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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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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渺渺花青色烟雨,烈烈天火入凡林,不欲鬼魅摄魂舞,直叫相守作离群。
公孙策禁不住车夫不断哀求,终是放了他回去,好在路是记得的,小展昭在外赶车,时不时把脑袋伸进来与小狸说笑两句,也乐得清闲。
包拯的气色却比公孙策想象中好的多,也许是整整安静休息了一日,也许是终究吃了些像样的饭食,此刻的包拯看来,除了枯瘦些,也不太像个病人。
公孙策拉过他手腕为他号脉,包拯却顺势坐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心翼翼的轻声问:“刚刚..车夫是不是说有鬼?”
公孙策侧过头,奇怪的看着他,皱眉道:“胡说八道!”又闭上眼继续号脉。
包拯吐吐舌头,目光一散,睨见坐在角落的素衣女子,与她的目光一对,又慌忙转开头去。
这眼神好哀伤,小蛮,小蛮,努力的搜索记忆,找不出一点点的相似,可公孙策说她是小蛮?
自傍晚开始,小蛮就刻意站在远处,许是怕从他口中再吐出点什么只字片言,许是受不了他眼中的疏离,许是不甘心就此离去。
小狸暗中用力握了一下小蛮的手掌,小蛮这才发现掌心冰凉。
传说中的夜歌森林,已近。
青色薄雾自林子中弥散出来,臂膀上竟然透进寒意来。
古老的森林,繁茂得令人惊讶,古木残破的灰色遗骸中,昂然的挺立着参天的巨木。抬头一望,不见星,不见月,密密实实的枝叶,一层交织了又一层。
马车顺着蜿蜒的小路,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出是路来,随着地势缓缓上升,入到林子深处。
公孙策撩起帘子,往外望,低矮的枝上几乎打到头上,到处都爬满暗红色藤蔓,一条一条下垂得,蜷曲的,满眼都是,不经意看去仿佛青色的叶间血色的脉搏,整个森林如一个呼吸着的精灵,已长成通天彻地的模样。
一声细不可闻却绵绵的异声,极合时宜的响起,公孙策侧耳倾听,那声音又听不见了。
小狸一个箭步窜到展昭身边,轻声道:“你刚刚有听见什么吗?”
公孙策由此肯定自己没有幻听。
展昭酝酿了半响才回道:“好像谁在呼吸?”
小狸张大个嘴,瞪着展昭,这不是存心吓人吗?
展昭嘿嘿一笑,道:“说不定是哪里的猴子群在一起打哈欠!”
小狸白他一眼,又钻了回去,公孙策闻言笑道:“小狸莫怕,森林之中物种极为丰富,曼说飞禽走兽,就连花花草草都能弄出个声响,我便知道有一种哭花,能在起风时,发出妇人哀伤的哭声,甚是凄厉,让人不能不感慨造物神奇。
“公孙大哥就是博学。”小狸笑颜如花,对公孙策竖起大拇指,随即一敛笑容,侧头道:“不像有的人,什么猴子打哈欠。”
只听见车外的展昭一阵笑:“我怎么能跟公孙大哥比啊!”
如此说着说着,那路突然陡了不少,翻过陡坡,便听见一阵哗哗的水声,远处腾起阵阵青白色的烟雾,直把这密不透风的森林,冲开一个天窗,月朗星稀的苍穹,干净而让人安心。
夜间密林染在众人身上的清寒,顿时被那暖洋洋的雾气祛除了不少。
壮硕的枝丫往马车两边左右退开,显出温泉别院玲珑的院墙。
院门由朱红褪成了暗赭,门脚已经有些腐坏的痕迹,门环上的锁却是新的,公孙策将那门推开,一股潮气就扑面而来,带着些许青苔的味道,虽然白日里有人彻底打扫过,毕竟少有人来,森林的味道,便延伸了进来。
说是别院,其实不过就是依着温泉地势高低而建的几间首尾相连的房舍,除了门窗都用岩石垒成,结实而防潮,门窗用的是当地有名的红椎木,能工巧匠们将那木材厚厚的上了漆,才让这院子得以保存多年。更妙的是每一间房舍的都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面向一个泉池,门后一块突出的石板,连着延伸到水里的台阶。
公孙策站在最低的一层池边,鼻端有淡淡硫磺的味道,抬头仰望,那些个随山势垒叠的泉池却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像极了丘陵地区的农家梯田,那水一层一层的缓缓下溢,最后都汇集到屋后,流入山涧中去了。
只是那树太过繁茂,再高处就再看不见了。
也是知州殷勤,每个房间内都预备好了茶壶水杯,火石蜡烛,更把那浴袍也整齐的叠在了床上。
公孙策领着包拯随意寻了个池子,将针灸用具放在桌上,走到屋外,俯身试了试水温,颇为满意,便道:“这温度刚刚好,包拯你过来!”
