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泪·飞燕女》夏∮雪

1、1～4

　　一

　　大唐境外，乌云蔽日。
　　正值雨量充沛的春季，万物滋生的季节。
　　然，驻足境外的出云寨门外，只见遍地黄土沙砾，风似利剪，飞卷着细碎的石子不住扑向少女细嫩白皙的脸颊，丝丝缕缕的疼，分毫不差地蔓延在心底，散开，凝聚，再流窜至全身。
　　总说人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司徒无情此刻也是如是想法。
　　所以她咬着牙承受这一切，小小的脚印深深凹进沙土，她却屹然不倒，纵使风再猛烈，天再干燥，始终如一地立在出云寨的大铁门外。

　　可即便是正在自虐的司徒无情，她始终还是司徒无情，蝉联三界的武状元，勇挑十二门派高手的强悍女子，所以出云寨门口的牛妖熬不住了，他瞅了半天，琢磨了三四回，终而放弃与美女对视的视觉盛宴，缩着脑袋一溜烟窜下站哨台，奔进了寨内库房。

　　出云寨是个比较贫瘠的妖怪窝，原因有三。
　　其一，地理位置屈居狮驼岭以下，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却处处受胁，来往行商之旅，无不在途径狮驼岭之后，纷纷罹难，连块塞牙缝的肉丝都给没留下！
　　其二，实力不济。出云寨建寨三百余年，老大刘二虎据说还是那个什么金顶大王的婶婶的表妹的侄子的外甥，期间复杂的关系自不必详解，只是这刘二虎的本事，用一个字概括就是：烂！三个字总结就是：超级烂！老大实力不咋的，手下小怪们可想而知。
　　其三，出云寨的二当家段柯。话说这二当家可是个传奇式的人物，出云寨之所以能够苟延残喘遗留至今，二当家功不可没！可是出云寨为何迟迟没有出人头地，享誉仙妖人三界，二当家也在责难逃！
　　段柯不许外人侵寨，因为他修得千年的道行，所以能够使外来的妖族有所顾忌。
　　段柯同时也不许寨内杀抢掳掠，更不可伤人性命，因为他素来宅心仁厚，性子更是温和如水。可这满寨的妖怪们不吃人不打劫，难道还要种菜烧饭过日子？

　　司徒无情此番久候的人便是段柯，或者，她更乐意唤他一声牛牛。

　　只是段柯不乐意！

　　他正环视整间库房，手里利落地数着算盘珠子，眉头一皱再皱。

　　虽说是千年妖精，身为巨魔王的段柯却不若旁的牛头粗大壮硕，久在室内的关系，皮肤也不是很粗糙，眼睛是温润的蓝色，头发是暗哑的灰黑，衣衫整洁，周身干净得跟妖怪二字格格不入——而此刻他低头沉思的模样，很容易教人联想到了书院里背诵四书五经的温厚书生。
　　遗憾的是，他头顶残缺了一只牛角，若是远远望去，突兀的不平衡感油然而生。

　　“今年的粮食怎么又少了二百担？”他问向身边的蝴蝶小妖。
　　浓妆艳抹的蝴蝶小妖一个寒战，小声再小小声地道：“大夫人说，她最近胃口忒好，所以暴饮暴食——”
　　段柯停下拨弄算盘的手，以几不可见的力度轻扣蝴蝶小妖的肩膀，“夫人一天不过十来斤的食量，就算胃口再好，也未曾打破过她坐月子时十八斤四两的记录。”
　　“不过区区二十一日，夫人能够胃口大开，吃掉相当五十头牛妖三十二个□□精的口粮？”
　　蝴蝶小妖的翅膀抖啊抖，为什么那么倒霉的差使掉她头上？！天知道，二当家的数算从来都是精准得令人发指！

　　正在气氛急遽降温的霎时，门外闯进方才站哨的牛妖。
　　“二……二当家……司徒女侠又来了！”
　　段柯抱着算盘的手一滞，原本新算的数目哗啦啦全部乱了套。

　　蝴蝶小妖大呼万岁，赶紧抱上牛妖亲上一口，欢蹦乱跳地在他们二当家极少失神的当口，顺利退场。

　　二

　　段柯极少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而司徒无情恰巧，成就了他唯一的且不光彩的死穴。
　　他回过神时，牛妖已经离场，约莫是去通报大当家。

