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之二 桃夭 ...
-
黑夜如浓墨化不开，带着潮湿阴冷气味的风在脚底下打旋。
一声尖叫打破老宅的宁静。
“少爷！少爷死了！”
在一棵焦黑的桃树上，刚刚及冠的周江和缢死，胸口不知被什么掏了一个大洞，鲜红的血淌了一地，死相极惨。
翌日，周少爷惨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白水镇，一时间人心惶惶。众人在茶余饭后谈论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依我看啊，定是周宅里种的那棵百年大桃树精惹的祸。您想想，这桃树也是随着周家长大的，这一百多百年都相安无事，偏偏前几日的大雨，这桃树被雷劈了，大火烧了一夜，必定是活不了的。昨夜周家少爷又死在那被劈死的桃树上，哎……都是作孽啊……”客栈老板换掉冷了的茶，又给桌前的客人端上一盘桂花糕。
“孽？不知这又是从何说来？”身着白衣的男人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龙井茶。
“哎哟，九公子，您有所不知。”客栈老板压低声音，“在我们这里，桃树只能种在后院，禁忌种在前院。俗以为桃树有邪气，如果种到前院里，树根扎到屋里，人就会有性命之忧。周家百年前迁居到这里，不懂这的禁忌，把树种在了前院。虽然如此，周家世世代代香火鼎盛，人人都富贵寿考。然而一个月前周少爷突然病重，大夫束手无策，大抵是听信了仆人关于桃树的说法，周老爷专门请了茅山的道士来作法……”
“哎！老刘！上酒！”老板被其他客人的吆喝声打断，只能端着酒去忙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白衣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道白色的影子翻过墙头。灵堂里白色的灵幡和黄色的纸钱，夹杂着男人和女人的恸哭声。
狐九摇摇头，朝那棵被烧焦的桃树走去。
整棵树被火烧的彻彻底底，盘虬卧龙的树枝在黑夜里格外可怖，发黑的裂纹让人有种身处地狱的绝望。
“出来吧。”
他在距桃树约两米的地方站定。面前忽然出现一透明的男子，桃花眼中掩不住浓浓的悲伤。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桃花眼男子戒备地看着他。
“若是活树，经道士的雷劈后应当是裂开的，而不会像你这般完整。”狐九抬头，满天的星光，“所以在那之前，你应该是已经死了，却在周少爷死后复活。”
狐九垂下眼，那星星太亮。“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解释解释？”
周江和出生的那天，也是他修炼成精的那天。
当他一次睁开眼望向这个世界，看见的就是正在啼哭的周少爷。他看着这个人类牙牙学语，看着他姗姗学步，看着他在自己身边玩耍，在树下背书，给自己浇水。
在周江和十岁那年，终究耐不住好奇心，化作人形成了他的小书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有百年的寿命，将来也会有更长的生命，却甘愿成为仆人照顾这个小孩的衣食起居。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类长得还蛮顺眼。他看着越长越有英气的小少爷，这样想。
他陪伴周江和度过了十年的时光，并且想着将来会有很多个十年，他承认喜欢跟这个人类待在一起。他们像是好友一样无话不谈，周江和深邃的目光总是那么温柔，有好吃的也总是留给他，为他打抱不平，生病时也会彻夜照顾他。这样就很好。
桃花、桃枝、桃实由于都是血红色的，妖魔鬼怪都愿意往桃枝上爬，他必须定期清理趴在自己身上的妖魔鬼怪。某天夜晚，妖气冲天，他在和一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老妖怪的搏斗中丧命。没有人会关系一个仆人的失踪，除了在窗边捡到一支桃花的周江和。
之后便病倒了。
“他……他定是不知从何听来的法子，听说人类的心脏和缢死的幽魂献祭后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啊……真是个傻子……他只不过让我的游魂留在人间的时间多了几天……愚蠢的人类，居然白白搭进去一条命……”魂魄变得更加模糊不定，他叹了一口气，声音轻悠悠的，不知道在说给谁听，“那大概……是我最喜欢他的十年了吧……”
狐九看着消逝的魂魄最后温柔的桃花眼，忍不住说：“他在奈何等你。”
桃之夭夭，灼灼其哈。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一朵桃花突然在深秋绽放，极尽温柔、鲜艳，又在一眨眼间凋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之二 桃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