叫了几声,却无人应他,回头一看,见包拯蹲在墙角,脸侧像里面,像是在专心做着什么。
“包拯,你在做什么?”公孙策走近他,伸长脖子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包拯却将身子转了一转,挡了他视线。
包拯嘟囔着道:“我不与你说话。”
公孙策不怒反笑,拍拍他肩膀,道:“为什么不与我说话?”
“刚刚我说话,你就很凶的骂我‘胡说八道’!”包拯斜过半边脸,嘟着嘴,那语气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公孙策一愣,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只是这样的包拯,好像似曾相识。
那个在双喜镇无忧无虑的傻大包,而自己曾对他变傻之事,耿耿于怀,然而此刻面对着比起当初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他,心中竟然只有一阵疼惜。
公孙策也蹲下来,笑着哄他道:“好好,下次不凶了还不行吗?夜深了露凉,你现在去泡热身子,我好给你施针。”
包拯看一眼门外冒着袅袅白雾的池水,立刻瞪圆了眼,在他看来那...哪里是水,根本就是一锅滚烫的沸汤!
“哇!我昨天才洗过澡,我不要洗澡!”
公孙策皱眉道:“这不是洗澡,这是给你疗伤!”
包拯嘟嘴道:“这么热的天,那么热的水,能不能换凉点的?”
“温泉能助你血脉运行畅通无阻,越热效果越好!”公孙策试图拉起包拯:“我保证,不会难受的!”
包拯眼珠一转,道:“那你不生气,我乖乖去泡!”
公孙策奇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包拯咧嘴一笑,猛的站起,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也举到了公孙策眼前,手中赫然握着一根银针,而那大而尖锐的一分针头,早就不翼而飞了!
从此时公孙公子表情看来,他的忍耐力也是极为有限的,只听他一声吼:“包拯,你拿我的银针做什么!”
想那套银针随不名贵,却也跟随自己多年,况且,更重要的是此时正是物有所用的当头。而万幸的是,包拯弄坏的的只是一根肌肤体表,治疗浅层疾患的鑱针。
公孙策伸手臂要将针拿回来,包拯却以为他要抓自己,就一下跳开去,公孙策再追他,他就围着桌子打转,还一边喊道:“哎呀,都说不生气了嘛!刚刚我看见石头垒起的墙壁,缝隙小到几乎没有,就用针去试试啊!没想到一点也插不进,再一用力,那针头就断掉啦!!!”
“啪!”公孙策无心与他玩笑,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若不是自己亲见那魅惑毒,几乎要以为包拯在耍他了。
包拯肩膀一缩,住了脚步,偷偷回头瞧他。
“你!”公孙策气呼呼的一指门外:“下水!立刻!”
包拯嗫嚅道:“说好不生气,我才去泡的!”
公孙策耳尖,包拯说得全被听去,见他作势要将袖子卷起来,一脸阴沉的道:“你是不是要我动手,把你仍进去!”
“啊!”包拯连忙将手中的银针往桌上一搁:“别生气,马上去!”说罢就两步跨出门。
公孙策拿起桌上的银针,放灯下看,果然是用不得了,思想着,钦州也算个不小的地方,寻个日子出去配一根才好,突然看见为包拯准备换洗的衣物还搁在床上,就拿了给他送出去。
出门一看,见包拯光着脚蹲在池子边上,水汽氤氲的,轮廓都有点模糊。
公孙策脸色一沉,道:“你在干什么?”
包拯抬头,似乎吃了一惊,只好老实交待:“我在等水凉.....”
公孙策顿时哭笑不得,将衣服往石板上放好,道:“下水泡半个时辰,水要过肩,如果我发现你中途有起来,你就再多泡一个时辰!”
“哦...”包拯终于老实的站起来,伸手解上衣的带子,公孙策给他一个你敢耍花招就试试看的眼神,转身离去。
一步,两步,第三步....
