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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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出水面的黑龙傲然凝视它眼前渺小的二人，语气威严：“尔等何人？敢闯入此地！扰吾安眠。”
太子长琴放开萧一的手，上前一步，莞尔而笑：“悭臾。”
“！”悭臾惊道，“何以知晓吾名？”太子长琴笑而不语，悭臾打量太子长琴，震惊莫名，“你！吾友？！！！”
太子长琴浅笑，语气怀念：“悭臾，沧海桑田千万载，不曾想，你我还有再见之期。”
悭臾缓缓靠近太子长琴，软和了语调：“真是……吾友。跨越了千年万年，能再次一见吾友，吾心甚慰。”悭臾似乎发现了什么，变得迟疑，“吾友，你…………你！你怎会变得如此？”
变得如此？太子长琴微微扬眉：“怎样？悭臾可是察觉什么？”
悭臾已不再是当初榣山上听琴的水虺，它如今已成应龙，岂会觉察不出太子长琴的异样？它痛惜道：“吾友魂魄不齐，尤缺少命魂。能存至今日……必然是使用了……渡魂之法。吾友，你怎会……动用如此邪恶的法子？”
太子长琴微微眯眼，似笑非笑：“悭臾以为我做错了？”
“……。”悭臾微带责备，“吾友，你曾说过，所有生灵的归途唯有死亡，即便强大如开天辟地的盘古，亦会消亡殆尽，谁也无法更改命运的终点，只有活着之时尽力而为，令自己过得快活，不至伤心失落。如今，你却……”
太子长琴敛眉，萧一冷笑。这声冷笑，引来悭臾关注，悭臾不悦道：“尔是何人？敢在吾面前无礼。”
太子长琴：“却忘了介绍，萧一……”
“战龙悭臾？”萧一打断长琴的话，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太子长琴和悭臾的事，她不想插嘴，只是，这条龙对待长琴的态度，让她略略有些厌恶，它那些话何尝不是戳在了长琴的痛处？萧一讽道，“你在责怪长琴的同时，可曾细细想过，究竟是谁累及的长琴？战、龙、大、人。”
“你！区区凡人，在吾面前放肆。”当了千万载的战龙，悭臾还没被人顶撞过，上位者总有他自己的尊严以及某种好笑的自傲。今次，被一个凡人说教，悭臾怎会不怒，它周身弥漫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企图威慑住萧一。
萧一丝毫不惧只盯着悭臾看，太子长琴不赞同的摇头，悭臾不甘的收敛气势，萧一收回目光，看向太子长琴：“长琴，我并非要对你们的事评头论足，只是，这位战龙大人委实好笑了点。当年不周山天柱倾塌，事因战龙大人而起，它却有钟鼓庇护，罚得极轻。”
萧一转头：“而从未经历过长琴经历之事的你，又有何资格责备长琴？魂魄分离非他所愿，不用渡魂之法，他早就魂飞魄散，又如何能再见到你？让你责备他？
而且，不会有永远不变的人。长琴纵然性子变了些许，可战龙大人何尝没有变？然而，心性再变，难道彼此就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最重要的是，我一直认为，人活着才能有机会去创造一切。不错，任何生灵最终归途唯有一死，可是，做惯了战龙的大人你为什么不问问，能多活一天又有谁愿意马上去死？”
一口一个战龙大人，悭臾听着极为刺耳。它很想发怒，一爪子拍死这个无礼的凡人，碍于太子长琴的缘故，不能下手。但是，扪心自问，太子长琴落得今日地步，就真的与它悭臾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罢了罢了，老友还活着，跨越沧海桑田还能再见，悭臾还能再说什么？
有太子长琴护着，悭臾不能拿萧一怎么样，索性不再理她。悭臾转向老友：“吾……长琴吾并非。”
萧一说的那些，本身也是为太子长琴抱不平，长琴心下叹息，果然，连悭臾……有一点萧一说得不错，到底是沧海桑田几度新了。不过，太古时候的好友得以再晤，也就足够了吧。长琴缓下心神，浅笑：“无妨。”
悭臾颇有些气愤道：“吾友，究竟是谁对你做下这等事情？”
就算不能理解，或许从心底无法赞同，但悭臾终归还是在意他的。何况，天地间，总还有一个萧一，今时又重见悭臾，太子长琴心下一暖：“悭臾不必愤怒。”长琴发出一阵冷笑，“那个人，我已经让他消散天地间。”
太子长琴，这个既心软又狠毒，有着两个极端的无比矛盾的人，对凡世累世亲人或许多有严苛，对待悭臾，却是非常宽容。萧一静静听着，不再多话。
“你……唉。”悭臾欲言又止，到底转了话题，“那个女人，如此放肆无礼，她，是你新交的朋友？”
长琴没有介意悭臾的迟疑，微微一笑：“悭臾，萧一她，是我的妻子。”萧一则因对悭臾印象不佳，尽管话题到了她身上，却连眼神也欠奉。
