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水墨痕

14、有母此壮烈兮可追忆

　　正值春风时节的大夏到处溢满了朝气，即使是在这城池往来的官道上，也不乏些年轻的身影。

　　而坐在马车上正无聊看向窗外的林逸，也正是其中的一员。

　　说起来，近几年林家的动作实在是过于低调了些，虽然有一部分是受七年前那件事的影响……想到这里，林逸不禁眯起了双眼，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虽然不知道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一个旁观者都能看出来的就是，当年那个被灌注了林家希望的三哥，一瞬间遭到了皇家和林家的前后夹击，被迫远走他乡。虽然说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刚满八岁的孩子，但这在林家也算的是该懂事的年纪。突然看到平日里对自己温言温语照顾有加的哥哥突然被逐出了家门，还是让他感到一阵心寒。

　　可这里毕竟是林家，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在老一辈人的掌控之中。

　　说到底，哥哥也不过是个牺牲品。想到这里林逸叹了口气，视线转到了前方那架行驶的不算快速的马车上。哥哥今年被家族召回，只是为了给自己当“替身”么？默不作声的敲了敲手下的红木案几，林逸唤出了一直跟在附近骑马的暗卫，声音淡漠的说道：“你，去给我查一件事……”

　　而就在他前面的那辆速度平缓的马车里，林墨尘正手执着一个白瓷茶杯，用余光打量着眼前与赫连承样貌相近的中年男子。终于，他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放下茶杯问道：“右相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那名男子似是没有注意到林墨尘语气中带有的疏远，面露微笑的说道：“墨尘，真是许久未见了。”话音刚落，便看到对面的少年动作停顿了一下，微微垂下眼帘说道：“确实是许久了，难为右相大人还曾记得我。”说罢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不过右相大人想麻烦墨尘的事还请大人恕在下无能为力。”看着对方依旧保持不变的笑容，林墨尘在心里暗自多了两份戒备。

　　果然，男子像是丝毫没有在意似的继续了自己的话题：“不知令堂身骨可好？”这句话终于使刚才一直面无表情的林墨尘脸上起了一丝波澜，看向对方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份冷意。直到男子将事情谈完离开，林墨尘眼中才算堪堪映出了一丝悲戚。

　　京城人都知晓临安侯只有一妻一妾，俗话说美妾总是容易爬到正房的头上作威作福，但临安侯府的那位却一直安安稳稳的住在自己的西院，从未有过一丝争宠的意思。原因有两点，第一是这正房夫人正是当今户部尚书的千金，府里嫡亲的二小姐。第二便是这妾室也一直是个安稳娴静的主，据说也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小姐，只是比起稳居朝堂的户部尚书却还是差了一截。而林墨尘便是有个让人不得不为之叹息的出身，因为他正是这妾室所生，林家的庶子。

　　不过这一切，都在七年前的一场祸事中改变。
　　一直娴和的西院遭受了府里最大的血雨腥风，先是林墨尘被贬，再是府里的丫鬟侍从全部更换，贴身侍候的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一直吃斋念佛的林家二夫人，也终于再次被推到了林家危机的最前方。

　　很多年后，总会有一些府里的老人提起那次祸事，都不禁对这位一直和善的夫人感到钦佩。当年西院被封，那位二夫人却只是继续念自己的经，即使是侯爷来将事情怪罪在她身上，她却也只是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被她唤了十几年夫君的男人，终归还是将临安侯这个称谓放在了前面。

　　“你也知晓，这事并不是墨尘的错。”

　　“我愿代替墨尘平息皇室的怒火，你只需替我告诉赫连逸，我林梓依还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

　　能张口便叫出当今圣上的名字还没有丝毫畏惧，可见当年的林二夫人对皇室也没有半分的敬畏可言。七年后的今天，当林墨尘再次回府时，主院的管家林蒙，曾指着西院角落里的那套石桌凳对他说过：

　　“当年的二夫人，就是在这里去世的。”

　　没有人比林墨尘在那一刻更能感到自己娘亲临走之前的悲伤，而年少时被家人亲手流放，又在千里之外的荒土上听到了娘亲的逝世，林墨尘第一次感到有些无力。

　　“在这世上，很多时候你可以拿自己的命去回报别人对你的恩情。可只有心，是需要你自己管好了的。”七年前的那个雨夜，娘亲的声音在跪在雨中的他听起来，格外的响亮。

　　林墨尘依靠在马车的厢壁上，静静的闭上了双眼。想到刚才右相来到时所商量的事，不禁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

　　想联合他对付别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当年害他与娘亲阴阳两隔的那些人，他可一个都不会放过。

　　“殿下”正在与宫人交代的赫连承听到角落里传来的声响后便让身周的侍从退下，召出暗卫问道：“如何，临安侯府那边又有什么新的动作么。”“墨尘少爷已经派人回信，说是已经和逸少爷一行向药谷赶路了。”赫连承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眼前跪的端正的暗卫一眼，眼神的冷色逐渐加深。

　　虽然说他确实很关注墨尘的一举一动，但作为他的暗卫总长，慕柒也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冒着被宫人发现的危险来向他汇报。看来定然还是有什么重要的发现，而且还和墨尘有关。

　　被赫连承的眼光注视，慕柒心下暗叹一声，说道：“属下去官道附近办事时，恰巧遇上墨尘少爷和逸少爷的马车。”看着眼前太子殿下越来越深沉的目光，慕柒清冷的声音说出了赫连承最不想听到的话。

　　“属下看到，右相大人自墨尘少爷马车上下来，且……衣衫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