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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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节
那里？是哪里？
庞统眯起眼睛，犀利的眸子里折出哪么一缕月光，他细细打量这个女孩。她仿佛把呼吸的力量都注在了指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
说不上为什么，他竟然是信了。
或者是因为她的神态让他想起了当年无数时候，他在军事部署图上最后屈指一击，千军万马便应声而动。
这密林里当真是有什么的。
可是庞统还记得，当日带着柳依依探林，留她在外，自己只身入深林，一个不留神，地面交错罅隙中，突然喷出的妖魅之火，瞬间就将他的半片袍子化作了微尘。
谁能相信这清寒冷肃，终年迷雾不散的原始丛林深处，隐藏着一片火舌腹地。
迸出的火舔舐着每一个可能的地方，隔着不知远近处枯枝焦炭色的影。彼时喷涌泉水的口，吐出的都是一股一股被化作了水的泥，缓缓汇成金灿灿的一线，在地上炽腐出一道道浅壑，又再两边慢慢冷却堆积。明晦交融间一眼不到头的火红颜色，映在天空上，若不是扑面而来的炙烤感，快要将面上皮肤化了去，当真以为是到了红莲业火烧遍的炽炼地狱。
庞统一脚踏出，难再反悔，一簇一簇的火，长了眼睛似的，满布熔浆中的方方圆圆的落脚处，总不免绵软滚烫，很难着力，好在他功夫了得，不冒进，不退缩，来回几次，避退出了这块诡异的地方。
再一抬头，却发现已经寻不见来时的路了。
庞统舒身负手，换一个轻松的姿势，朝她摇头笑道：“姑娘所指，可不亚于龙潭虎穴。”
纵使他嚣张无羁，断无贸然再进之理。
庞统忽而敛眉，冷道：“听闻要得其门而入，必要集齐三样东西。”
桑影似乎听懂了庞统的说话，扭转着脖子缓缓将目光投向他，眼珠不曾挪动一分。
庞统从袖中拿出小张的紫色丝绸（不知道多少人还记得这个小丝绸，捂嘴笑），抖开来，挑在指尖，道：“如今一样在在下手上，一样被丁丑夺去，剩下一样，还请姑娘明示。”
一阵沉寂对峙后，夜歌森林的歌声乍然响起，依然是那种单纯轻柔的调子，极目之远，贴身之近，夹杂着一丝一点的轻颤起伏，便似唱歌人的心动了一分。
庞统回神时，那唱歌的姑娘已经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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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闲虽是第一次攀藤而走，片刻迟缓之后，速度竟也一点不慢，与展昭一左一右，夹击丁丑。
丁丑虽也可算个一流高手，可带着李蝶，无比累赘，按理说展昭与莫闲联手应是手到擒来的，却不知这森林哪里来的哪么多古怪的途径，迂回的曲折，丁丑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引得展昭莫闲左右撞壁，而后来两人又怎么是易与之辈，折身而返，又追上前来，丁丑直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行动越见迟缓。
好容易挨到温泉别院附近，一头扎进烟雾形成的幔帐，李蝶裙摆的红色只在月光下留下隐隐的淡粉，莫闲憋了一口气，一纵上前，拔剑就削，紧随其后的展昭一惊，拔剑去挡
。
不想莫闲下手不留丝毫余地，展昭这样随手一格，只是震偏了他剑的去势，这一削终究还是落下来。只听见女人惊恐的惨叫声，半空便中多了一团夹着宝钗的发，风一吹，就散了。
丁丑深知这一剑是刺向自己的，直指心脏，丁丑一咬牙便撇了李蝶，趁二人分心之际逃之夭夭了。李蝶头发被平平削去，委顿地上，吓得昏了过去，
失了丁丑，留个无甚用处的李蝶，莫闲愠怒道：“你干嘛！”
展昭毫不示弱反问道：“你干嘛！”
莫闲对展昭怒目而视：“我干嘛轮得到你管吗？”
展昭道：“你要草菅人命我就得管！”
莫闲冷哼道：“我只管将军之令，其余一概无视。”
“只怕你家将军不是让你来杀人的吧！”展昭挑眉说完，单手提了李蝶，转身就走，剩下莫闲阴霾着脸色看展昭一步一步走远，心中一个令他厌恶感觉越来越明显：遇上公孙策一行人后，所有的东西都在渐渐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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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狸照例留下保护公孙策，时近半夜，隐隐听到桑矜春院子的骚动，再按捺不住，飞身赶去，只见着元德晕在池边，柳依依捂着心口咳血。小狸惊骇不已，怎么三个打一个还伤的哪么重。
柳依依笑着对她摆手：“不碍事。”
小狸带着她跳下房檐，点点头，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让公孙大哥给你瞧瞧。”
柳依依拱手道：“多谢了。”
小狸道：“柳姐姐，展昭他们往哪边去？”
