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魂鬼语》西陵冥

41、第四十一章 死因

　　绕过身旁不知是谁家的坟墓，循着水声朝前行走，地上深绿近墨色的球状杂草变得越来越多，山包包的坟堆则越来越少。直到前方先行的殷泽突然停下脚步，跟在后头的陆彦封探头向前一看，见前边的路变成了向下倾斜的陡坡，陡坡下方是一条由西向东缓缓流淌的河。

　　河水两旁生长着不少比人腰还粗壮许多的柳树，叶片茂密枝条细长的柳枝几乎快垂进河水之中，晚风吹拂下它们左右轻摇细摆着。

　　“那是……”远远的陆彦封就看见了一个站在柳树下的人形，长及腰侧的黑发和明明有风吹过却纹丝不动的长裙。在月色辉映下，却没有任何影子投射在地面上，从背面看上去就有些像是照片里的沈岚，若真的是她那再好不过了。

　　在陆彦封和殷泽走近到离那人形三米都不到的距离时，确定以及肯定这没有影子的“鬼”便是邹平说到的沈岚，长相与照片里一模一样，只是这鬼怎么都感觉不太符合邹平所描述的状况。陆彦封在这鬼魂身上并没有看见半丝怨气，身上也没有沾染到任何血味，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害死至少两人的怨鬼恶灵。

　　直晃晃都已经站在了鬼魂身旁，都没引得对方的一点注意，陆彦封伸手握成拳状在嘴边咳嗽一声，和鬼打起招呼，“你就是沈岚？”

　　被问话的沈岚眼睛原本一直盯着前边的河水发呆，在听到旁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后，头缓慢地朝陆彦封和殷泽这边方向转过来，神色迟钝又疑惑地开口问道：“你们看得见我？”

　　自从发觉自己已不在人世后，沈岚曾多次试过想和别人打招呼，但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得见她。甚至当她挡在别人面前时，那些人也是直接从她身体上穿透过去，那样的感觉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诡异和违和。在最初的不适后，她慢慢接受也习惯起这个世界没有她存在的事实，没事时她就会站在这条她曾经最喜欢的河畔旁发呆，即使河水里再也映不出她的倒影。

　　“是啊，当然。”眨了眨自己一黑一绿的眼睛，陆彦封尽量表现出他最为友善的一面同对方介绍道：“我叫陆彦封，他叫殷泽，我们是受了邹平的委托来找你的。”

　　“找我？”听到邹平的名字，沈岚飘忽在空中的身体倏然转身，面向陆彦封这边方向。

　　“听说你是含怨自杀的，他委托我们过来帮你超度，要我们洗脱你浑身的怨气。”陆彦封将邹平的委托大致复述了一遍，虽然现在他看到沈岚后，已经确定那些事不可能是沈岚做的。有那种杀人手段的厉鬼，即使想将身上的怨气隐藏也不可能藏得如此彻底，眼前这个身上完全没有怨气缠绕的沈岚，不会是邹平他们说的那一个。

　　“自杀？我不是自杀的啊。”听了陆彦封的话，沈岚立刻摇头否认道，魂魄也着急地朝陆彦封这边飘近过来。直到站在陆彦封身旁的殷泽抬手挡在她面前，她才下意识停了下来。虽然知道活人和她碰到只会是直接穿透过去的结果，但做活人时已经养成习惯的条件反射，即使变成鬼也一时半会儿改不掉。

　　“嗯？不是自杀？”陆彦封听到这话有些吃惊起来，他可是听了相当长的一段狗血三角虐恋情深故事，到头来居然不是“女主角”悲伤自杀的结局吗？看看沈岚的表情，确实不像是被情伤得很重的哀怨模样，与其说是情伤自杀倒不如说还带着些死后茫然的状态。

　　“那一天我和平时一样，把学校的货都送完后，按照正常路线开始往家里赶……”沈岚低头凝视着自己再也不能踏在地上的双脚，开口慢慢叙述起来。

　　没等沈岚说完，忽听殷泽开口提议道：“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说。”

　　“好主意！那个，沈……”

　　“叫我沈岚就行了。”看出来陆彦封在纠结该叫她个什么称呼好，沈岚直接提议叫全名就行了。

　　“好，沈岚，我们去那边继续谈怎么样？”预感又要听一个不算短的故事，在听到殷泽的提议后陆彦封举双手表示赞同。视线四处瞄了瞄，瞧见河畔边一块巨大岩石半露在水面上，正好适合他们拿来当椅子坐，便与沈岚招呼着到那边继续谈。

