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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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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推开客栈的窗户,是上弦月啊。清冷的月光洒照着大地,无情而冷冽。深深的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倚着窗,我微眯起眼睛,心底满是惆怅。
名丛啊,在今天之前有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地名了,今天听见之后一直藏在心底的记忆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苏醒过来,然后在半夜将我惊醒。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也许我会在南家待上更长的时间吧?我不确定的想着,那个地方毕竟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初得到温暖的地方。也不知道和彦怎么样了,他好不好呢?那件事情有没有牵扯到他呢?希望没有,否则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的。而那个疼我的奶娘,她年纪那么大了,又有不少的毛病,这些年她过的是否艰难呢?我下意识的抬头向南边看去,名丛就在那个方向,一直向南走,那个热闹的地方还和以前一样吗?
“公子,你起来了?早饭是在房里吃还是下去吃?”茗烛站在门口,嬉笑着问道。
我回身看了他一眼,“把东西拿好,我们下去吃。吃完就退房,该回去了。”
“是,茗烛知道了。”一转身,那个家伙就收拾东西去了。
我对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这个茗烛,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茗烛是我一次下山办事的途中救下的,当时的茗烛被好几个地痞无赖团团围住,揍得浑身是血,缩在地上连动也动不得一下。当时的我心中一个激灵,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出手救下了他。
茗烛昏迷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醒了过来。
我问他是哪里人氏,顺手给了他些银子,让他伤好了便回乡去吧。说完我便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着的啜泣声。
回过身去,只见茗烛一张脸已哭得花了。那一瞬间,茗烛的脸和小崖的脸突然重叠在了一起。站在原地,我恍惚忆起小崖伤心时也是这般不顾形象的哭鼻子,只是他可不会压抑自己,先大哭出来再说。完全不管自己是一个男孩子。
见我回转身去,茗烛一下子就从床上扑了下来,跪在了我的面前,我被他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求求公子,救救我爹吧!”茗烛不顾自己满身的伤,跪在我面前重重的磕起头来。
我呆了一下,伸手扶他,“你起来。”
我始终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这种跪拜礼。这总让我心里不舒服,也许在他们看来下跪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我不习惯。也许这就是文化和教育的差异吧。在我那十九年里接受的教育中人人平等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很多事情都是基于这个基础而去展开的。而这个世界,说白了就是一个权贵的世界。有权有势的人可以任意欺压贫寒之人。而出身低微的人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对着那些权贵弯腰屈膝,甚至下跪磕头。这一切都让我反感,可却又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什么跪?”我扯起他,斥到。
茗烛抹着泪,哽咽道:“我爹,我爹快不行了!呜呜,求公子救救他吧!”
说着便又要下跪。
我叹了口气,头疼了起来。我很清楚,如果我不答应,只怕这孩子会缠个不停。何况,他还是为了他爹,这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我无法拒绝他。
随着茗烛向城外破庙赶去,却已是迟了。茗烛的爹等不及他回来已咽了气。茗烛跪在他爹身旁哭得声嘶力竭。
我看着他哭,没有去劝。他心里的苦痛,如果不哭出来只怕是无法消散的吧。什么是子欲养而亲不在,这便是了吧。一直到他的哭声小了些,我才说道:“你爹已去了,早些让他入土为安吧。”
茗烛眨巴着眼看着我,似乎并没有明白我说了些什么,仍是抽泣不止。
我从袖中取出几锭银子,递到他手中,“好好葬了你爹吧。”
转身想走,衣角却被人揪住。侧身望去,却是茗烛。
茗烛见我回头,忙松了手,又是磕头,口中道:“公子的大恩大德,茗烛没齿难忘。求公子等等,待茗烛把父亲葬了便给公子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我淡淡说道:“不必了。我看你也是孝顺的人,这才出手助你。你葬了你爹后,若是银子有剩,你就留下寻个活路去吧。”
茗烛听了猛的抬头将手中的银两高举起奉还给我,“公子不要茗烛报恩,这银子茗烛是万万不能收的!”
我扬眉,“没有银两你怎么葬你父亲?”
茗烛低头不语,手却仍举的高高的。
我们两个就这么对峙了有刻钟的样子。最终还是我先让了步,几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好吧。我在刚刚那家客栈等你。”
茗烛惊喜的抬头看我,忙又要磕头。
我一把拉住他,“你若要跟我,须记住一件事,你不需跪我。你可跪天跪地跪祖宗跪父母,但不需跪我!我不喜人对我行这等大礼。你可记住了?人生而平等,谁都无须跪谁。”
茗烛似懂非懂的听着,迟疑着问道:“那,皇帝呢?高官呢?跪公子怎么不好了?”
我知道这是个君主制的世界,跪君王于他们是理所当然,虽然我觉得皇帝也不过是个人罢了,有什么好跪的?但我却也知道我的想法是不容于这个世界的。在必要的时候,我也只能对这些习俗妥协。但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却还是可以不必理会这些。
“你以为你想跪皇帝就能跪上了?怕是见都见不到。我,你是绝对不用跪的,记住了吗?”
茗烛点了点头。
我回了客栈,过了大半天,茗烛便寻了过来。一双眼肿得都快成核桃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茗烛跟在了我的身边,而时间一晃已过去三年了。真的很快啊。
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我睨了茗烛一眼,低叹了口气,这个家伙哪有当初那么可怜可爱了?油嘴滑舌的一个小滑头。
茗烛背着包裹走近我身边,“公子,好了,我们可以走了。”
点点头,我和茗烛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城,往山上走去,准备回青莲山庄。青莲山庄是我和我的两位师父住的地方。那里的人只知道我叫寒箫,是的,寒箫,我原本的名字,而不是我这具身体的名字南溪。
南溪已经不存在了,他死了,现在也许再也没有人还记得他了吧?这样也好,我原本就不想和南家有太多的牵扯,如今算是如愿了。尽管付出了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