柳依依一顿，道：“小狸姑娘对不起，方才头晕脑胀，没太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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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着直觉，飞奔出几里路，不见半条人影，小狸不免气馁。
忽而隐隐闻得又有歌声响起，想着自己这样一去，实在太过冲动，此刻桑府似如空穴，若丁丑使诈摸了回去，可如何是好？
寻了路飞快的赶回来，安安静静的一片宅院沉在黑暗中，远处更夫手中的烛火如豆，已是四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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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公孙策在迷迷糊糊中，咋惊咋醒，似乎是隐隐听到些水声，细碎嘈杂像来自耳外，更像来自脑内，直到展昭毫发无损的带了李蝶回来，这才放了心。
刚刚踏实的合上眼，就被一唱一和的哭叫声吵醒，公孙策打一个冷战，只觉得身体与脑袋都无比的沉重。
他披了衣服推门一看，见桑矜春抱着包拯的腿哭得伤心，包拯抱着一碗包子哭的更伤心。
小蛮在一旁软语安慰，一边拉桑矜春，无奈她死活都不撒手。
“包大人，我知道您是青天老爷，我夫君不见了，他一定是被丁丑抓去了，您要为我做主啊！”
“元大人不是我弄丢的，你干嘛要找我啊！”包拯不敢踢，不敢拽，只好站着让她抱着，表情委屈已极，一看朦胧中走出来的人，便像见了救星：“公孙策，公孙策，你快来说说，夫人总管我要元大人。”
公孙策快步上前：“夫人，你这是干嘛，你伤还没好呢。”
桑矜春松开了包拯的腿，一把抓住公孙策的手：“公孙大人，元德失踪了，他一定是被丁丑抓去了。”
公孙策惊见她那双手满是泥土跟划破的血肉，敢情她是爬来这边院子的？
他赶紧将披的衣服解下披在桑矜春身上。
桑矜春黯然道：“包大人，公孙大人，矜春再傻也知道突然汇集在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宝藏而来。爹爹确实也去寻过宝，可是并未带回一分一毫的钱财呢。”
“丁丑他们若要的是这个家的家产，他们可尽数拿去，只求换回我的夫君，他虽然也算不上清官，更谈不上能吏，但是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这便够了。”
眼泪洇湿了她的衣襟，公孙策心中一震：他对我好，我也要对他好，这便够了。
正失神时，展昭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出现，道：“夫人，丁丑没抓元大人，我亲眼见到他只是被打晕了，这会儿大概是醒了，张罗着抓犯人呢！”
桑矜春将信将疑的瞪着眼睛：“当真？”
展昭笑道：“我们还抓回了李蝶，岂能有假？”
公孙策只觉得紧紧握着自己手的那双手终是松了力道，心中也是一阵轻松，道：“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元大人回来看见您这样会心疼的。”说罢要想扶起桑矜春，刚刚一起身，一阵晕眩，几乎站不住身子，包拯手快，下意识的一把拉住他胳膊：“公孙策，你？？”
公孙策勉强一笑：“没事。”话没说完，整个人便软了下去，吓的包拯将一碗包子顺手就甩了出去，双手抱着软倒的公孙策：“你！！你怎么了！！！”
展昭眼里的瞌睡虫统统被吓跑，一把抢了公孙策过来，触手便是大好一股寒气，展昭皱了眉头，就往屋里冲，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清寒光洁，纤尘不染。
包拯扑到床边，使劲叫唤：“公孙大哥，公孙大哥，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说着，刚止住的眼泪又溜出来了。
突然间领口一紧，迫得包拯把那些一声紧似一声的呼叫都吞了回去。
来人语气中充满压抑是怒火，冷冷说道：“你给我安静点！”包拯艰难的扭头一看，不知庞统何时进了房间，他脸上的乌云，吓得他立刻闭了嘴，只敢偷偷瞧公孙策。
庞统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床上躺着的人身上。苍白的脸如纸，他整个人也如纸一般，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
心中一绞，第一次升起这样异样的感觉---无法把握的感觉：“莫闲，去找医生。”
莫闲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的立马跪下接令，可心里却慢半拍的顿了哪么一下，才开口说道：“属下得令。”
