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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我们差各自一个结局 ...

  •   (十一)我们差各自一个结局

      沿着西湖走着,近几年来景观建设变化不少,老十景新十景变化百出,不远处的雷峰塔被挂上彩灯,五颜六色亮的人头疼。
      月亮已经从柳梢头升到了中天,倒映湖水中,有点三潭映月的意思。
      梅园早已关门,言宴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一个晚上看管梅园的工作人员,磨磨嘴皮子得以进去。人没遇上一个,却意外而倍感幸运地发现一个口子。
      言宴沿着梅园的竹篱笆绕行,发现其中一处隐蔽的地方绑竹篾条的铁丝松了,松了的地方又被不良逃票人钻开一个豁口。言宴一边感叹着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实在太没有公德心太不配合中央精神文明建设思想道德建设,又一边估摸了一下豁口的大小以及自己的体型,发现口子完全容得下自己的横截面,于是高兴极了,刺溜地钻了进去。

      月色极好,银晃晃亮闪闪,照的满树花苞穿上纱裙,婷婷袅袅与西风互奏乐声。
      时节尚早,梅花还都羞答答地含着苞,空气中飘着幽香。
      言宴看着这花、这月,以及不远处的靛蓝色的湖水,默默地在心里回忆那首了不起的名诗,想起现在抬头也许能因为一时头晕眼花自我暗示看到如动画片中臻入化境的人那样看到的月下游丝般漂浮的优雅梅花香,于是匆匆而又觉着些许神秘感觉因而略带些庄重态度地抬起头,然而梅花香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之前被腹诽的逃票人。
      嗨,瞧着巧合的。

      初因看着来人走近,短发、风衣,说不尽的干练。待她也走进凉亭,在三步外停步,初因笑笑:“倒未来得及问你,怎么剪了头发?”
      言宴刚想说想剪就剪了啊,然而最近在苏另的带领下有往无穷粗方向发展的神经在关键时候还是比较灵敏地提醒了言宴:那小子话里有话。于是一个机灵,忙辩解:“嘿,你可别想多,这和重新做人没什么关系”言宴摸摸耳际的发尾,此地无银三百两道,“就是觉得长头发洗头发真的很麻烦,现在这样方便。”似乎有些感概,摇摇头道,“真不知道当初怎么想的。”
      初因打断某人的碎碎念,抵拳在手边清清嗓子,顺便遮掩唇边的笑意:“恩,我没多想,你别紧张,别紧张。”
      “谁说我紧张了”言宴瞬间炸毛。
      “是是”初因忙顺毛,“谁说你紧张了,你那是一次性解释清楚,不给误会留生存余地。”
      “那还差不多”言宴撇撇嘴。一会儿,又眼睛骨碌碌上下打量初因,不怀好意的样子“倒是你,新郎官,如此良辰美景,又有赏心乐事,跑到这黑灯瞎火的地儿来做什么?不用送宾客,不用伴佳人?”
      初因煞有介事地举起手看表:“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五十三分,欢筵已散,宾客送毕,至于新娘子,我说要怀念怀念最后的单身一小时,反正她也在卸妆,就放我出来了,倒是说去萧山的某人,怎么绕到了这里?”
      言宴摸摸脑袋,嘿嘿了两声:“这不,苏少爷还是怜香惜玉的 ,让另外个人去接了,叫我等他就成。”这几年撒谎功夫实在见长啊,完全不用打草稿啊呦喂。
      初因也嘿嘿笑两声,多年未见的两个人都未想到有一天再站在一起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聊天,尽管有些装腔作势,尽管是用三个或者更多的谎言去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话题,但也,挺难得不是?

