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霜万里》爱之Ruth

172、把酒执螯

　　金秋十月，树头红叶翩翩，疏林如画。灿烂阳光透过层层林叶将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金色之中。云端雁陪霜儿说了会子话，见日头已然偏西便告别她兀自回了家。还未踏进家门，就闻得院落中一片欢声笑语，似是在争什么东西。

　　“再来一些？”云端雁粗粗一辩就知是庆生在问话。

　　“嗯，好。”一个甜甜的女音满含笑意地回道。

　　“还有我呢，你怎么只管给她剥呀。”

　　“还有我的，我也要。”好多娇滴滴的清脆女音立时交叠在一起，似是笙笛齐发，颇为悦耳动听。

　　“都有，都有，这是最后一个，我给她剥完了就给你们剥。”庆生忙不迭地应付着。

　　云端雁听得有些莫名奇妙，便躲在门外悄悄探头一看，只见小玉半边屁（股）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庆生则坐在她对面，上着骨板的腿正架在小板凳的另一边上。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瓷勺，似是在喂她吃什么东西。

　　自打云端雁做了宫中歌舞教习之后，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舍不得四位姐姐仍旧混迹在那群色中饿鬼里头，于是关了天香阁，带着四艳与小玉一同进宫做了舞姬。
　　舞姬不同于宫女，每日都要退宫回家。她虽早已看中京郊一处清雅院落，可临要出手置买时，却鬼使神差地买下了庆生隔壁的一间小院。这可乐坏了云老爷子，自打搬过去与庆生做了邻居后，他隔三岔五的就会寻些由头去找庆生喝酒。这两日，庆生摔断了腿，他更是堂而皇之地住到庆生家中照顾他。今日竟将他接到自己家里来吃晚饭来了。
　　“小姐。。。”小玉眼尖，一眼就看到正独自站在门口，面上竟有些孤寂的云端雁。她撇下庆生一溜小跑至云端雁身边，拉着她手就兴冲冲地道，“今日爷爷捉了一篓极肥极大的螃蟹来，刚刚蒸熟，还是热的呢，你也快来吃啊。”
　　云端雁斜睨着小玉那油渍麻花的嘴唇，禁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你平日里不是最怕他了吗？怎么今日还让他喂你吃东西啊？小心他把你喂肥了，等过年的时候好宰来吃。”说罢，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
　　“小姐。。。” 小玉红了脸，心下连连暗骂自己没出息，“我，我不会剥蟹壳。可庆生哥哥剥得可好了，他非但把蟹肉剔得干干净净，还能把蟹壳原样拼回去呢。可好玩了，你快来入席吧。”
　　云端雁见小玉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一声，便随着她也坐到了桌边，只见一桌子蟹宴极尽美味精致。
　　“我算着你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快尝尝这个，这个一定要趁热吃才好。”庆生掀开碗盖，只见那黄澄澄，白花花的蟹粉豆腐正“哧哧”地冒着热气，香煞他人。
　　“噢。。。”那四艳同时用筷子敲着碗起哄道，“我们方才要看这里面装着什么好东西，他楞是没让我们动一下，一定要等你回来呢。”
　　庆生与这四艳早就混得熟透，现听她们嘲笑调侃，早已没有了所谓，仍旧兀自给云端雁剔蟹黄。倒是云端雁看着那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美味佳肴，脸瞬间涨得通红。
　　庆生极爱看她羞赧的样子，一边剔黄子，一面不住拿眼瞟她，连蟹黄流到手上都不觉得。众人见他二人眉来眼去的甚是暧昧，便借口喝了些菊（花）酒有些上头，退到屋里自顾歇息去了。
　　云端雁被众人那无声无息地讪笑弄得益发不知所措，想自己去拿蟹，却被庆生一把挡了开来：“我反正剥了那么多，手都脏了，你只管吃你自己的吧。”庆生边说，边笑嘻嘻地将一壶烧酒递到她面前，“螃蟹这东西还是挺寒凉的，你吃些烧酒暖暖心肺。我在这里头调了些菊（花）蜜，爷爷与几位姐姐都说好喝。”
　　“你自己腿都折了，还站着做饭啊？”云端雁半喜半嗔地红着脸假意责怪他不好生歇着。
　　“也没做什么。”庆生爽朗一笑，“都是爷爷帮着我做的，我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那豆腐好吃吗？”
　　“嗯。”云端雁低下头，装作吃东西。她实在不想让庆生看到自己脸上难以抑制的笑意与眼眸中快要溢出来的幸福。
　　云端雁这边把酒执螯，甚是逍遥快活，可远在千里的南昭却没有那么好的兴致。家国天下，让她每一刻都绷紧着脑中的弦索，容不得一丝轻松，一丝懈怠。
