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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弄巧成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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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的是久未有宠的宜妃今日也有些宠幸了。从前若是问宫中谁是最没指望的宫嫔,眼睛毒辣的老内监们必会告诉你是宜妃。宜妃虽诞下皇长子,皇长子蕴端却因长久以来是容景轩独子而备受宠爱变得嚣张跋扈,不为帝所喜;虽有谢氏做后盾,偏又因为谢家当年在夺储一事时为容景轩的劲敌——从前的三皇子,现今的废人容景轸下过死力气,为帝所憎。
谢家之所以还留存,不过一是为着皇长子面子好看——总不能将皇长子的母家都灭完了;二是因为朝堂上有许多谢家子弟,便如野草般烧之不尽,且有很多也堪为国家栋梁。故而宜妃还有母家。
但宜妃到底是被拖累了,自永熙元年,容景轩即位以来封了宜妃之后,位分就再没动过!容景轩并非不喜欢她,只是她的娘家与皇子实在是不争气。论起来,宜妃若是宫女出身,现在只怕位分还高些!
自容景轩在鸳鸾殿发那一场火之后,贤妃与宜妃反而宠遇更浓。有时容景轩连去几日鸳鸾殿,贤妃不负贤名,还要全容景轩雨露要恩泽后宫——自然,这后宫主要还是指她的好姐妹宜妃。
二人相互扶持,凑成一团,似乎声势比皇后的还要浩大些。
明月晋了充媛那日简直欣喜若狂——如今已是正六品充媛了,产子之后或许可以再晋一晋位分。到时就能亲自抚养孩子,免受骨肉分离之苦了。是以内监来宣旨时,竟抱着圣旨喜极而泣。但后来发现容景轩久久不来,也渐察不慎了——自己莫不是因小失大?
因此有一次容景轩来鸳鸾殿时,也斗胆拎了个食盒,带着自己亲手做的樱桃毕罗与长生粥过去了。
这时容景轩正在鸳鸾殿偏殿中,明月手中拎着食盒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容景轩正逗弄桃儿与四皇子蕴章,他正用下巴扎着桃儿,逗得桃儿尖声大笑,口中直叫:“父皇讨厌,桃儿要生气啦!”偏又不放手。
父女二人正共享天伦,不消说,此时若是打扰了他们,即便容景轩不怪罪,贤妃也是第一个饶不了她的。瑾充媛正进退两难,偏又被蕴章看见了。说来倒也奇,蕴章竟不如桃儿受宠,此时正呆呆看着容景轩逗桃儿。如今好容易有个机会插话,便呆呆的举手指着瑾充媛说:“明母妃来啦!”
贤妃见了,亲切地抚了一下蕴章头顶说:“傻孩子,是瑾母妃!”不等明月跪下行礼便说:“傻妹妹,在我殿中,你又挺着个大肚子,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偏容景轩又未开口,明月一时僵在那里,进退两难。宝珏只好在一旁极力托住明月。
容景轩此时见到明月与宝珏主仆便会想到武贵妃,他如今贵为天子,却仍有无法开解的心结,故而就不去见明月。偏如今贤妃与宜妃又伺候的他极合意,一时旧爱又胜过新欢了。从前久不久还会想一想明月,现今久了,不见也没什么了。
好容易容景轩才一抬手免了明月的礼,现在明月已有了七个多月的身子,身体颇为笨重。脸上自怀胎五月之后,就长出了民间俗称“花花脸”的妊娠斑,面色也黄。早不复初获宠幸时温柔少女的美丽。故而来之前也曾厚厚的上了妆,宝珏替明月细细的打了一层玉女桃花粉,奈何脸上的斑委实太重,便只好又打一层,这样脸与脖子又是两个颜色了,只好又在脖子上又打了一遍香粉。这样才敢去见容景轩。
桃儿从容景轩怀中跳出,标标准准的对着明月福了一下身子说:“桃儿见过瑾母妃。”蕴章还小,也跟着说:“见过瑾母妃。”明月忙侧过身子避开,只是怀孕身子笨重,还是受了半礼。桃儿又回身看着容景轩,容景轩张开双臂,桃儿又像个土匪似的跳回容景轩怀中。
贤妃点了点桃儿的头说:“没个公主样子。”桃儿只像个无赖似的笑嘻嘻地看着贤妃。
明月心中没底,于是虽免了礼,却还是曲着身子福了一身说道:“臣妾听皇上来了鸳鸾殿,便自己亲手做了一些点心,请皇上、娘娘品尝。”
容景轩眼皮也未抬的说:“朕也有些饿了,既如此,便先呈上来吧。”宝珏忙将食盒打开,将樱桃毕罗与长生粥端出来。明月为显恭敬,又亲手接过放到容景轩面前的小几上。
这时桃儿又说话了:“瑾娘娘身上好香。”然后就打了个小喷嚏。蕴章也跟着鹦鹉学舌般的说:“好香。”也学着要打喷嚏。倒把容景轩与贤妃都逗笑了。玉女桃花粉本就是香息浓重的香粉,今日用它乃是因为它与明月的肤色最贴合,却忘了这茬,打了三层的香粉的香气实在太浓烈,一时竟熏得人只觉得冲。