      然而,初因却在言宴还吃力地撑着这个还算和谐的局面而卖力演出时渐渐收起刚刚配合言宴的轻松与雅痞。
      “那你怎么不回厅里?”那人看着言宴,眼神专注。
      “那个”言宴却尚未从刚才的状态走出,然而当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然正经,另外一个却仍在插科打诨,那么后者多少看起来是在有些令人心酸的装疯卖傻了。这话对此时的言宴来说,合适极了。
      只见她竖起一根手指做一休状欲解释,“那是因为”却编着编着卡壳了。
      言宴狠狠唾弃自己,刚刚还自夸来着,看这一下就露底了把,人果然是不能骄傲的。
      “言宴”初因轻轻唤一声。
      “梅宝”又唤一声。却不知道是在唤眼前的人或者说是在唤,记忆里的那个人。
      言宴终于一个人撑不到下场,有些小孩玩把戏被人看穿的尴尬。讪讪地垂下帮助思维的那根手指,垂下嘴角,表示投降。
      “初因”耷拉下脑袋,“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我说”不停踮踮脚尖,像在做最后的犹豫。
      初因看着,等着,突然手一拉,那个低着头解释的人被跌进怀里。
      几乎在那人入怀的同一瞬间,那人在耳边说“初因,毕竟,我想,我们,还算有过故事的两个人。”那人在耳边,这样说。
      “梅宝”初因低低唤着。
      “梅宝”
      “梅宝”
      ……
      不知他到底唤了多少声,那一声声,声音又轻又低,冷静却缠绵,清傲而火热。
      那一声声,似要以最最细微的存在,细微到足以通过时光不经意留下的罅隙,沿着那裂缝,溯源回最最当初的某一分钟或是每一分钟,将过往岁月中每一个时间节点中的少男少女唤回,姿态各异,青春翩跹地站在眼前供人追忆,供人回想。
      言宴几乎要放纵自己沉溺在这眼前恍惚间存在的一个个尊尊哥哥与梅宝中,那么鲜亮,那么快乐,没有背叛,没有离去,没有眼泪,然而——
      “初因”言宴出声打断他,声音虽轻,却果断。
      双手撑着他的胸前,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睛却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初因”,言宴嘴角扯出一丝笑,“不要再这样。”
      “从今天起,真正的,你是初因,我是言宴,我们不再,只为自己而活。”

      “我虽然不待见合司钥,然而她对你的,足够你用一辈子对她好了。”
      初因对上她的目光,似乎要一直看到她眼里去,看到她眼里去辨一辨这话是真是假。
      言宴不躲不避。
      良久初因闭上眼,不让白亮的月光照出眼角的一点点水渍。
      “我知道”
      这么多年来,最难的并不是商场上的经营、扩张,并不是人际的繁杂、难测、勾心斗角,最难的是吃饭、是入睡、是大笑、是翻天覆地后面目全非的生活。永远只有一个人,冰冷冷的白天与和黑夜,冰冷冷的空间与时间。初因之前并未有多看重合司钥,也曾认为合司钥与自己在一起最多不过图的一点虚荣心,也便是这样不曾有期待因而在最难的时候发现身边竟然最后只剩下她,初因有吃惊,有不可置信,有失望,然而不能也不容忽视的却是感激,深深的感激。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拥有一个时时在你身边,在你为自己设的监狱外徘徊不去,告诉你外面的天气有多好,外面的人情已然变暖,一直帮着你,努力为你去改善一切的人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不爱合司钥,但却已离不开那个人。
      “梅宝”初因道,睁开眼,原先眼角的水渍不仅没被逼回,反而越积越多,渐渐布满整个眼眶,被上下眼睑一挤,滴溜溜滚落下来
      “我只是觉得”
      “很遗憾。”
      言宴能感到自己迅速湿润的眼眶已经控制不住地染上红色,鼻翼翕动,然而言宴却深深地吸气,尽量控制住哽咽,良久听见自己说:
      “是,太遗憾。”

      是七年前还是八年前,又或者是十年前,那个初晨围着薄雾的冬日,那几束被绑在邻水枝条的假桃花,那纷纷扰扰满满匝匝缠缠绵绵的腊梅香,那个颇有性情不停招徕的拍照者,那一处古旧的凉亭,那一张斑驳的石凳,那一个站着的姑娘,那一个坐着的少年,那终究,只是属于一张旧照的,地老天荒。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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