　　段柯走出库房，抬头望见这黑糊糊的乌云，眼见着，就要下落一场倾盆大雨。
　　司徒无情断是不会带伞出游了。他苦笑，还是忍不住要鸡婆一下。
　　管她如何？
　　这位无情的司徒姑娘，已经让寨内乃至初生的小妖都刻骨铭心了一番。
　　当年的一场厮杀，寨内死伤无数，多少兄弟倒在血泊痛斥司徒无情的冷血无情……以及他段柯的愚昧无知！

　　途径训练场时，段柯看到了大当家的宝贝儿子，刘三虎正舞着一把赤色的护法灭魔，练得满头大汗。
　　“师父！”刘三虎唤道，高亢的嗓音丝毫看不出他此刻的疲惫不堪。
　　段柯有云，武者，气势上决不能输人。
　　故而纵然再声嘶力竭，只要是出声，就必须中气十足，给兄弟们以振奋的力量。
　　综上可得：刘三虎是个听话勤勉的好徒弟。
　　段柯走近他身侧，提起算盘一角，轻轻掂过他紧握镰刀的手。
　　“角度差了三分，力道少了两成。不过，进步显著。”段柯满意地一笑。
　　刘三虎则十年如一日投以崇敬的目光：师父是太阳，师父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想起门外的司徒无情，段柯嘴角的笑容稍平，问道：“你父亲呢？我有事找他商讨。”
　　刘三虎快言快语：“老爸正和我老妈商量怎么生个刘四虎，不许旁人打扰！”
　　段柯额际冒出“#”状符号，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大当家门口，满脸尴尬的哨兵牛妖，想是去通报要情的，又怕打搅了大当家的生子计划，正在痛苦抉择的泥沼中不住挣扎。
　　刘三虎继续直截了当：“是不是那个司徒贱人又来了？”
　　段柯沉下脸：“三虎！谁让你那么喊的！”
　　刘三虎难得见师父厉色，当即缓了口吻：“是老爸啦，他一直说要把司徒无情那个贱人碎尸万段。”刘三虎直接跳过他老爸碎尸前的那些禽兽打算，比如让贱人给生一打小虎崽的，牌号参照刘三虎刘四虎……刘N虎。因为就算迟钝如他，也知道他师父是绝不喜欢这些言论传到耳里的。

　　这时，紧闭着的布门被一把骇人尺寸的大镰刀挑开，刘二虎提着元神禁锢，晃悠着粗壮的身板，铁着脸走了出来。
　　刘三虎道：“爸，你们商量好了？”
　　刘二虎直接无视了他这个经由段柯教导的天真无邪的乖儿子，走到段柯面前，“我都听到了。已经三次了！他妈的每年都要来我们这里一趟，弄得老子生儿子都没心情！段柯，老子今天放话了，要么你出去砍了她，要么就让兄弟们跟我出去报仇去！”

　　段柯提手拦下了刘二虎：“大哥，不要冲动。”其实他想说，不要送死去。

　　刘二虎自持妖多势众，又对段柯嫉恨许久，愤愤然甩掉了他的手。“老子就不信，今天拿不下她！”说罢，不由分说拖着一干小妖怪冲了出去。
　　大夫人从布帐内探出脑袋，深情款款的拖长音：“二虎~加油~我精神上全力支持你！”
　　刘三虎跟着母亲：“老爸~加油~儿子精神上——”话音未断，耳朵已经给他老子凶狠揪起。

　　“他妈的你老子去打架，你给我在里面看戏？！”刘二虎拖起儿子，再次推走段柯的阻拦，大步朝外走去。

　　小分队气势浩大地出场。

　　段柯不放心刘二虎，正要跟出去观望，却教大夫人拦截了下来。

　　大夫人挑起兰花指，扭摆着水桶腰，声音甜得冒泡：“我说段二当家啊～你是不是和外面的贱人窜通好了？不然，她怎么会每年如一日得来骚扰我家二虎！”大夫人那个恨啊，司徒无情当初曾在出云寨住过不少日子，这丫头生得水灵灵白嫩嫩，刘二虎的三魂七魄早就给勾得一干二净了！
　　段柯听到贱人二字，再次皱眉，神情漠然道：“我对出云寨的心思，大哥自是了然，无须赘言多作解释！”
　　说罢，他转身疾走跑出了训练场。