　　飘在空中的沈岚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跟随在陆彦封和殷泽身后一路飘到河畔旁的岩石边。

　　在那天，沈岚送完货物正返回家的途中，平常走的那条老路可能因为前几天不断降雨，一棵根部早已腐败的老树受雨水影响终于支撑不住横倒在了路的中央，好几十辆车全堵在了路中等着收拾处理掉那一棵树。在后边等待的她便想换一条路绕回家去，另一条她并不常走的路人烟不是太多，在路途中会经过一条河流。

　　当她骑车经过河上大桥时，因为感觉这条河与舅舅家那儿的河长得有些相似，便将骑车的速度稍微减慢了下来，转头朝河里观望了一会儿。可就是这么一观望，她看见河岸边蹲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小孩，正费劲地用手捞着河里上下漂浮的纸船，身体挨着水面极近距离。沈岚还来不及发出警告，那个小孩已经双脚一滑跌落进了水里。

　　小孩一进到水中立刻慌张了起来，不断扑腾着手脚放声大哭，但身体却向着河水中沉得更快。沈岚四下张望，偏僻的路旁根本看不见其他人的身影，连路上都没有一辆车经过。她立刻把车停在了路旁，朝着小孩溺水的地方就跑了过去。

　　连续下了几天雨的河水，明显比平时水流湍急许多，河水的颜色也泛着浑浊的土黄。看着小孩不但被淹还被水流逐渐送远，沈岚想都没想就直接跳进河中救人去了。

　　冰冷的河水中她奋力向前游动了一会儿，总算抓住了小孩的胳膊，接着拖过小孩夹在自己身旁朝河岸边游去。怀中的小孩重量并不轻，河岸边上却极为的湿滑，沈岚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小孩推到了岸上，但她自己的体力却因此耗费许多。本想喘口气往河岸上爬的她，骤然间一只脚开始抽起筋来，估计是没有怎么活动就猛地跳进河中的原因，一只脚根本不听她的指挥。她努力试着让自己身体脱离水面，人却往水中越陷越深。

　　在河中她奋力探头张望想要寻求帮助，但路上连一个经过的人都没有，根本没办法求救。力气渐渐丧失的她，在急速流淌的河水不断拍打下，硬生生被拖进了水底，空气离她越来越远，到最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彦封没想到沈岚不但不是自杀，还是个如此见义勇为的好人，可这件事为什么完全没人知道？连邹平都以为沈岚是自杀的啊？他不由好奇那个被沈岚救的人现在如何，“你救的那个小孩后来怎么样了？”

　　不能和人一样坐在实体岩石上，依旧维持站姿飘在空中的沈岚抬头凝视着天上明亮的月亮，继续说道后面发生的事。

　　那个被她费尽力气推上岸的小孩，幸运的只是喝了几口河水，趴在岸边咳嗽了几声，就又精神地哇哇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儿都没人搭理他，恢复了力气的小孩就自己站起来往家的方向走回去。

　　小孩在熟门熟路回到自己家时，一推开门，他的父母还和他离开时一样正在打麻将。听到小孩抽泣的哭声，打麻将的邻居们往门口一望注意到了不对，赶紧推了一把小孩的父母。沉迷麻将的年轻夫妇这才转头看向自己的小孩，一身是水狼狈不堪。他们马上放下了手中的麻将牌，围到小孩身边质问起是怎么一回事。

　　小孩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掉河里去了，年轻的爸爸立刻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抽打起小孩的屁股来，原本哭得没停的小孩更是开始哀嚎不断。打麻将的邻居看看情况不对，便劝着年轻夫妇赶紧带孩子去医院瞧瞧，接着便起身告别，离开了麻将桌各自回家。

　　抽完一顿狠的，孩子的母亲开始问起小孩是怎么自己爬上来的。

　　小孩说是被人救的，后边他醒过来就自己回来了。

　　至于救人的沈岚，小孩并不知道她根本没有爬上岸。而小孩的父母对于救自己小孩的人，也没空多去关心或是细心琢磨，急匆匆便领着小孩去往医院查看情况。因此他们并不知道，有个人因为救了他们家的小孩，而无端淹死在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直到一天后沈岚的尸体在下游被人发现，之后被沈岚舅舅认领了回去，她的舅舅到最后也不知晓她为何突然淹死在河中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