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廷薇

4、（三）尘

　　题记——你就像一团迷雾，让人永远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小小的房间，少年缩在棉被里的身体轻轻动了一下，早已设定好的生物钟让他想多睡一会儿也不行。深呼吸了一下，清晨高山冰冷的空气一下窜进肺部，胸腔的起伏开始大了。闭着眼睛的少年在心里默默数了三下，掀开被单坐了起来。
　　曦染书院没有明确规定学生的学习及作息，因此当少年下楼来到男生宿舍的食堂时境况可以用“小猫两三只”来形容。“哟，尘，你起来了啊。”比少年还要早起身的沧澜一面在厨房里忙碌，一面招呼他，“再等一会儿啊，先喝了这杯，粥马上就好了。”棕褐色短发的少年递过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饮料。“今天的饮料是蘑菇浓汤？”他深深吸了口香味，问道。
　　“没错哦，哼哼，那些早上不起来的人没资格喝这么美味的东西。”少年哼哼了两下，片刻便端着一锅粥出来，于是，一天正式开始。
　　对于尘来说，他的每日活动便是吃饭，到图书馆找书，休息，练习术法，吃饭，然后睡觉。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书院的院长。
　　同样是一日清晨，他和沧澜吃完早饭后便独自如往日般走向图书馆，没想到在经过书院的树林时却听到有人在唱歌。
　　那是七个世纪以前，一位名叫莎拉布莱曼唱的《斯卡博罗集市》。
　　“Are you goingto Scarborough Fair
　　（您去过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and thyme
　　（芜荽,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叫她替我做件麻布衣衫）
　　或许因为好奇使然，他不由自主地踏上石砌的小径，走向林间深处，然后，他见到了她。
　　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缥缈，所有的形容词在她面前都无法阐述她的美丽。“你是谁？”她毫不畏惧地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白裙裙摆在空中划出波浪的弧度。
　　“我是书院的学生，尘。”
　　“尘？”她的眼中浮现一抹了然，“原来是你啊，年级第一。”她的声音中有着淡淡的笑意。
　　“你叫什么名字？”他反问。
　　“我是镜，你可以像沧澜一样叫我镜。”那时候尘以为镜的名字是“静”，一直到很久以后，他看到书院中央历代校长的名字时他才明白，原来是“镜”，明镜无尘，他一面想着，一面叹息，他与她，终究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他还未释然。
　　那是他与镜的初遇。
　　如同有毒的罂粟一般，他心甘情愿地中了名为“镜”的毒。

　　再次相遇是在沧澜走了之后。
　　“镜。”他看着她，“你是爱着澜的吗？”
　　他在等，等一个多年未得的回答。
　　“是，我爱他。”
　　于是他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当天下午他请了假，一个人跑到山顶看着夕阳逐渐落向地平线，身边突然传来声响。
　　“镜？”
　　他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有什么好惊讶的，”镜找了个舒服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知道为什么我的办公室的落地窗是朝西边的吗？”
　　她的脸被阳光镀上一道金边。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夕阳。”镜看着远方，“我不喜欢初升的旭日，那会让我意识到未来的陌生，同样的，我也不喜欢活着，”她看着因为她的话而震惊的尘，“很早以前我就应该死去，可是有人为了救我死了，那是我早已认定的另一半，因为我，他死去了。”
　　所以不敢爱，不愿爱，她坚持了七个世纪的理由，被一个小小的少年打破。
　　19岁的沧澜看着她，“镜，你不觉得这样很傻吗？”
　　“傻？”
　　“你的男友为了你而死，你就不敢再爱上别人了吗？如果他救你是为了让你变成这样，那我宁愿他没有救你。”
　　“因为这样的镜，不是镜。”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与沧澜在一起，”她笑了笑，“女生都喜欢和靠得住的人在一起，至于为什么不是你，”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尘一眼，“因为你的另一半并不是我。”
　　“是……吗……”尘的声音消散在高山凌厉的疾风“呼呼”的声音里。
　　她看着眼前已是迟暮之年的尘，恍然间似乎又回到那年林中，一身银白色校服的黑发少年循声而来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