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章六-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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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奈写完作业有点儿睡不着，就开始搂着笔记本看起了柯南。
不一会儿MSN就有人和她说话了，是她妈妈给她说的话，问她最近好不好，新学校好不好之类的无聊的问题。
她一一回答了，妈妈又嘱咐了几句要多喝水多吃水果，英奈看着她的嘱咐，打上去几个字‘你关系我当初干嘛走’，英奈看了看删掉又打了一句‘你现在在哪’，但还是删掉了，最后只剩下几个字‘知道了’。
英奈长得并不像她的妈妈，而是像爸爸。英奈突然就想到，有很多或许熟识，或许陌生的亲戚朋友一概这样评价她的长相。英奈其实会很讨厌别人这样讲。讲她和谁谁谁像，和谁谁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
我不需要长得像任何一个人包括父母，长得像只是我所表现出来的样貌和他们的像而已，但是我的长相，是我自己的，所以我不需要。所以我都不需要。英奈总是会抱着这样的自嘲，孤独的睥睨所有她不屑一顾的人，包括msn另一端的她的妈妈。
“嘁… …”英奈把手插进蓬松的头发里，无奈而又懒散的叹了一口气，关掉了电脑。
英奈在被窝里僵硬的蜷起身子，指尖轻轻地吃力地碰到腿上的石膏，忽而见英奈的鼻子就酸了一下，差一点哭出来。
英奈突兀的想起了每天都会神奇出现在冰箱里的便当，她做饭水平不好所以她爸爸那边的保姆兰姨总是会在她上学的下午到她家给她做好饭放冰箱里，第二天她只需要再加热一下就好了。这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兰姨总是会避开她在下午或者她不在的时候去给她做便当，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周末去新宿那边爸爸加兰姨倒是也没有避着她，这就让它更奇怪了。有一次在新宿那边英奈去厨房问兰姨为什么，兰姨带着隔热手套轻轻把天然气上的炖了鸡汤的砂锅端下来，轻轻说：“你说什么呀？我可没这么做过呢。”她用瓷勺子轻轻搅了两下鸡汤，香味氤氲着热气升腾起来，兰姨嘴角轻轻向上勾着，能看见一丝轻渺渺的笑纹，“你知不知道，柴火上的鸡汤比这好得多，可惜了…现在天然气没那种水平。”
到这地步英奈自然不会再问下去。每天的饭她会吃不出味道？但是兰姨这么说了，英奈自然是不会再问了，到底什么原因，英奈到现在还是不知道。
迷迷糊糊间，英奈就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在一个很大的广场里奔跑，那是有风的一天，英奈扯着手中的风筝线，有一种阻力在拒绝在英奈的拉扯，那其实就是风筝飞起来后的拉线时候的感觉，但是英奈看不到那个湛蓝的风筝了，她急得大叫大嚷起来，她爸爸就在旁边站着，但是看起来好远，英奈就扯起喉咙开始尖叫：“爸爸！爸！我的风筝！我的！它不见了！”英奈的爸爸不疾不徐的走过来，风吹着他棕色的大衣领子刮过他的脸，他走过来轻轻摸了摸英奈绒绒的头发，“没关系。”
英奈就醒过来了，“没关系？”什么没关系呀？我没关系还是风筝没关系？英奈拿起手机直接拨了爸爸的号，“喂… …”
“怎么了？”栗本斯恒声音还是老样子，平平缓缓的。
“你给我请个假吧，我今天没法去上课了。”英奈吸了吸鼻子，尝试着用她爸爸一样的口气说话，可是还是有一点儿颤抖。
“好。你老师电话发给我。”
挂罢电话不一会儿就又打了回来。“我给你请过假了。”
“哦…”
“我听说你第一天就被请出教室了？”英奈可以想象斯恒在那边挑着眉毛有些戏谑的说着。
“… …”英奈无言以对，沉默半天才闷闷说道，“你消息挺灵通。”
“能不能听话呀你？”电话那边是哗啦哗啦的翻纸声音，一定是在看什么文件。“一杯咖啡，马上。”英奈听见斯恒用手捂住听筒吩咐一旁的人的声音。他可真是忙。
“哼…”英奈等他又把电话放到耳朵边对着电话讲让英奈别一直沉默的时候才说话，“小时候听话也没见你们怎么待见，既然努力辛苦装乖巧没人疼没人爱还不如省点儿力气呢…虽然说是照样没人爱。”
“行了我不多说了，我给你请了两天假。”斯恒放下文件夹，轻轻挪动着咖啡杯，清晨微凉的日光打在杯沿上，反射着惨白透彻的光，“你还有要说的没？”
“没了，我只休一天就够了，真是谢谢您的好意了栗本先生。”英奈的话和正常女孩儿对爸爸撒娇似乎无差，但是她却一点儿没笑，脸上是反常的平静冷漠。“再见。”
斯恒方向电话，高高的眉骨给眼窝扫下一片阴影，“叫财务部再去把这个报表审核一遍，上万的查漏都找不出来要他们做什么？今天下午一点之前务必把核对正确的报表发过来不然就让会计组组长拿着辞职报告书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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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奈拖拖踏踏的扶着墙蹭到客厅里，拽过一个羊绒毯子盖好双腿就坐在沙发上开始悠哉的看电视，小九跑到她身边窝起来卖萌，灰色的毛尖儿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晶亮。英奈慢慢地摁着遥控器，她要看的不是电视节目等的也不是肥皂剧，她在等兰姨。