身后传来轻响,似一声叹息,似一声低吟,飘渺无迹,由耳入心,一阵彻心的凉。
公孙策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声音于方才林子听得,如出一辙。
他有点心虚的顿了顿脚步,却突然听到包拯大喊一声:“鬼啊!!”
公孙策一惊,连忙转身,却不想一个黑白分明的影子就朝自己扑过来,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扑倒地上。
“唔,手好痛!”包拯在公孙策背后闷声闷气的说。
“包拯!你又做什么?”公孙策扶正歪在一边的帽子,支起半边身子,再支不动了,包拯赤裸的手臂紧紧的缠在胸前,头也埋在自己背窝,听他闷声闷气的道:“公孙策,你骗人,你骗人!有鬼!有鬼!”
“哪里来的鬼!你快给我起来!”公孙策伸手去拉包拯的手臂。
包拯见公孙策不信他,生怕他走掉似的,手臂圈得更紧,将脑袋伸出来,哭丧着脸,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急急道:“别走,别走,真的,那是只穿白衣的女鬼,就那么轻飘飘的就飘过去了,祂...祂的脸是花青色的,祂还对我笑!!!!”
鬼?
难道那一声一声貌似呼吸的异响,是鬼?
简直...简直是天方夜谭。
包拯的样子却不像是说谎。
这个包拯倒不像是神志不清,倒像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见他害怕的样子,心中一软,只好由他抱着。
公孙策皱眉看了一眼天上半牙月,思索着,想给包拯看见的‘鬼影’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半牙月,突然就不见,公孙策疑惑的一眨眼,那消失的月又出现了,他不禁瞪大了眼。
不,那并不是月亮离奇的失踪,而是一个黑影在半空挡住了月,那月华映在他眼里,将那眼神勾勒得鹰一般犀利。
公孙策只来得及“咦”了一声,那黑影已然到了二人面前。
丈外的烛火在他脸上明灭。
他??
见那人伸手就朝这边劈来,公孙策被他手掌带起的,如他目光一般犀利的劲风刮得闭眼,却突然觉得胸前一松,包拯缠在他胸前的手臂,无力滑开。那人已经变劈为抓,将包拯整个拎了起来,包拯惊慌之余,两手都在自己颈后乱抓。
公孙策大惊:“庞统!你做什么?!”
只见庞统寒着脸,丝毫不迟疑的随手一甩,包拯“啊”的惨叫一声,接着扑通一声水响,溅起的水花将平台湿了一半,包拯的身子直直落入那烟雾缭绕的池水------那个公孙策努力了一个晚上也没能让他下去的硫磺温泉。
池水深不过半丈,如此摔法,若是磕上石头如何是好!
公孙策愤怒的喝道:“你!...”两手在地上一撑,要立起身来,那庞统两眼一眯,立刻欺身过来,在他手臂上一捏,手顿时麻了,复又软了下去,庞统两手撑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微眯的眼,把目光聚焦得更加犀利。
“我做什么?”庞统轻“哼”一声:“你忙活半天不就是想让他下温泉嘛?”
公孙策怒道:“他自己会去,不劳您操心!”
庞统冷笑一声:“公子又是送衣,又是监督的,您还可真是操心啊!”
“庞统,你竟然监视我们?”公孙策复又瞪圆了眼,怒喝:“你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吗?”
“哈哈哈!”庞统抬头高声一笑,却听得人心里发毛:“人家宽衣沐浴,赤身裸体,你问都不问直接进来,难道公子就懂非礼勿视了吗?”
庞统脸上寒意更胜:“还是说...你们有什么暧昧不成?”
公孙策正艰难的侧过头去看包拯状况,见他咕噜咕噜的从水里立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擦脸上的水,手脚并用的要往岸上爬。突然听见庞统如是说,他何时受过这种羞辱,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半个字,抡起手掌,就朝庞统那张阴冷的脸霍了过去。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白女鬼!泄恚卑蝗桓呱衅鹄础�
“唔!”公孙策闷哼一声,只觉得手腕被捏得疼痛无比,庞统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将公孙策的手腕抓在手中,暗暗加了力道,只听到手中那只细瘦的手腕发出两声轻不可闻的脆响,眼见公孙策咬牙忍痛的表情,便再也不忍收五指。
手腕上力道一松,公孙策咬在牙下的唇也松了出来,樱红的颜色,被月华点缀出晶晶亮亮的一点银色,庞统只觉脑子一热,低头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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