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翻身有理》浅紫微雨

2、窒息之感

　　黎辰启并不是个轻生的人，车祸后的手术很及时，他虽然不愿接受商木易的好意，但也还是颇为积极地配合着医生的治疗的。等到肺部的伤口渐渐愈合，呼吸开始顺畅了许多，他第一时间便想出院去找商穆炎，但商木易不准。

　　黎辰启反抗不得，便耐心地等着，他等着商穆炎来找他，他相信商穆炎一定会来找他。但他最终等到的，却是一番拳打脚踢，和电视上，商穆炎那场盛大的婚礼。直到他亲眼看到电视上的两人亲密地交换着戒指，相拥着吻在一起，黎辰启才开始真的死心了。

　　他关掉电视，深呼吸，再深呼吸，想着，算了吧。已成定局的事，多想无益，已是他人之夫的商穆炎，他也不会再要。这样的一场车祸，就当是他看清商穆炎的真面目付出的代价好了。都已经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了，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呢？好歹，他现在还活着，且渐渐开始康复了不是吗？

　　可是，没多久，他每天需要打的点滴突然增加了许多，时间也从一天三个小时，变成了五个小时，再到七个小时。他的呼吸又变得不太好了，偶尔还是需要带上氧气罩。黎辰启知道，自己的身体肯定出了问题了，也许是手术没有成功？

　　黎辰启的心情彻底低落，谁知道呢。无所谓不是吗？反正他这具身体，本来就脏得不行，再坏一点也挺好的。但渐渐地，黎辰启受不了了。手上的针眼越来越多，需要呼吸氧气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双腿开始浮肿，每日下床走动时间被减少，直至整日卧病在床。

　　黎辰启很努力地忍耐着，即使他长期躺着的背不堪重负，整日整夜地酸疼不已，甚至长起了褥疮。脖颈也是酸疼不已，好像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沉重万分起来。渐渐地，他连自己翻身都做不到。好几次，他试图坐起身来，却发现，双腿和胳膊全都无法用力，动一下，心肺便阵阵发疼，他甚至因此而晕过去几次。

　　有一次，黎辰启趁着护士出去拿药的时候，拼尽全力坐起身，慢慢挪下床。一个没抓稳，他摔倒在地，一瞬间，他的眼前一阵发黑，磕到的部位立刻发青。不知过了多久，他缓过神来，死命咬着牙，手脚并用地搭着床沿爬了起来。

　　黎辰启扶着床沿摸到墙壁，再顺着墙壁摸到门边，他将房门反锁，靠着房门又急又快地呼吸着。这里是高级病房，只有他一人住着，所以，这一刻起，他在这个房里的活动，只能靠他自己。只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却让黎辰启出了一身的汗，他懊恼地捶打着自己浮肿的双腿，咬咬牙，为了早日改变眼前的境地，他必须自己主动地进行锻炼。

　　每一步的挪动都费力万分，黎辰启像个初学走路的孩子般，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他要自己走到卫生间，不要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要假手他人，他已经受够了自己的没用。而就在距离卫生间几步之遥的地方，双腿颤抖着的黎辰启再次摔倒了。“

　　“碰”的一声巨响，他和扶着的轮椅一同摔倒，声音大得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疼。事实上，也真的很疼。随即，房门被撞开，黎辰启被人整个抱起。闭上眼，他将眼里的泪水忍了回去，哭不得。不能哭。

　　再后来，他昏迷了，醒来后，他明显地感觉到身体变得更差了。他开始需要每天在早上9点和下午5点时进行化痰治疗，因为，他甚至连自己吐痰的力气都没有了，而这些肮脏的秽物，似乎一下子都变多了起来。黎辰启觉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已经腐坏了。

　　这种废物般的感觉是黎辰启无法忍受的，他无所谓身体的好坏，无所谓死亡，不代表他愿意这样屈辱地活着。他试图拔掉针管，加速死亡，但却被发现，及时阻止，且加以看护起来，甚至搜走了他身边所有可能被他利用的物件。原来，他连求死的权力都不被赋予。

　　最终，黎辰启知道了真相，原来，他是得了肺癌，呵呵，怪不得呢。晚期啊，真好，治不了了呢，也挨不了多久了吧？要不是护士以为他睡着了，小声地交谈了几声，他可能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如此，何必挣扎，等待死亡降临也是个不错的临终体验。