明月愈发尴尬,勉强笑着对桃儿说:“瑾娘娘不美丽,就用了香粉,一下子用多了,下次不用这么多了。”桃儿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
容景轩低头看了看点心说道:“这饼,是樱桃毕罗?”明月点头称是,“那这粥呢?”明月回道:“这是长生粥,臣妾听人说皇上近日有嗽疾,便做了补气养血,滋补润肺的长粥。”容景轩一时笑道:“朕还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长生粥呢,你添了黑米?还有,朕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有嗽疾呢。”
明月是听来请平安脉的太医说皇帝今日身子不爽,痰多咳嗽,谁知今日一见,容景轩竟全无这些症候。明月答道:“并未添黑米……臣妾,臣妾加的是红糖。”长生粥原该加冰糖,才能使色美味香。偏太医说容景轩身子不适,明月才改放性温、味甘、入脾的红糖。容景轩一听不禁哈哈大笑,边笑边对贤妃说:“到底从前是你身边呆着的,也爱做这长生粥。只是朕还第一次见放红糖的呢。也罢,朕尝尝。”
贤妃自两月前为容景轩尝粥起,此后每每伺候容景轩饮食时,便不用试食太监,一应自己亲试。容景轩对她说不必如此时,她便回到:“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却什么都不能为皇上做。如今不过是试膳罢了,皇上何不让我尽一尽心呢。”容景轩听后十分感动,对她愈加宠爱。
听了这话,贤妃忙拿起勺子亲尝了一口,然后笑言道:“果然别有风味呢。”然后便端到容景轩面前,容景轩尝了一口,便将勺子放下说道:“味道不错。”然后便再未动过这长生粥,只让桃儿与蕴章拿着随便玩乐。
明月脸红了个透,宝珏扶着她只觉得她的身子摇晃了几下。明月又强撑着说:“那么皇上再尝尝这樱桃毕罗吧。”
樱桃毕罗乃是贤妃娘家的私房菜,她从前身为婢女为贤妃打下手时也习得这菜的三四分。又命朱钿去打听近日贤妃未做什么菜,听说贤妃近日未做过这饼,才做了送来。这时节没有樱桃,乃是费了极大力气做成的。贤妃见她果然做了这樱桃毕罗,脸上不由含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
容景轩见她眼神殷切,也未推辞就夹了一个吃起来,才吃两三口又停了下来:“这樱桃……”
明月忙答道:“这是臣妾今春新酿的糖渍樱桃。”今年春天明月新晋为采女,想着樱桃的好意头,便自去采了樱桃,酿了一罐糖渍樱桃。容景轩嚼了两下,最后还是“呸、呸。”几声将口中的樱桃毕罗吐进边上的小碟中。
明月此时脸色煞白,连玉女桃花粉都遮不住,宝珏忙死死搀住她。
贤妃见她面色煞白,知道情形不好,便温言说道:“旧时说“韩约能作樱桃毕罗,其色不变”所以这樱桃毕罗不仅要用樱桃,还要这樱桃色、香、味俱在。樱桃原是只在每年三、四月才新鲜。充媛用的是糖渍樱桃,到底不如新鲜樱桃好。臣妾也是为着这个,才许久未做这道樱桃毕罗了。”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容景轩说的。
容景轩听了点点头:“朕倒不知道这些,只觉着这樱桃吃起来未免太腻。想来确实有好久未吃这菜了。”贤妃笑道:“那么,等樱桃熟了,臣妾再亲为皇上做这道樱桃毕罗。”二人相视一笑。
明月早知再待无趣,便福了个身要退下。容景轩也未拦,只说:“那么充媛便先退下休息吧。只是,充媛是有身子的人,容色鲜不鲜妍都无妨,以后勿要再用那么重的香粉。”
明月一下脸红到耳根,略带些呜咽地说是。清风到底与她有自幼的情分在,便得了贤妃的首肯之后亲自去送她。
宝珏搀着瑾充媛左臂,清风搀着她右臂。清风前后看了看朱钿并未在这附近,周边可以听到她们说话的只有宝珏,这才附耳在瑾充媛耳边说道:“你自己仔细些,娘娘对你有了防范的意思了。朱钿是个最难相与的,从前竟未发现她有这么刁钻歪缠!”
明月听后身子摇摇欲坠,只靠两人扶着才可勉强行走:“娘娘何必如此防我!我对娘娘之心,日月可见!”清风虽对明月有着往日的姐妹之情,但却更对贤妃有着主仆之情。况且自明月成了宫嫔之后,清风就成了贤妃身边唯一最可靠的宫女,对清风更是非比寻常。朱钿来这与贤妃说话时,不少难听的话也入了清风的耳,让她对明月不得不也有些改观。清风声音不禁像带上了些许碎冰一般:“果别无二心么?是谁日夜盼着晋为嫔位,好早早出了鸳鸾殿去自己抚养儿子呢?”
语毕也不顾尊卑有别,就放下瑾充媛的右臂,对她生硬地福了一下身子:“奴婢有罪,甘受充媛责罚。”见明月一时两眼都放空了,也不说话,清风便接着说:“那么奴婢便回去伺候娘娘了。”语毕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