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番外·清梦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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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户撒在了孙策的脸上，调皮地想将他唤醒，可他还是睡着，看起来是做了一个梦。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已逝的孙坚，有吴太夫人，有孙权，有他的亲人，有公瑾，有太史慈，有跟随他的部下，甚至还有乔莹。
他在梦中又重新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但是一直都好像少了一个人。孙策一时想不起来，只是朦胧的记得是个女子，有着乌黑如墨的长发，有着墨青的眉，并不是很好看，可他却喜欢。
阳光终究是太刺眼了，灼得孙策的眼睛有些疼，不过，敷在眼睛上冰凉的巾帕缓解了疼痛。会这么做的，有这样一个女子，她曾这样做了十年。孙策想呼唤出那个女子的名字，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只好睁开眼。
眼前无限放大的容颜精致美好，可孙知道她不是那个女子。她总是淡漠的，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就像是石头，怎么也暖不热。她叫乔莹出现在他的梦里，她有一个格外珍重的妹妹，也很漂亮，是公瑾的夫人，叫乔婉。
她们都不是她。
“夫君，多多少少吃些药吧，怎么也为了孩子们想想啊。”乔莹眉头微蹙，端起药匙，那微露的皓腕皎洁美好，美人如花，孙策就着将药慢慢喝完，屋中弥漫着少许苦涩的味道。孙策之前也闻过，一个女子脸色惨白，身影消瘦被一层又一层的被子包裹，屋子里阳光很少，有些昏暗，显得万分凄凉。
“外面阳光不错吧。”孙策在乔莹的搀扶下忽然想起刚刚的温暖，于是又想去晒晒太阳。他记得，那个女子平日里最喜欢晒太阳，她总是懒洋洋地躺在那里，孙策只好无奈地陪着她，让时光在暖阳照射下默默流淌。
乔莹是很乖巧的，又命秉笔同她一起扶起孙策，慢慢走到院子里。孙策觉得脸上的伤口有些发痒，却无法抓挠，这么多天他一直都不愿见着镜子，不想知道自己脸到底怎么了，他记得那个女子说过他长得好看，也说过要陪他一辈子，可是却是她言而无信了。
他记得那个女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但是他不记得那个女子的名字，那个女子的容颜。
乔莹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心情开口，只是拿起了琴，轻轻拨弄着。都是些不成调的曲子，却渗透着寂寥。孙策问她：“你感到寂寞吗？可是为什么，明明你有了孩子？”
乔莹缓缓回头看向他，眉梢带上了嘲讽。
“寂寞？孩子怎么能够完全填满？莫非夫君认为女人这一生的幸不幸福都与有没有孩子有关？莫非夫君认为女人只需要孩子？”
孙策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乔莹收回视线，又将注意转向了手中的琴，根根冷然，声声如泣。
“夫人以前听说过得很开心的时候，不也没有孩子吗？后来妾进府后，夫人也有了孩子，可是妾却没有见夫人开心地笑过。”
夫人？孙策有些怔愣。夫人，应该就是那个女子吧。对了，那个女子是他的结发之妻，是他第一个女人。他也想问乔莹那个女子到底叫什么。但是他还是决定不问了。不知怎地，孙策觉得若是问了别人，就总是会带着一丝缺憾，他想让自己想起来，不借助任何人。
两人之后再无答话，气氛有些尴尬，孙策觉得有些不自然。可是以前跟那个女子在一起从来都不会这样，她总是叽叽喳喳地烦他，有时会问他一些很傻的问题，或者会絮絮叨叨地叮嘱他注意身体。即使她静静地不说话，他也觉得很自然，做什么事也觉得有人在陪，很温暖。
有人走近，纵使脚步放得很轻，但是还是打破了这一片凝静。
“茹儿来了。”乔莹拿出软布开始擦拭琴弦。茹儿？孙策在秉笔的搀扶下坐直身子，期盼地看向脚步传来的地方。
当树林再也遮不住少女的娇颜时，孙策的心情也随少女面上的笑容放晴。
一旁，乔莹却起身，向孙策低声说：“妾先告退。”孙策点头默许，不知为何，他心中竟也不想让孙茹与乔莹谈论更多。
乔莹与孙茹擦肩而过，孙茹行礼，乔莹还礼。明明最有礼节，却渗满了疏离。孙策一拍头，孙茹不是那个女子的女儿吗？
果然，孙茹是像那个女子的，有着墨青的眉，白净的脸。但也仅仅像那么一点儿，都说女儿肖父，却也是，有着孙策的漂亮，甚至还有颊边深嵌的两个小酒窝，要比那个女子艳丽好多。虽然现在还有着一团娃娃气，但是以后想必会出落得亭亭玉立。
“爹，觉得自己身体好点了吗？女儿好担心。”孙茹拉着孙策的胳膊，任由自己的语气带上撒娇的意味。孙策听着软语，心也随之柔软了几分，伸手摸摸孙茹的头，宠溺地回答：“当然好多了，最近觉得要比以前有精神了呢。”
“是吗？太好了。”少女脸颜上的笑容绽放的愈发大了，漂亮又明亮的眼中似乎含满欣喜。瞧着斜阳正在缓缓下落，又唤着身旁的侍女执书扶起孙策回到屋子。孙策嫌暗，孙茹又将屋子里的窗开得大大的，让如血的残阳印在孙策眼中。
越是鲜艳的颜色就越显得孙茹穿得朴素无华，孙策眯起眼睛瞧着给他点香开窗的孙茹，默默想着。孙茹只穿了一身缥碧的长裙，裙上鲜艳的花纹也没有，甚至没有佩戴什么首饰。
“茹儿多穿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吧，年纪轻轻，正是如花绽放的年纪，怎么穿些近白的衣服？今儿回去了就做些鲜艳点的衣服。”到底是说出了口，但是孙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很顺从的秉笔执书竟一齐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孙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孙茹原是背对着孙策的，但听完他的话后，猛一回头，眼中含满了泪，却扬起下巴不肯让它们掉下来。
“爹，女儿先告退。”不待孙策疑问，就施礼离去。孙茹的背挺得直直的，任何脆弱都不想说给别人。
孙策有些迷茫，呆呆躺着，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坐起身来，命秉笔将孙权和张昭等人叫来。
他们来得很快，但是孙策已换好衣服，端着威严，仔细叮嘱着大事。
“仲谋就交给你们辅佐了。“孙策看着重臣的脸充满了信任。
孙权有些无措，不知道为何孙策会忽然提起这事。“哥，我……”
孙策挥手止住孙权未尽的话，握住孙权的手，坚定地说：“权弟，我和父亲未竟的大业，就靠你来完成了。”
“可是，大哥，我……”
“你在军事上是不如我，可是在举贤任能方面你比我强。现在江东需要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你不必担心，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大哥！”孙权有些无奈，但是看着孙策苍白的唇色以及坚毅的眼神，只好作罢，“我会做好的。”
孙策点点头，闭上眼，躺在床褥间，觉得系在心头也是最主要的一件大事了了，可以认真回想那个女子了。
他又沉入了梦乡，做了一个关于那个女子的梦。女子说过要看他变老，可是女子还没有等到他变老就走了，而他本身也再也不可能变老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她叫苏镜，两年前就死了。
生者存在的世间的呼唤，终究传不到另一个世界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番外·清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