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七)你在报复谁 ...

  •   (七)你在报复谁

      初因回国时并没有直飞上海,而是选了到北京的航班,官方解释是涉及一些学分互认的具体事宜需到学校做一番接洽。初母却特意致电言宴要她帮忙看着些初因,别让他纠缠些不重要的小事。
      明里暗里,初母都十分不中意合司玥,言宴亦不知为何,毕竟,除却初母,合司玥相当讨人喜欢,当然或许也得除却言宴本人。
      然而,初母不知的是,合司玥在1月初已赴西国,她更不知的是初因回国时是言宴接的机。

      当言宴和初因一道出现在初家的门口,初母先是诧异——她事先并不知二人的同行,接着便是欣喜——她显然并不排斥这样的组合。

      刚扣下打给家中的电话,初母意意思思地敲门,随之走进。从小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初家,言宴自不为此而不快,反觉得亲厚。而现在,或许还有对这位妻子的一份愧疚。

      “今天可真高兴坏阿姨。”初母将手里的杯子递给言宴,很是顺手的拿过干毛巾,帮她擦湿漉漉的头发。
      “哈,尊尊哥哥回来了嘛”言宴端起杯子喝尽。
      “尊尊叫我冲了送来的”初母有些意味深长,“他说梅宝睡前总喝一杯蛋白粉。梅宝太久不来阿姨这儿,阿姨都不知你的新习惯了。”
      “妈妈让我明天回去,阿姨同我一起吧,她说可想你。”言宴不动声色地换过话题。
      “呦,那可得年后了”初母道,“年末了,应酬也多。我要是这时候跑到你家去,你初叔叔不定要亲自来捆人的。”
      言宴笑:“妈妈说得没错,初叔叔果真是离不了阿姨的。”
      初母一指言宴脑袋,笑骂道:“小鬼佬”
      这时,门外响起声音“你尽管去,我省得耳边都是唠叨。”初政站在门口,笑呵呵的。
      “叔叔”言宴有一瞬的僵硬,转过头却是自然,也不拘礼,坐着很是随意地打招呼。
      “那我可明天就去,你别到时候求我回来。”初母也笑。
      “叔叔阿姨耍花枪啊”言宴自己拿过毛巾,拉坐在床沿的初母,“您二位回房仔细说,我可是非礼勿听了。”
      初母作势掐言宴的嘴,最后拉过她搂在怀里揉搡:“你个小囡,嘴巴是越来越坏了。”
      言宴受不得痒,忙讨饶。
      初母饶过,状似不经意道:“我们都忙,就让你尊尊哥哥送你回去,我们好放心的。”
      言宴撩撩半干的头发,笑道:“我若不记错,阿姨家可有不只一个司机,劳烦他们送我便行,没的要麻烦尊尊哥哥。”
      “你叫他们才是真的麻烦”初因不知何时也到了门口,“他们去了还得回,虽不远,恐不得也要大半天时间,倒是我送你去,不用立即回了。”初因说到这却看了身边的初父一眼,说了句:“父亲也放心的。”
      言宴不知道初母有没有注意到门口那对父子间的讳莫如深,言宴看在眼里,心里划过一丝冷笑。

      如此便拍下板,初母难掩笑意直道要准备给言父言母的礼物拉着言父快速闪人,留下门里门外的一对小儿女。
      一时间无人说话,良久,言宴抱起膝,直直地看着倚着木门的初因:“开始了,是吗?”
      初因久久地注视言宴,眼中无甚情绪“梅宝,你怕了。”
      言宴很不合时宜地想起刚学英语时,班里学习英语热情高涨,一群半大姑娘小子总爱有事没事显摆几个单词,那时好流行的就是“你today eat了吗”,“Let\'s play篮球”之类的。
      言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这茬,脱口而出:“who怕who啊。”
      初因盯着她看了好久,突然笑了。
      言宴对自己的脱线也有些黑线,随着初因笑了,原先斗鸡一般的紧张情绪也松懈下来。一时之前的沉抑氛围散开,可是笑着笑着,言宴觉得另一种情绪包围着这个房间,那是,悲伤。
      言宴的。初因的。