　　躺在病床上等死的时间里，偶尔的，黎辰启也会想起商穆炎。对于这个人，有那么些时候，他觉得很遥远，很不真实。黎辰启只是不解，商穆炎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杀人灭口？有必要吗？还是说，他的存在，阻碍了商穆炎前进的步伐，所以，他是不得不除去的绊脚石？又或是，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所以，可以随意被抛弃，任凭有心之人处置？

　　黎辰启没有怨恨商穆炎，他只是单纯的不理解罢了。事实上，这么多天过去，最初的那点恨已经随着他对商穆炎的爱意的消散而消散了。他是个男人，输得起的，怨天尤人是懦夫的行为。他已经懦弱了一辈子，真的没必要在临死前还得懦弱。

　　病房门外的谩骂声还在继续，黎辰启依旧闭着眼。今天这样的谩骂阵仗相比最开始的那些天、那些人、那些话，真的是太过小巫见大巫了。即使门外新一轮的谩骂再次开启，黎辰启的情绪也没有半分波动。他甚至心情颇好地想着，他得罪的人还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多啊，否则，三个多月过去了，怎么排在他门外等着骂他的人还是这么多呢。

　　“滚。”

　　带着金属质感的嘶哑那声传来，众人噤声。没一会儿，杂乱不一的脚步声传来，只片刻，脚步声远去，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启辰，对、不、起。”赶来的男人艰难地说着道歉的话，一字一顿，除了他的名字。

　　黎辰启闭着眼，没有任何感觉，说到底，他能有今天这般下场，罪魁祸首不是商穆炎，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商木易。

　　没一会儿，唇上落得一个轻吻，黎辰启皱眉，偏过头。身边的男人没有勉强他，也是，现在这样动都动不了的他，做起来，感觉肯定很差，亏得这男人还能吻得下口。这男人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这么不依不挠地霸着他不放，啧啧，他的身体真的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么。

　　腰上、脑后各自覆上一只有力的大手，试图扶着他坐起身来。黎辰启猛然睁眼怒瞪，毫不留情地拒绝着此人的碰触，平静的心境也宣告破裂，对着这个男人，他就是无法平静。

　　但他还是被扶起来了，这个男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霸道，半点不顾他的意愿。够了，真是够了。他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一个人待会儿吗。

　　“商木易。”黎辰启用着最大的力气低吼着，但也仅此而已，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

　　“启辰，喝……水……”商木易端着水杯凑到他唇边，黎辰启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得不妥协，商木易有的是办法逼他喝水，他何苦挣扎，白白为难了自己。

　　“滚。”喝完水，黎辰启沉下脸，怒喝。商木易抿唇，没有立刻滚，“启辰，卫、生、间？”

　　黎辰启的脸色更难看了，“不需要，你给我滚。立刻，马上！明天也不要来，滚！”

　　“启辰……”

　　“滚呐！咳咳……”几声怒喝便让黎辰启承受不住地咳嗽起来，混帐，简直是混帐。这样的身体，这样的身体。

　　“启辰，你……别……生……气，我……现在……就……走。”随即，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逐渐远离。黎辰启闭上双眼，神情痛苦。他讨厌刚刚那样的自己，说到底，无论他理智上看得多开，遭逢这样的巨变，全天候遭受这样不见停歇的谩骂，还敢说自己能有多好的心，情简直是自欺欺人。

　　商木易他活该。明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好心情，还天天上赶着过来惹他嫌，活该承受他的怒气、活该受到迁怒。活该，他活该啊！

　　商木易真的没有再进来，但黎辰启知道，这个时间段的商木易肯定守在他的病房门外，时不时过来听听里面的动静。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处理，否则，那个男人总是守在他的门外的。

　　护士不怎么待见他这个脾气不怎么样的病人，每天的例行查房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有时候简直是草草完成任务后，迅速离开，除非必要，再不进来。黎辰启没有投诉，也没有告诉商木易，不招人喜欢就算了，何必还得招人厌。

　　第二天，黎辰启醒来得比平常都要晚，现在的他经常会陷入昏迷，很多时候，还在想着事情，就突然没了意识，有时候，说完一句话，就能昏过去。而有时候，脑子是清醒的，能听到别人说的话，眼睛却是怎么都睁不开了。

　　周围安安静静的，高级病房在医院顶层，环境倒是很好，就是住的都不是健康的人啊。不过，再高级的病房，始终还是病房，清一色的白，白得纯粹，白得让人绝望。

　　黎辰启用力呼吸着，早上还没有进行化痰治疗，堵在喉咙里的痰出不来，本就不畅的呼吸更困难了。黎辰启难受极了，他试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咳不出来。平躺在床上，痛苦是加倍的，堵在咽喉里的痰不上不下的，隐隐有窒息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