　　大夫人倒也不气，只是笑得贼奸：“你大哥？呵！早就被人迷得神志不清了！管你什么劳什子兄弟的，这三年来他苛刻掉你库房多少粮食？！段柯，你也就个有点墨水的笨牛头！你大哥早想赶你了，就是找不到好的借口！”

　　兄弟二字，在段柯的心中重若泰山；而在刘二虎的心中，却抵不过几句枕边的几句温浓软语。

　　段柯奔出寨外，眼见几十个兄弟头仰脚翻地倒在沙地里，放眼望去，好不狼狈。
　　刘二虎的镰刀被震到几十丈外，半个身子浸到沙地里。
　　刘三虎被优待了，被定身符困在了树荫底下。
　　司徒无情正拔着大当家的虎毛，历数着当初在出云寨这位大当家给予的“厚待”。她的目光不经意瞥过段柯，顿时手上的动作一僵，嘴角肆意的笑也收敛了下来。

　　“我错了，段柯！”推开连连痛呼的刘二虎，司徒无情快步跑到了他跟前。

　　段柯望着她神采飞扬的眉梢，丝毫察觉不到半点所谓歉疚的意味。

　　“段柯，已经三年了，你就原谅我吧！”

　　三年前的今天，正是段柯初遇司徒无情之日。
　　段柯想着，脑海里过往的回忆碎片，跟着天上渐落的雨滴，一并纷飞了起来。

　　三

　　若干年前，段柯出师狮驼岭。他天性温和，又不喜杀戮，用了三百年学出师后就拜别了众师兄弟，辗转来到紫竹林。修了二百年佛经以后，再度拜别观音姐姐，又去了深山闭关。闭关五百年后，开始幻化人形，在人间游历，一次山洪爆发，为了救一个小孩，他不幸被翻滚的巨石压伤脊骨，获救于上山采猎的刘二虎。
　　他们就此结缘，结拜于大唐境外，刘二虎的出云寨。

　　段柯也就自那时起，接手了出云寨大小的细琐事务，成了出云寨的二当家。

　　当时的出云寨也就百来个小妖，杀抢掳掠没有本事，唯一的生存手段就是外出狩猎。段柯来了之后，为出云寨划了一个详细的狩猎日程表，什么最佳狩猎区域，什么最合宜狩猎季节，经由他大半年的钻研，全部跃然纸上。为了让所有的小妖能够参照狩猎规划，段柯还举行了一系列为时不短的扫盲活动。

　　再后来，出云寨的小妖日子逐渐滋润了起来，段柯开始传授强身健体的武艺给众小妖。
　　久而久之，出云寨在段柯的一手经营下，发展成了四位数的大规模妖怪聚集营。

　　眼见寨内有了起色，刘二虎益发活跃了起来，他魔性难驯，又被段柯宠坏了，于是和段柯摩擦了两个比较大的矛盾冲突。
　　第一个就是他敲锣打鼓去了大雁塔强娶了蝙蝠精，也就是现在的大夫人。为了摆平蝙蝠精的前夫公狐狸精，段柯软硬皆施，又是赔钱又是赔礼，最后还是落实到了武力解决。
　　第二个就是他不满现状，开始逐步带领弟兄干起了打劫商旅的买卖。起初还是瞒着段柯偷偷摸摸地进行，时间久了，加上蝙蝠精的游说，刘二虎卖弄起大当家的威风，直言喝止了段柯的阻拦，大摇大摆地领着妖怪们出入山林，烧杀抢掠。

　　于是乎，三月某日风和日丽，段柯在刘二虎抢劫商旅队伍中，看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的光景，众人喊打喊杀的叫嚣中，她倦缩在一个朱红色的木箱子里，穿着一身红点粉底的小缎袄，伸出箱外胳膊还没一个成年妖怪的指头粗，那双眼张得骇人的大，浅蓝色的瞳孔里闪射不定的惊恐与慌乱。
　　眼见着大刀就要砍向木箱，段柯心下一紧，极快地闪身过去，只手挡下了牛妖的兵刃。小姑娘低低的啜泣声自身下传来，段柯低头一看，她竟然捂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段柯无奈。推开了周边的牛妖□□精等，伸手欲将小姑娘从箱底提出来。谁知她毫不领情，反手一记凶狠的耳光，打得段柯半张脸火辣辣的。
　　“强盗！妖怪！滚！快滚！”
　　段柯苦笑，指着边上厮杀的人与妖怪：“小姑娘，我带你走，不然的话，刀尖无眼，不小心割了脑袋就麻烦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分明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们是强盗！全部不得好死！”女孩倔强地抬眼，泪水朦胧间，她看到段柯眉头纠结，斟酌对话的同时还要分身挡下周遭袭来的兵刃。