      次日回家,赶巧是言父厂中的年会,照例是可带一家人去的,今次多了初因,便也一起去了,然而对于初因身份的介绍还是有些插曲。当年与初父一同工作过的元老们还好些,一些不甚知情的高层却是眼色有些不同寻常,甚而有些热情的夫人更是直言打听。言母不知是多少次同人家解释
      “这是初家的孩子。”
      “我们老言和老初一直关系好着,孩子来家里住几天也是常有的。”
      “孩子们还小,脸皮薄着,经不得你们这样打趣,可是饶了他们吧。”
      最后只得打发他们俩别在一群大人面前瞎晃悠。
      言宴和初因甚是无辜地朝给年青人安排的座位区走去。
      “言妹妹~”平地一声嚎
      言宴一脸囧囧地看着一米八的大老爷们一边跳着,一边以不可思议的超大弧度向自己挥着手。
      徐之生怕言宴看不见,忙加大嗓门,“言妹妹,哥哥我给你占了个好位置”
      于是两人又被焦点了……
      两人默默地走过去,徐之才看到言宴身边的青年,呵,这长相气度,还真是精英的典范。正自我感觉敌意甚浓地睥睨着对方,不想那边露出个极宽和的笑,眉目间依稀熟悉。
      “阿之啊,多年不见。”
      徐之脸上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最后诶呀一声,一拳揍在对方左肩“初因!你小子怎么回来了?”
      初因也锤锤他的肩“怎么,不欢迎?”
      “呦,哪儿的话”徐之研究生两年加上四年本科都在北京,京片儿说得溜极了“初叔初婶呢”说完向大人那边望望。
      “他们没回来”初因按着徐之坐下,安置着言宴在自己另一边坐好,方自己在两人中间坐下,有些意指不明地说“我这次是陪人回来的。”
      徐之愣一会儿,随之一击掌“啊,你们俩还是成了。”
      初因不置可否,只是笑着。
      徐之却大开龙门阵:“我说小时候就看你俩腻一块儿,当初听说言妹妹死活不出国,要来北京,嘿,哥们儿还以为奔咱来的,那兴奋激动的。谁知开学俩月都不见这厮来找咱,后来还听说人家都找朋友了,最后没法,还是叫我妈从言婶那儿要了电话才把这妮子叫出来。我就寻思着哥们儿怎么也算对言妹妹情有独钟照顾有加,长得不算玉树临风也是一表人才,这哪儿冒出来的程咬金让哥们输得这么彻底。敢情是你小子,那我可算是输在起跑线上,这不亏不亏。”说完转向言宴“不过言妹妹,你骗我你朋友我不认识就是你不对了,初因啊,穿开裆裤一起玩起来的兄弟,哪儿不认识?”
      言宴短促一笑,嘴上也不辩解只避重就轻道:“老徐啊,容我提醒,您老比我们俩大4岁,您和初因恐怕没有同时穿着开裆裤缔结革命友情的机会。”
      整个晚上,两人都对各方的调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虽在调侃一方看来这样的态度足以坐实事实。言宴便想,这样也好,你设计,你报复,正好给我恨你的理由。
      而再以后的以后,言宴回想起与初因的一场旧梦,其实是觉得那时的两人的幼稚的。有时想着想着就会笑出来,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找虐,犯贱。可是啊,更多的是心疼,心疼那两个初长成的小大人,刚刚决心看这个世界便背负上这样的灰色,那是,信仰崩塌后的自弃与自救,那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向成熟过渡的疼痛与哭泣。只是,恰好,他们的更曲折些,坎坷些,因而他们,比别人更快地长大。

