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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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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衣里勒住马,在一旁冷眼看着。
骆归直下马走到癞和尚跟前,摸出来一包东西,递到他手里。“和尚,你带回去。”
癞和尚惊得叫:“阿农!”
“我先送他去找屠青青,他没功夫,得有个人照看。”骆归直回头看一眼朱衣里,说得慢,一字更比一字稳当。
“阿农!”癞和尚暴喝了一声。
再想不到,这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千辛万苦弄来了东西,倒忘了人。
癞和尚从马上翻下来,挥着拳头,大步冲到朱衣里马前,只想一拳捶死了他。骆归直身形挪动,抢到他跟前一步,轻手按住他拳头。
使得虽是巧劲,力气仍有些不济,拳头堵住嘴,咳了一声。
癞和尚看着他搭在拳头上的三根残指,气得鼓胀着,仍是不能硬打下去。
“阿农!”
“和尚信我。”
骆归直咳着笑,摇摇他的拳头。
癞和尚睁大眼盯着他,他的心思他向来看不穿,也不费心看。这一回行事再古怪,总是有他的因由。癞和尚重重点头,只要自己信。“我等着你!赶早回来!”
“好。”骆归直轻声应着。
癞和尚上马扬鞭,再不回头。骆归直站了许久,只看着一路烟尘渐去渐远。野风卷过去,不剩一点痕迹。骆归直伸手盖在脸上,从头揉搓下来,只觉得周身一轻,仰头便往后栽倒。
朱衣里看着他躺倒在地下,不出声,也不理。
“朱少爷。”骆归直闭着眼,哼哼唧唧的唤他。“你要我的命,现下就可以拿了。”
朱衣里从马上下来,他身上裹着的原是周翡的黑袍子,嫌宽,猎猎的兜着风,更衬出细细一道身影来。这么一道黑影,不声不响的立在骆归直身边,低头看着。
他跟盲刀客换了一刀,伤在右胸,撑到这一刻,终于不成了。一身衣裳虽脏污,仔细看,仍能看见胸口成片的血渍。还好癞和尚粗笨,看不出。
“我不用动你一根指头,你也到不了天黑。烂命一条,要来干什么?”
“你不要,我可要睡了。你再别吵我,多少天都没合眼,瞌睡得不行不行的。”骆归直嘟囔着,偏头就要睡过去,只想一睡不醒。
“我背着吴玉麟的尸,去找屠青青看过。”朱衣里坐到他身边,只像是说些闲话。“青姐说一刀断喉,是极快极凌厉的刀法,有锐气。”
骆归直猛然睁开眼。
“我看过你使刀,你的刀使得稳,却不狠。我虽然不会功夫,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杀了吴玉麟的人,不是你,是胡文定。”朱衣里说到后来,微微笑起来。
笑得冷,风拂着头发,略过他眼前,脸上现出一股莫名的狠。
骆归直挣着,想要抬手。
朱衣里从他腰间解下刀来,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杀你,可也不想让你死得安乐。我只想跟你说,你是个聪明人,我骗不过你。胡文定却未必有你这么精,癞和尚更是笨得出奇。他刀使得再好,我要想让他死,那也容易得很。”
骆归直张嘴想喊,朱衣里伸手按在他嘴上,仔仔细细的抹干净,低头亲了一口。
话说得狠毒,唇舌间却缠绵,软软涩涩,还带着一丝血腥气。
“阿农。”朱衣里抬起头,抚着他的脸,看着他眼里的杀意。“我偏要叫你阿农。你就在这躺着,临死前的功夫,不妨好好想想,我能用什么法子收拾他。”
骆归直眼看着他站起来,费尽了力气,却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原本就已是油尽灯枯倒下来,一心等死,现下却实在不能就死。
挺身起了几回,总是不成,张开嘴不住喘气。
听着他轻声笑,听着他踩蹬上马,马蹄踢踏着地面,得得跑开。骆归直一手拼力摁在地上,只起了数寸,又躺倒回去,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
有时模糊醒过来,觉得有人搬动自己,往嘴里喂东西。骆归直想要说话,想要叫谁,却又昏睡过去。
头顶上隐约黑了再白,也不知过去多少时候。
骆归直耳边听见马蹄翻飞,一惊睁眼,撑着胳膊半坐起来。远远的看见两匹马正赶过来,前头的一个早早就下马,撒开腿跑过来。
许是腿脚不灵便,跑了几步,摔了个跟头,翻身起来,仍是往前跑。
骆归直睁大眼看着,倒像是土里滚出来一个人,径直扑到自己身上。随着他往后倒过去,仰天躺下。他趴在身上不起来,一时笑,一时哭,浓黑的眉眼全叫眼泪糊住了。
“阿农。”
骆归直拍着他脊背,哈哈笑。
“有伤,慢着点。”
癞和尚把胡文定带来,站在一旁,看着笑。
胡文定慌着扶他起来,看他的伤,胸前给人仔仔细细的包扎过,还上了药。
骆归直心下豁然,四顾望出去,寂寂一片荒野,再无人迹。他对自己,也只到这一步。那洞中洞里的真货,自然也叫他拿去了。北地的富贵,如今全在他一人手里。
骆归直复又躺倒下去,摇摇头,大笑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