果不其然，英奈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到了下午两点再醒过来，没一会儿就听见门锁喀拉喀拉地响了起来，兰姨走了进来。
兰姨把食材放到玄关处的装饰柜上后，才看到坐在客厅里的英奈，但她也只是略略吃惊了一下，随即便温和的笑了一下，“怎么没去上学？”
英奈也假惺惺撑着一张笑脸，甜腻腻的说道，“我说我就等您呢…您信不信？”
兰姨拢了拢鬓边的碎发，轻轻笑着说，“等我做什么，难不成英奈你能预知我今天会来啊？”
英奈直起腰靠了靠一旁的软枕，收起笑脸扭头看着窗外，“阿姨何必再和我这么不清不楚的说话？”
“不清不楚？”兰姨走到英奈身边坐了下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这孩子了英奈，我就喜欢你说话的口气。”
“那您又何必再打哑谜？”英奈扭过脸，把脸微微向兰姨凑了凑，尖尖的下巴轻挑着，“阿姨到底为什么要来给我做便当的时候故意避着我？”
兰姨起身走到净水器前到了两杯热水，递给英奈一杯，自己坐下来慢慢喝着，氤氲的热水扑面而来，英奈又想起来当时问兰姨的时候那锅鸡汤的香气，“这一周末我去新宿那边吃饭，阿姨你能做鸡汤吗？我特想喝鸡汤。”英奈端起水杯，任由热气蒸腾着熏着自己，没有喝一口。她生来就不爱喝白水。
“好啊…”兰姨慢慢的说着，“你妈妈当初也特别爱喝我的鸡汤。”
[兰姨]
我刚到你们家的时候你是国一，说来也有四年了，我说不上看着你长大，但是你家的事情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我到现在都觉得你爸跟你妈的关系很别扭…从来都没有不这么认为过。我刚来你们家做保姆，你妈妈就一直是冷着脸，我最初是以为你妈妈不喜欢我呢，可是后来我看你妈妈对所有人都这样，除了你还稍好一些以外，我才有点儿心着地。
你妈妈跟你爸爸没吵过架但是很少说话，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爸爸太忙，但是我倒觉得是没有感情基础的。你爸爸还是一个蛮随和的人，所以说我在你们家，觉得最别扭的人就是你妈妈了。这话你别嫌阿姨说的不好听，你妈妈虽说不常在我面前晃悠也不会对我的活儿找茬，而且还总说我的鸡汤好喝，但是她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怎么说呢，我觉得她好像无时无刻都在穿着戏服演戏，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演，也是在等，等那个机会。
禾凉夫人怀孕只不过是她正好等的机会，她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走。
这你自然是知道的。我一个外人跟你说我的感受你可别太在意，只当是乱听的好了。我觉得你妈妈就是在等那个时机逃走，仿佛禁锢她的是你爸爸，还有这个家。但是她自己恐怕不知道，就是她的‘等’，让我对她的感觉很奇怪。总是觉得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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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奈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兰姨，大大的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好半晌她才开口，
“我只想知道，阿姨为什么要避开我。”
兰姨噗嗤一声笑了，她看着英奈轻轻说，“其实真正面对着你倒也是没什么了…就是…很多人都说你长得像你爸爸，的确大致轮廓是像，像西方人，但是仔细看，仔细看你脸上很多地方更像你妈妈，别人只看你一眼自然觉得你像你爸爸，可是我看了你四年，因为你长得像你妈妈，我总是会有些压抑，想着那时候你爸爸跟你妈妈几乎冷战一样的时日里我是无时无刻想着要去辞职，最后还是没有辞职，我现在看见你，就跟看见你妈妈你样…有些压抑…又有些愧疚…”
英奈低下头把水杯放到茶几上，摸了摸鼻尖，“我昨天不小心把腿摔折了所以今天休息一下，明天还要上课，阿姨今天就不用做便当了…”
兰姨站起身，“那我就走了，如果英奈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买了苹果，你要多吃水果才好。”
“哦…那您走吧。”
听着兰姨带上门的声音，英奈仰着脖子看着房顶。她明白兰姨的压抑，那时候她自己也都受不了了。她也明白兰姨的愧疚，那愧疚不是因为曾经想过辞职，而是因为对于英奈妈妈…对于英奈的，愧疚。
英奈又端起杯子，一口一口喝着已经凉掉的白水。白水轻轻滑过喉管，冰凉的触碰着喉咙，有一种痒痒的却又有些疼痛。喝水也会疼…英奈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错觉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章六-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