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霜万里》爱之Ruth

122、暗潮汹涌

　　走了半个月的路程，他们终于到达了京都。由于京都水秀山明，富贾云集，兼有古迹园林，人烟阜盛，一派繁华富庶景象。代国便将自己的都城迁到了京都。
　　霜儿轻轻掀开车上软帘向外眺望，只见远处的梅花山依旧清雅如昔，一切都好似不曾发生过一样。“梅还是一样的梅，只是赏梅的人不一样了。”霜儿默默放下软帘，心中怅然。
　　“停！”霜儿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只听得赵正庭在外大喊，“陛下敕令！从二品镇军将军陈进听旨！”
　　霜儿听罢，马上和李晨等下了车来，一路跪好，等待旨意。当她见到赵正庭从随身携带的锦盒中拿出敕令的时候，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敕令是皇上在赵正庭出发缉拿陈进时给他的，并令他只能到了梅花山才宣旨，因此他也不知道敕令里究竟什么内容。
　　他轻轻扫了一遍圣旨，又看了看陈进，只见他面色惨白，汗如雨下。再看霜儿，面上倒是平静地出奇。他自从那夜在草丛外听过二人的对话之后，便知这霜儿绝非寻常女子。她非但将情势给陈进分析得清清楚楚，还愿意为了保护情郎只身犯险。那种胆识气魄着实让他既敬又爱，一路上便是再也没有对她讲过半句轻薄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二品镇军将军陈进，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然常年征战，痼疾未愈，又添癔症。着收回鱼符封号。念及昔日功勋，品级照旧，并特赐大丰苑以治顽疾，修养生息。钦此。”
　　“臣领旨谢恩。”陈进颤抖着接过了圣旨。
　　此时的霜儿觉得自己都快要虚脱了：他得救了，他可以继续活下去了！她方才好怕好怕这是一道赐死圣旨。当她低头听着赵正庭宣旨时，只是觉得每个字都如千斤重锤一般，一记记地砸在自己的心坎之上。
　　“赵将军，下官们是陛下特意派来照看陈大人的。”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的低级官员向赵正庭作了个揖，又将调令递到他手中。
　　赵正庭扫了一眼调令，随即对陈进道：“这些是陛下赐给你的大夫和管事，今后就跟你住在大丰苑了。”
　　“末将谢陛下赏赐。”陈进又朝皇宫方向磕了个头。虽然他很明白这些官员都是皇帝派来监视他的。
　　“好了，陈大人请吧。”为首的医官朝陈进道。
　　“请容末将向吴王殿下道别。”陈进回眸幽幽地望着霜儿。
　　监视陈进的官员朝赵正庭看了一眼，只见他面露默许之色，便朝陈进道：“请。”
　　“殿下。”陈进跪在李晨面前轻轻为他理了理衣裳，“末将以后不能再服侍左右了，殿下自己要多多珍重。”
　　李晨听罢只是将头别了过去。一路上霜儿已经与他说了好多接下去可能会发生的事，他虽心里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可真到分别之时，仍然心中万般不舍。
　　对于陈进，他非但将他当成教自己骑射武功的师傅，更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叔叔，但凡有什么不好意思与李信之说的事，他皆会去找陈进排解。而今自己的母亲没了，陈进又被冠上了个子虚乌有的癔症被软禁了起来。他心中实在难过到了极点。
　　陈进见李晨如此，只是凄楚一笑，随即把目光转到了霜儿身上：“吴王殿下今后就拜托二位了！”说罢，双手交叠一下子朝霜儿磕了下去：霜儿，若是时局没有变化到而今这个地步，今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时了。你可明白，这是我在与你行夫妻对拜之礼吗？陈进伏在地上，泪水瞬间涌出了眼眶。
　　“大人！”霜儿自然会他的意，便再也掩饰不住心中激动，也朝他还了个拜稽首大礼，“医官大人们医术超群，请大人在大丰苑好生养病，切勿焦心！京都雨景变化多端，甚是美丽。大人若是烦躁时请多看看雨相（霜），心中郁闷自会排遣。”
　　“是。”陈进低头奋力应道。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已经完全明白了霜儿话中暗示，她要自己不论心中如何不平都要顺从那些医官来博取皇帝的放心，若是心中实在郁闷，便想想那雨相公主聊以（自）慰。
　　夕阳之下，霜儿望着陈进远去的苍凉背影，不禁握了握拳头，心中暗道：“陈郎，我以后会日日祈求上天垂怜，让你我终有再重逢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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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英殿中，奎壁辉煌，琉璃照耀。
　　只闻得“噌，噌，噌。。。”几声开场琵琶响过之后，十二个身着粉色纱衣的舞姬便伴着曲音翩然起舞，水袖划过之处如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甚是令人心醉神迷。