悭臾不满道：“吾友值得世间最好，怎是这样一个女子可匹配。”
“悭臾。且不论‘情’字没有匹不匹配的道理，萧一她很好。”这是太子长琴无奈的声音。
老友喜欢，悭臾也只得妥协，它靠近萧一，金色眼瞳直盯萧一，语带威胁：“长琴温和清雅，不喜名利纷争，你既与他在一起，必得好好待他，保护好他，不可辜负他。”悭臾选择性遗忘长琴渡魂千载，大概已不复昔日沉静的心境。
太子长琴：“……”
萧一面无表情：“夫妻情事，于龙何干？”
悭臾：“……”
“咳。悭臾这些年来过得可好？”太子长琴插话。
悭臾愤愤移开视线：“吾随赤水女子献征战多年，无憾无悔。”
接下来便是叙旧了。悭臾叙说细数着它的丰功伟绩，与太子长琴分享它的战果，它告诉长琴它活不了多久了，此地是赤水女子献所化，只因它十分怀念榣山旧时光。生命有尽，人力难以扭转，太子长琴唏嘘不已。
长琴对着悭臾报喜不报忧，只说他有望找到遗落的命魂四魄，一旦找回魂魄他就不必靠渡魂活下去。悭臾很高兴。它看出太子长琴的半魂慢慢就要走向消亡，遂向长琴施展了一个法术，另其渡魂时减少魂魄的消耗，并使得长琴能最大程度保存自己的记忆力，不再那么痛苦。
当‘榣山遗韵’响起时，萧一靠着一颗大树，莫名心酸。琴声优雅从容，找不到一丝杂质，听琴而知心，这本该是一个风雅高洁的仙人，一朝跌落凡尘，在俗世中挣扎，又在俗世中沦陷。
榣山琴音，凤来琴灵；水湄山涧，虺伴琴姿。
当初弹琴的白衣仙人，心沉如水，现在的太子长琴，心有杂念不复往日沉静；当初的水虺，志向高远，现在的悭臾满足现状，有着属于自己的功绩。
①高水流水之约，许诺永久不变，奈何堕人间漂泊归途远。
你独走千年受尽无情冷眼，你不再寄意炎凉世间。
何谓之恒久不变，何谓仁慈私念，随逝水不甘汹涌在心间，遗落在罅隙等不到期限。
乘奔御风的诺言，回响在榣山水边。
沧海桑田后千年万年，可曾记得凤来琴仙，淹没尘世间……
这世间可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坐于平台上安静优雅抚琴的白衣青年，收手，结束最后音符。一时，寂寂无声。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悭臾的声音响起，满含怀念：“能再问绝世琴音，吾，于愿足矣。”
太子长琴收起九霄环佩琴，起身，温和笑道：“悭臾何须如此，若你希望，我自可时常过来看望你。”
“好！好！”悭臾连说两声好，复不无激动道，“吾友，昔时与你约定，待吾修成应龙，便让你坐于龙角旁，乘奔御风，看尽山河风光，后来竟再也未有机会。如今，总算可以实现。”
太古之约……太子长琴眼神漂移了一下，缓缓的却很是坚定的摇头。
离开的时候，太子长琴与悭臾俱都不舍。太子长琴因魂魄不齐，未曾答应悭臾，实现太古之约，只说届时寻回魂魄，自会来找悭臾。悭臾虽有些遗憾，却并不勉强，递给长琴一枚龙鳞，道是有事时，以特殊之法唤悭臾现身相助即可。太子长琴欣欣然接下悭臾的龙鳞，带着萧一离开了榣山幻境。
形如菰苗，生于琼田……太子长琴说出此行来意后，悭臾将萧一和太子长琴直接传送到了仙芝附近。看着并不急于采摘仙芝，反而盯着手中龙鳞发呆的长琴，萧一上前握住他另一只手：“长琴。”
不用萧一多说什么，太子长琴便知她的意思，收好龙鳞，长琴摇头：“安心，我无事。祖洲一行，倒是收获颇丰。”长琴遥望远际，在银白色月光的照耀下，整个仙芝田，发出幽幽的紫色光芒，煞是好看，“萧一。我们找回焚寂后，就在这里住下吧。”
“好。”干净利落，不沾分毫犹疑的回答。
太子长琴会心一笑。
采完仙芝后两人不作停留，御剑离开祖洲，返回中原。在某个不算豪华也不算贫瘠的小城镇租了间大院，太子长琴开始闭关，萧一也没有闲着，她的情报组织有特殊手法管理，倒也不怕过去几十年后，她再回来会没有人听她的话。
百日后，长琴出关，炼出一堆药丸。
某天，萧一与长琴在野外散步，‘碰巧’遭遇抢劫，或杀或擒十数人，用以长琴试药。结果出来的时候，萧一目光有点诡异，她说：“长琴，我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喜欢玩虫子。”
太子长琴：“……”
蓬莱古籍记载了‘仙芝漱魂丹’的所有，长琴想着借由这方子试炼出起死回生的丹药，看来是失败了。太子长琴没有太过沮丧，左右不过试试罢了，长生之法，他从前狂热的追求，现在，也知可遇不可求，或许连遇都遇不到。
至于焦冥什么的……他倒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具被虫子所侵蚀的躯壳而已，亦非真人，实在没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