　　与此同时，一边的刘二虎杀得好不尽兴，一把元神禁锢耍得跟把大菜刀似的，鲜红的血液飞溅，一颗颗人的头颅径自滚落在地。
　　女孩见了，哇一声惨叫，昏厥过去。
　　段柯见了，纠结的眉头更加纠结，单手将女孩抱出木箱，冲进了战斗中心，拦下了正杀得快意的刘二虎。“大哥，钱财已经截下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刘二虎兴致勃勃：“二弟，你不觉得杀人很有趣吗？”
　　段柯摇头，提起右手示意众弟兄见好就收，停止了围剿。
　　“我教你们武艺不是为了杀人的！”段柯道，越过一脸不悦的刘二虎，走到众妖中间，“现在全部给我回寨，违者杀！”

　　四

　　暂时不知这小姑娘的归处，段柯只得将其带回寨内。
　　这次出云寨截下了一批大货，众妖欢欣雀舞，将满车的金银珠宝齐齐搬进库房，任由段柯负责分发，段柯虽恼他们手段凶残，但也对兄弟们的信任却之不恭。
　　这些刘二虎看在眼里，又是满腹不悦。明明他才是大当家，这次的丰厚收获也来自他的带领，凭什么要让段柯来分配？不知不觉，刘二虎已经淡忘了当初的手足情谊，对于段柯的感情由敬佩渐渐转向嫉恨。

　　春意料峭，段柯的帐篷建在寨内最北面，通常是阳光一年四季都不会惠顾的地方。
　　帐内的小姑娘徐徐张了眼，不经意瞥见段柯弯腰蹲在帐内忙碌着什么。待他察觉身后人已醒，起身回头，她才看见他是在起暖炉。

　　多细心的牛头，司徒无情暗自耻笑，却将狡黠的心思藏匿于惊惶失措的眼底。
　　“你你你，你是谁？我在哪里！”她掀开身上的上好的裘皮被褥，顶着一室的冰凉，光着脚丫子跳下床榻。
　　段柯知她惧他，倒也没有靠近，只是声音平缓地道：“我叫段柯，这里是出云寨。小姑娘，你醒了就好，我送你回家。”
　　司徒无情后悔死了，虽然站在地上说话比较有气势，可是躺在床上多温暖啊！她冷得直打哆嗦，声音那个颤啊：“回家～我不要～你是妖怪，会害死我家里人的！”
　　段柯摊手，表示没有武器，“你放心，我既然救下你，就不会伤你家人的。”
　　司徒无情别开脑袋，牙齿受了凉，开始打架，“你滚！没的谈！我才不会笨到带你们去害我爹娘！”
　　段柯皱眉，很快，褪下肩头的豹皮披肩，走过去，盖上她单薄的不住微颤的肩头。“我帐内比较冷，你不要逞强。”说罢，立即识相地退出营帐。
　　司徒无情见了，扯飞肩头的披肩，踩在地上，飞快地窜回床榻，一股脑儿钻进被褥。

　　被子还没捂热，段柯再度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肉汤。
　　见司徒无情没有理睬的意思，他将碗搁在床边的矮柜上，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司徒无情灵敏地跟兔子似的，听到脚步声渐远，立即从被褥里探出脑袋，捧起碗大口灌下。

　　整整三日，司徒无情没有走出过段柯的营帐，吃穿洗漱，全由段柯服侍妥当，以至于寨内的妖怪们早就遗忘了这个他们二当家抱回的小姑娘。
　　司徒无情琢磨着这牛头也算只好妖，也许能说服了他跟自己一并效忠朝廷。于是在一个清朗的午后，她躺在段柯帐内的书堆里，头枕着《诗经》脚垫着《元曲》，软洋洋地唤住了正在为暖炉加木料的段柯。
　　“段柯，你做强盗多久了？”
　　段柯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我不是强盗。”
　　“……”司徒无情撇撇嘴，抱着李清照的词无力地呻吟起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知否，知否，这牛真的好呆哎……
　　“你叫什么名字？”段柯拍拍手上的木屑，起身问道。
　　司徒无情挪开脸上的书，从书堆里坐起身，轻灵的眼眨啊眨，迎向段柯温和的目光，良久，她漫不经心地道：“我叫无琴，一无是处的无，‘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里的那个断弦的琴。”
　　段柯怔了一下，“百家姓里，好像没有‘无’这个姓。”
　　“你这只牛怎么那么讨厌？我家里人没钱，所以不会起名字不可以吗？”司徒无情不耐烦了，心想着这什么出云寨的也没有朝廷说的那么可怕，不就是几只不成气候的小妖怪么，为什么还要她混进寨玩什么里应外合的？
　　段柯莞尔：“我没有恶意。原来你的家境并不好，想必这次寨内截下的那九十七公斤白银和两箱一共三百二十六颗深海珍珠也不是你家的东西了。”
　　轮到司徒无情愣了，半晌，喃喃道：“你怎么算得那么清楚？”