展昭早丢下一句：“我去。”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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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觉得那些拎着医生领口，凶神恶煞的怒喝着‘你必须给我治好他’的达官显贵们实在是太过于矫情，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拎着医生领口的一天。
庞统还不曾开口，两眼只是一瞪，那医生顿时矮了半截：“公子实在....太....过虚弱，又...少...休息...他...体内寒毒施虐，我....我...对...不起！”
就在庞统快要发作时，便觉得床上的人拽了自己的衣角：“别...为难他...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
“自己清楚？”庞统冷冷‘哼’一声道：“若是真的自己清楚，便不会怠慢药石，更不会日以继夜的做你所谓的公务。”
公孙策被他的语气一激，松开拉着他衣角的手，自个扶着床头挣扎着要起来：“既然是我自己的事，那就不劳庞公子费心了。”
庞统只觉得无名火直往头顶上冒，撇了手中的人，按住公孙策的双肩，将他压了回去。而那位医生，则医箱都未拿，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你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心？”
低低的一句话，公孙策只觉得心脏与身体都是一阵颤，他放弃反抗，小心的对上庞统的眼睛。
曾经那双眼睛，犀利如鹰，尔后，那双眼睛里居然有了柔情，如今，又怎么会在这双眼睛里看见哪么多不应该属于这个倨傲的男人的神情。
是的，他在埋怨，他在心疼，他在忧心忡忡。
不知怎的，心也跟着疼的起来，心中某块地方迅速融化，层层叠叠沁润在眼里不肯落下。
“庞...统...”他几乎想伸出手去将那双眼睛里的那些令人哀伤情绪统统抹去。
突然软下来的语调，跟突然软下来的身体，让庞统盛怒之下的手臂霎时松了力道。
“生死有命，庞统，我...”
“生死有命？”接着又是一声冷哼：“可惜我庞统就是与天斗的人！”
出乎意料的这次公孙公子并未对他的狂妄以嗤之以鼻，或者是因为太过虚弱，或者是根本不合时宜。
“我...”公孙策咬咬下唇，那副表情直像要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兜兜转转在肚子里滚过一圈，于是吐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庞统紧皱眉头：“你若能好起来，便对得起我，对得起你自己。”
公孙策苦笑一下，有点艰难的摇摇头：“沉疴难愈....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病是好不了的，只求它不要恶化，只是...”
庞统突然打断他，咬牙道：“赵老六！又是赵老六，公孙策，我警告你，若是你死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改朝换代。”
这大逆不道之极的话被他以这副神情说出来，公孙策惊得一口气接不上来，瞪大眼睛：“你！咳，咳，咳。”
几声咳嗽并不算剧烈，公孙策气红了脸，他拼了力气转过半边身子，将脸搁在被子里，肩膀颤抖着，似乎是因为要憋着咳嗽，以示抗议。
而公孙策正借着被子的掩护，惶恐的意识到庞统说，都是真的。真实的就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与这飘渺的江山毫无关系。
他说他失了一个人，便要用这江山来补偿。
如此，我对于你，何时已经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
失神之间，只觉得一股暖意将自己包裹起来，人已被庞统拥再怀里，只觉得他将头埋在自己颈边：“公孙策，我该拿你怎么办？”
温暖由对方身体上源源不断的侵染过来，公孙策一时之间感动得直想落泪，犹豫片刻，颤巍巍的反手拥住了庞统，那双无力的手轻轻的一碰，庞统心跳徒然快了一倍，他不动声色的享受着心中的喜悦.
只听公孙策道：“庞统，你绝对不是个乱臣贼子，你是个英雄，一直都是，公孙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英雄？
庞统一愕：“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公孙策脸上有些发烧，恍若未闻的继续说道：“我...我知道你对我好，而我也应该对你好...”
话没说完，便被庞统封了嘴：“公孙策，你休想将要说的话一次说尽，我要你用这一辈子说与我听！”
庞统柔声道：“随我回京城，我能找到天下最好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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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