　　“公主，奴婢接到密报，说代国皇帝派自己的二皇子———魏王来涯洲支援，而这魏王无心战事，整日都去翠竹山打猎。”赛红拂拿着探子密报递给正兀自研究地形图的南昭。
　　“奴，你可认识这二皇子？”南昭转而将密报递给一旁的赵正庭。
　　赵正庭蹙着眉，细细思想了一番，便说：“这二皇子小的时候的确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不过长大了之后我倒是没见过。我猜想这八成是敌人的诱敌之计，你千万要谨慎。”
　　“父王一直病着，吃了那么多药也不见有所好转，现在那些有异心的人都在观望。我们一定要尽快拿下涯洲，若是能破了这个关隘，直捣京师便是指日可待了。”南昭黛眉紧锁，自言自语道。
　　涯洲驻边军营大帐之外，陈进神色凝重地朝大帐走来：“我要见魏王殿下。”他对那些守帐的侍卫道。
　　“殿下去翠竹山打猎了。”侍卫面无表情地回他道。那语调仿佛陈进就像一缕灰尘，一丝空气般渺小虚无得根本就不配与他们说话一样。
　　陈进听罢，简直气得肺都快炸了。现在战事如此紧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魏王李星竟然还有心思游猎，若是被颠军杀了倒是他咎由自取，但倘若被敌军捉了去作为人质要挟自己开关，这就实在是棘手麻烦了。不论开关或者不开关，自己与众将士皆是人头落地的死罪。
　　“进哥！”陈进刚想去加派人手保护李星，却见青峰蓬头垢面，跌跌撞撞地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进哥！今日一早魏王手下的人叫我去搬运些物资，后来又命我去翠竹山陪魏王打猎。我来不及向你说明就被他们匆匆拉走了。方才，方才魏王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埋伏在树林里的颠军，现在正在激战，你赶快派人去支援吧。”
　　“什么！？”陈进一听，立时头皮发麻，口舌发干，“魏王带了多少人？颠军又有多少？”
　　“魏王带了三十人。颠军有五六十人左右。”
　　“速速拨调一百人，于我一起去翠竹山。”陈进虽然极其不愿去救李星，但也绝不愿他落在颠军手中。
　　翠竹山上，那一片密密地竹海将半轮夕阳所散发着的惨淡阳光全都遮蔽了起来，鹧鸪停在竹梢上发出“咕咕”的响声，为静谧的翠竹山更添一派幽森恐怖。
　　“快，快，快。。。去前面那山坡埋伏起来。”一个穿着颠军军服的代国士官忙忙地招呼着手下。
　　可当他们爬到坡顶想要往下冲时，却被已经埋伏在那里，穿着代国军服的赵正庭与南昭惊了一大跳。其实别说那个假扮颠军的代国士官，就是赵正庭与南昭见到那穿着颠军军服的士官时也吓得魂飞魄散，看来今天颠代两国的军士都要互相扮作对方了。
　　“老弟啊，你大白天要吓死人啊！”那个士官一看赵正庭代国人模样，又穿着代军军服，大松一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安抚一下未定的惊魂，随即招呼手下都跳下山坡，自己则伏在赵正庭身边，“我看你怎么那样眼生呢，什么时候来的？”
　　“才到。”赵正庭听他一口地道的代国话，就猜他们之所以扮成颠军可能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定要趁此好好套套他的话不可。
　　“难怪没怎么见过你。魏王让你带多少人来？”那代国士官一听赵正庭也是一口地道代国话，便愈加地放心，竟开始与他攀谈起来。
　　“五十。”赵正庭依旧气定神闲。南昭极想俘获李星来作为要挟陈进开关的人质，赵正庭虽不想她冒险，但实在拗不过这个强势的女人，只得找来五十位高手让他们换上代军军服，埋伏在翠竹山伺机而动。
　　“哎，看来这回他铁定玩玩了。”代国士官由衷地感慨道，“要杀了陈进这么个能征善战的大英雄，老子还真他娘的有点下不去手。”
　　“喝两口吧，喝了就下得去手了。”赵正庭眼珠一转，立即掏出随身携带的酒壶递给那个代国士官，“老哥可知道他得罪谁了吗？”赵正庭何许人也，凭着那士官三言两语就立时明白：陈进此番要中自己人的套，上大当了！而背后要铲除他的主谋一定没有别人，就是他李信之和洪远筹！
　　“谁知道他得罪了哪路神仙。反正上头命令，等他一到这翠竹山就把他围起来，乱箭射死。谁能取他首级，赏银五百两。老弟你到时候可别和我抢头功啊，我家老娘还病着呢。”士官一边朝远处张望，一边和赵正庭商量。
　　“自然，好处应该大哥拿才是。”赵正庭现在已然完全明白了。他方才埋伏在山坡上的时候，见那士官带领将士们去冲李星的狩猎队伍原来是一出苦肉计，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估计是要演得逼真些诱陈进上钩来翠竹山营救，“那等他来的时候，大哥先冲上去取他首级。我与弟兄们为大哥垫后。”
　　“呦，说曹操曹操就到。”士官一听远处马蹄声，立时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