，内间所置之物更是千奇百怪。光是那些妖兽精怪，就足够让萧一长见识。厉初篁径自走向右首，停在一个拥有庞大体形，面容却十分清俊的……已不能称之为人，姑且称为东西罢，厉初篁站定在其面前。

　　很难想象长着这样面孔的人或是什么东西，手脚四肢却与怪物无异。不过……为什么这个……他有点眼熟，萧一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厉初篁。

　　厉初篁没有让萧一失望，他笑着解释：“三年前，在下与山奈自山下返回青玉坛，碰巧遇到一场厮杀。那场决斗里，一名女子以一敌五还能毫不吃亏，毫无意外两方以两败俱伤为结局。

　　在下觉得这女子求存的意志力委实另人动容，便将其救下带回青玉坛。不仅如此，那五名男子，死三活二，活着的两名男子在下也让山奈带回了青玉坛。

　　可惜，这被带回的三人伤势严重，危及性命，治疗途中若稍有不慎，恐只能任其生命流逝。当时在下亦是束手无策，而恰巧彼时在下炼制的一味丹药有起死回生之效，然，那药刚炼制成功从未有人试过药性，终不知是该给那三人服下还是以寻常手段治疗。

　　思来想去，在下想着那药早晚得有人试其药性，倒不如放手一搏，便予那三人服下。

　　说来奇怪，分明一个炉子里炼出的三枚药丸，那两名男子服下一个当即丧生，一个变作怪物，成为这副模样。那女子，却好好活至今日。实在令人感叹，也是十~分~有~趣~”

　　听着厉初篁的解释，萧一眼神一闪。怪不得她对那怪物似的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是当日朝廷派出追杀她的人之一。又怪不得，当日她躺在床上犹如烈火焚身，痛楚难当，却是试药的结果。

　　萧一觉得好笑，这厉初篁分明就是缺人试药，又没有办法以青玉坛弟子为试验品，恰好捡到三个奄奄一息的陌生人作为试验品，恐怕心中也是高兴的，非得说成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人，究竟是面具戴得习惯了罢，看他叙述时的样子，这世间一个人若连自己也骗得，何愁骗不了别人。也就勿怪连山奈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虽知掌门许有些不对，却也依旧对他仰慕如初，更勿提其他青玉坛弟子了。

　　打一说完那些事，厉初篁便在专注等着萧一的答复。当得知自己曾经被视为试验品，那种愤怒，定是十分美妙~。什么朋友，前一刻一番模样，下一刻又是另一番模样，朝秦暮楚，难看至极。

　　萧一也没让厉初篁等太久，只思考了一会儿已理清前因后果，她大方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运气不错了。”

　　厉初篁没有得到预计的答案，没有在对方身上看到应该看到的愤怒，不由得皱起眉头，微阖双眸：“运气不错？被当作药物的试验品，也是运气不错？”

　　……我说，初篁，她萧一都没有说什么，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大。萧一只觉得厉初篁莫名其妙：“当时你我素不相识，你没有责任非要救我。拿陌生人作为试验品，于你想是再平常不过。我服下药后，没有变成怪物，没有立即死去，不是运气不错又是什么？”

　　“……”厉初篁沉默了半晌，颇有些复杂道，“萧一当真是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没有谁与众不同。我只是认得清世事炎凉，知道该将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倒是问出这种问题的你，初篁，你真是一个十分自相矛盾的人。”是，厉初篁这个人现在在萧一眼里，确实矛盾极了。拿人当了试验品，时隔三年反而过来问试验品感觉如何……萧一从来不对什么事情感到好奇，如今，她却很是好奇，究竟什么样的成长经历，才能造就现在的厉初篁。

　　“萧一当真不怨？”

　　这个人为何对待这些事情这么执着？萧一正视厉初篁显得有些凌厉的眼神，郑重点头：“那时我们没有丝毫情分。可若是如今，朋友之间，若你还拿我当做什么试验品，我却必然是要失望的。”

　　“哦？倘若在下令萧一失望，萧一会怎么做？”

　　看来不问到底这人是不会死心的。萧一将心中所想全数托出：“若初篁在此时此刻做出于我不利之事，此事如不危害我性命，那么，从此以后你我就是陌路人，恩断义绝。如伤极我性命，哪怕死，我也会与你斗上一斗。可现在这些如果都没有出现，便不存在这些问题，所以，你我还是朋友，只要此生你不做出背叛之事，我萧一也断不会背叛于你。”

　　厉初篁微微一怔，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也衬得他那张脸，晦暗不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厉初篁终于恢复了如初的温润笑颜，他道：“但愿萧一以后能记得今日之语。”

　　再接着俩人没再就这个问题发出什么讨论，只是在离开之前萧一向厉初篁提出能否常来这个丹室的要求。厉初篁虽奇怪萧一为何提出这么个要求，但对于友人，他向来是宽和甚至是纵容的。

　　得到厉初篁的同意，萧一心情很不错……他那秘密丹室的各种怪物，拿来练手不知道感觉如何。

　　此件事后，厉、萧二人走得越来越近，青玉坛八卦越传越汹涌。但八卦的事始终传不到萧一面前，萧一对那些有的没有的事不是很上心，甚至懒得听，至于在青玉坛散步，撞上谁谁谁，那谁谁谁的目光又非常古怪，一旦萧一投去一个冷凝的目光，对方自动老实。

　　呃，厉初篁嘛……青玉坛弟子们表示，虽然他们的掌门很和气，但怎么说也是一派掌门，开什么玩笑也不敢开到自家掌门面前。

　　于是，青玉坛事关厉初篁和萧一的八卦传得再怎么凶，也无法影响到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