　　“我负责全寨的收支，自然不能有所差错。”
　　“你……额，牛头，你在出云寨是个什么身份？”
　　“我？我叫段柯，是这里的二当家。”
　　司徒无情身后的书哗啦啦坍了下来，一本，两本，齐刷刷砸向她的脑门。
　　较之书本自由落体的速度，段柯自然更快了。
　　他猛地冲了过来，脚底不知被何物一绊，相对于司徒无情算是庞大的身躯，整个倾覆在了她身上。
　　轰——巨响一声，段柯千年来的书本收藏气势壮观地倒在了他的后背，上万册的书籍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两个淹没。

　　待到段柯抱着司徒无情爬出书海时，他的帐篷被倾倒的书籍迫害得已经惨不忍睹了。
　　司徒无情有些过意不去，自首道：“那个，我不知道……白天无聊，上面的经书我看不懂……就抽了底下几本书……”
　　段柯再好的脾气也被激怒了，“你要看书不会直接问我拿吗？”
　　司徒无情无辜地扬起脑袋，“你那么凶，我怎么敢问你拿！”

　　这个事件过后，司徒无情被“请”出了段柯的帐篷，住进了柴房。
　　看到柴房里井然有序的书椅茶几床榻，她才知道段柯这几日都住的柴房。
　　之后，段柯足足七日未曾出现。
　　司徒无情啃着蝴蝶小妖送来的馒头，听着他们碎碎念着担心二当家生病了什么的，她没好气地插嘴道：“肯定是收拾书去了，哪里有功夫生病啊！”
　　蝴蝶和牛妖听了，登时了然：“哦，也对，观音菩萨送的万册经书，二当家一直都当作宝贝呢！”
　　司徒无情当即被馒头噎到，咳了半天。

　　原来这只牛大有来头，她禁不住好奇了起来。

　　于是过了没几日，她暂时将朝廷的重任放至脑后，一个人摸出了柴房，沿着最北面的小道，找到了段柯的帐篷。
　　段柯不在，帐内仍是一片狼藉。
　　司徒无情随手捡了本书，一翻，果然在书背后印上了观音姐姐如来大叔的精美签名。
　　丢下书她跑出帐篷，在训练场的角落里，找到了正在指导刘三虎的段柯。
　　看到段柯熟练且漂亮地将护法灭魔耍出一百单八样招式时，司徒无情再度惊愕。
　　段柯看到她，将护法灭魔还给刘三虎，交待几句便朝她走了过来。
　　“无琴？”
　　司徒无情微顿，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嗯！”
　　“你想通了，要回家了？”
　　“啊？”
　　段柯皱眉，“那是寨内有人欺负你了？我早就交待过，要好生招待你的，不许动你分毫。”
　　司徒无情干笑：“这里谁都可以一口吃掉我，交待有什么用？”
　　段柯想了下，“那这样吧，你住回我的帐篷，我回头去整理一下。”

　　“好！”司徒无情想起羊毛软塌，那温顺的触感，真是这辈子睡过最舒服的床了！
　　段柯却在她欣喜的瞬间闪过一抹迟疑，“算了，你还是回家吧。我送你回家去，这里毕竟不适合你。”
　　司徒无情正要找借口，身后却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回过身一看，是出云寨的大当家刘二虎。
　　“儿子！练得怎么样了！”刘二虎走近，眼睛腾地定格在司徒无情身上。只见她一身娟秀的小棉袄，眉眼精致，气质轻灵，这般样貌，愣是一百个妖女都及不过的清俊脱俗。刘二虎霎时傻了：“二弟啊，哪里找的丫头，贼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