　　霜儿以李晨宫婢身份入殿侍酒。她无心看那曼妙舞蹈，只是站在李晨身后悄悄观察起了在座的各色人物。
　　“来，晨儿，今日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家宴，你别太拘束了。”众乐工一听皇帝开口，立即停下演奏，统统退了出去。
　　霜儿低着头听皇帝与李晨闲话家常，只觉那音色语调甚是慈祥可亲，不禁心中暗叹：陛下呀，陛下，你空有一腔爱孙之情，可却为了皇权逼死了他的母亲与外公。今后你怕是再难享受这普通农家老翁都能享受的天伦之乐了。
　　“望之呢？”皇帝瞅着右手边一个空着的座位颇为不悦地朝周遭奴才问道。
　　“回陛下，齐王殿下身体不适，怕是不能来了。”周公公弯腰禀告道。
　　“哼。身体不适。”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个景国女人，他每日成斤痛饮，如何会适！？”
　　“陛下息怒，容臣妾去劝一劝，等他稍稍舒服些了，就立刻让他过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宫妃一见皇帝动怒，立刻站起身跪在了他面前。
　　“哎，算了，算了，让他歇着吧。”皇帝朝宫妃挥了挥手，随即转向李晨，“晨儿，这是你骊娘娘。你去涯州时才三岁，肯定不记得了。过来向她行个礼吧。”
　　“是。”李晨低头应道，随即离开座位，跪在了骊贵妃面前朝她行了个礼。
　　“啊呀，免礼，免礼，快起来。”骊贵妃忙将李晨搀了起来，“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我记得当时你走的时候我去北门送你。我把你抱在怀里，你搂着我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松手，这一转眼都长这么高了！”骊贵妃欣喜万分地拉着李晨的手道。
　　霜儿偷偷看了看骊贵妃，只见她尖尖的脸蛋，一双丹凤三角眼，眉不画而横翠，唇不点而含丹。一袭正红色镶金牡丹宫装，将整个人衬托得异常鲜艳柔媚，华贵雍容。
　　“你骊娘娘处处都想着你，你还未到时就帮你张罗宫室奴婢，快谢谢她吧。”皇上朝李晨笑道。
　　“孙儿多谢骊娘娘费心。”李晨又向骊贵妃行了个礼。
　　“呵，呵，呵。。。既然见过了骊姬，就干脆都见一见吧。晨儿，那是你蓉娘娘，今后就由她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你与她同住，可不要顽皮啊。”皇上让周公公下去带李晨见蓉妃。
　　“蓉娘娘。”李晨由周公公带着朝坐在稍远处的一个宫妃行了个礼。
　　“蓉儿近来气色还是不好嘛，那些医官可尽心啊？”皇上问蓉妃道。
　　“回陛下，医官们都很尽心，是臣妾自己一直都没将养好。”蓉妃回道。
　　霜儿与李晨自下午进了宫后就一直待在武英殿，还未曾见过蓉妃一面。她悄悄循声望去，只见蓉妃大约十六七岁年纪，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一袭素蓝宫装，配上薄薄的脂粉更显得整个人纯净无瑕，剔透晶莹。只是方才听蓉妃说话，虽嗓音清柔甜软，但总有娇喘之气，再细看却是若不胜衣，病容毕现。
　　“好了，晨儿一路奔波也累了，开席吧。”皇上朝周公公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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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曲也演了几支，皇上见李晨面前饭菜一筷子都没动过，不禁面露焦急之色：“晨儿怎么不吃呢？可是累了，胃口不好啊？”
　　“回皇祖父，独孤氏虽是罪人，但毕竟养育孙儿一场。孙儿想为她守孝，因此这些时日孙儿并不吃晚饭。只是每晚禁食祷告，祈求她在天之灵能够平安。”这话是霜儿教他的。因为霜儿对代宫之事并不熟悉，所以小心使得万年船，不吃，便是最好的避免毒杀的方法。等来日自己熟悉了宫中之事后再作计较也不迟。
　　皇上听罢，手中筷子一下子停在了空中。
　　周围的宫妃和大臣一听这话，再看皇上脸色也都迅速放下了筷子。独孤一族被灭门是他们最不愿意回想之事，尤其是大臣。他们其实都很清楚：骠骑大将军忠心不二，根本不会谋逆，只是皇上想集权于中央才诛灭了他们全族。而今李晨旧事重提，让他们个个噤若寒蝉。
　　他们都已知道陈进被收回了军权，亏得赵敬轩力保，方才留了条性命。现被冠上了个莫须有的癔症，被关在了疯人塔中，想来今后必然是生不如死了。再想想自己，自己身边哪有赵敬轩这样的人肯在这种危急关头替自己说好话呢。
　　皇上见下面那些大臣各个面色凝重，双眉紧锁，便知道他们定是在想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烹的“狗”。
　　“唉。”皇上放下了筷子，长叹一声，“我代国素来以仁义治天下。想当年，穆安皇太后薨逝之时，朕也不吃不喝守了好几天的灵，直至昏厥。朕的这个孙儿，孝顺！仁义！像朕！来人，把席撤了，朕同你一起禁食祷告，为我代国祈福！”
　　下面大臣一看，也不知是皇上心中后悔杀了骠骑大将军，还是做做样子示意大家不要害怕，只要忠心，就轮不上兔死狗烹的结局，便都纷纷朝左仆射———李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