      洗完澡出来,言宴毫不意外地看到坐在自己床上的母亲,少有的凝重神色。
      “梅宝,你同尊尊,究竟是怎么回事?”赵雯选问得很直接。
      言宴倒坐在写字台前的凳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什么怎么回事?”
      “梅宝!”赵雯选提高语调,两方眉尖几乎蹙在一起,“妈妈问你,你和尊尊到底怎么回事?”
      言宴笑笑,很有些凉薄:“便是你们大人常说的青梅竹马啊”。复又盯着母亲的眼睛认真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言母腾地站起,“梅宝,你怎么和妈妈说话的?!”言宴任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坦然接受她的怒气。
      这时有人敲门。
      也只是意思地几下,随后被打开。
      “梅宝,我的硬盘在你包里?”语气熟稔。
      似是突然发现房内的赵雯选,初因显得有些意外与尴尬,“选姨”随后很是此地无银地解释“带的包不够大,硬盘放梅宝包里拿过来的。”
      言宴不禁在心底感叹:天生的戏子,瞧人家这语气神态拿捏的。
      “你的包不够大,我的可比你的还小,光阿姨给的好吃的都装不下,哪来的地方放你的硬盘?”言宴惊叹自己其实也有不错天赋。
      初因有些意外她的回复,眼睛微微眯起,眼神意味深长,然而也只是一瞬便做出反应:“说你什么呢”脸上是无可奈何的宠溺“那硬盘能占多大地方,况且那些吃的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便是我回去给你拿都行。不是说好,给选姨和建功叔看咱们在米兰拍的照和视频,我都放在硬盘里。”
      言宴却不看他“那些照片有什么好看的”语意里是掩不住的女儿情态,“不说我和你,我爸妈早看腻了,便是真要看照片,家里合照一大堆,也不缺您的几张。”
      赵雯选是有些迷惑了,清楚地记得当初丈夫回来说言宴的男朋友叫陈渠闻,可是和初因,赵雯选不知措了,若说没什么,谁也不会信,然而真说有些什么,却觉得还差些,差在哪儿,也说不上来。
      明白此时不是问的时机,便对初因说:“前几天得了几盏好的燕窝,正想叫你母亲来,倒可以让她顺道拿来的。”
      初因摇摇头:“梅宝也叫她一起来,不过年底家里应酬多,父亲一个人也忙不过来。”随后加了一句“难怪父亲老说军功章上有她的一半,母亲也确实劳心。”
      一句话本正常,然而言宴却看着母亲脸色的微弱变化,心里顿时一凉。
      “是,你母亲确是很帮你父亲的忙。”赵雯选说道,“不早了,你俩还有事要交代?我是困极了。”
      初因自是知礼地同赵雯选一起退出房间,关门的刹那朝言宴勾起唇角,言宴言宴仪态万方地回以嫣然一笑。
      门合上,嘴角是捂不热的冰凉。

      言宴不知道初因究竟筹谋了多久,当初因带着她在一座看得见江景的高层住宅楼下看见一位与赵雯选颇相似的年轻女子牵着一个约莫六七岁孩子的手时,言宴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多惊诧或是多愤怒,而是转过头去看初因。
      只见初因一手扶着自己的下巴,那手瘦削,修长,因为常年握碳棒,中指最上边的指节有厚厚的茧子。“每次看到那个孩子,我便想,若是没有当初的我的母亲与你父亲,他们的孩子会不会,就是这样的?”初因转过头来,正好与言宴注视他到底视线相撞,似是对言宴的注视并无意外,初因还淡笑了下,问言宴的意见,“长得还挺讨人喜的不是?”
      言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初因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若说是我父亲同你母亲的事,没什么确切的时间,当同你差不多,一直是有些感觉的。若说确切地相信,那便是我知道他们的存在时。”初因下巴往那对母子指指,言宴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后者正走进旋转门,孩子有些淘气,在旋转门内也蹦蹦跳跳不得消停,“那应当是,大一。”
      言宴便想起初因大一也便是自己高三时,母亲告诉自己“你尊尊哥哥在大学找了个女朋友呢。”
      初因继续说道:“小时候总希望有个弟弟妹妹,终于发现有个弟弟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滋味。”转过头注视着言宴,眼神中已褪去方才不知是假装还是真心的漫不经心,只剩直接的阴丝丝的凉“我直觉想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便是现在,也想。”
      言宴从未见过这样的初因,心中很是心惊,却抑着那份不安,强装冷静道:“那你带我来看他们是什么意思?想让我愧疚,还是,警告?”言宴不放过他眼中的任何一丝闪过的神色。
      初因却突然笑了,就如伞外飘着的沪城三月凉雨,缠绵而阴湿:“梅宝,我最喜欢你的聪明。”
      江水声滔滔,雨落江面就如一把细针洒下,言宴想,这样被千疮百孔,不知江水疼不疼。
      言宴却是替那江水疼得厉害了。
      初因最后看了言宴一眼,走出伞下,离开。原先为迁就初因的高度被举高的伞撑在空中,孤零零,很滑稽。言宴转过身,初因在雨中已经走得有些远了,许是从小被当过红军的外公教导,背影挺拔,步履从容,那样的有风骨。
      然而这样高傲从容的初因,提前预知如此多的成人世界的肮脏,言宴不知他是如何走过来的,就如同不知自己是怎样走过来的。言宴思索着自己对于初因报复的容忍——是同情,是愧疚,是对母亲的背叛的报复,也是对一场旧梦未断的痴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你在报复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