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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端木蓉匆匆赶过来的时候盗跖正好解下嘴巴里绑着的纱巾在活动手脚,虽然因为日子太过久远记不太清了,但他也好歹记得当初自己在蓉姑娘这里治病的时间并不短,而那期间更是犯病的时间多于清醒的时间。犯病的时候是没办法,清醒着他是绝对不可能好意思让自己用那样的状态面对人家一个姑娘家的。
      其实也不能怪盗跖对蓉姑娘一片赤诚,除去让他摆脱了那该死的癫痫之症这个大恩情,任谁在你一身污秽的时候还愿意好好的照料就足以让人记挂一辈子了。
      纵使不太清醒,多年的病下来他也知道自己犯病的时候是多不堪。不提后来他家道中落流落街头被人当死人用棍子挑到独轮车上裹了几捆干草就扔到乱坟岗,就是当初家里的奴仆也是对自己避之不及,对照看他的差事如临大敌,在这种身心俱疲、默默等死的时候被巨子捡回墨家,被蓉姑娘手把手的医治好,不死心塌地的只有没心的人。
      冲着门口进来的端木蓉抱笑了笑,还没适应自己现在年纪的盗跖站起来抱拳有模有样的行了个江湖礼:“多谢蓉姑娘救命之恩,盗跖没齿难忘,将来若……”
      冷脸功夫还没到家却已经初步成型的端木蓉已经手脚利索的把人按下去,完成了望闻问切中的三个步骤,最终满意的暗自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眼角瞄到盗跖正看着自己,端木蓉立刻恢复原本的面无表情,捡起盗跖刚才收拾好放在一旁的布条、纱巾扔进水盆,边嘱咐边一手带着高月往外走:“虽然你的病已经治好,想要根治还需调理一阵子,住在这里期间不准到处乱跑,你屋子以外的东西不准乱碰,否则有个好歹我不负责。”
      停在门口把事情都交代完了,也不管盗跖的答复,就抱起地上的水盆带着还在时不时向后张望的高月走了。
      盗跖无奈的笑了笑,倒没有像当初那样跟着跑出去献殷勤,他后来也知道蓉姑娘虽然面冷心善,但也的确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她会尽心治他巨子的面子占了一半,他的病情奇特占了另一半,从始至终都跟他这个人没半分钱关系。
      虽然说一直无微不至的照料是看不惯他在她的地盘脏兮兮的太过没良心,但其实也是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剩下的那些也是她作为一个医者的父母心,仍然跟他盗跖这个人没多少关系。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感激她,但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
      这一辈子,大概他只会一个人孤独终老了吧——如果他能活到所谓的老——或者是在必要的时候作为必要的牺牲死掉。
      没心没肺的冲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笑笑,盗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说起来现在他的年纪大概……比巨子还大了吧?这年纪还想着这些爱恨情仇,貌似有点傻了。
      盗跖就这么在这个不大的镜湖医庄住下了,那安安稳稳、不骄不躁的样子让端木蓉都有点奇怪,这跟前几天那个跳脱的小鬼相差太远。
      但是身体本身没有问题,那端木蓉也没那闲工夫去管他内心的弯弯绕绕,在盗跖里里外外的打理却不惹半点麻烦的过了几天后,即使是端木蓉也再绷不住脸,见到人跟自己打招呼也会好好回应。
      端木蓉不知道的是盗跖只是在犹豫而已,每天都对着天上飞的鸟、地上爬的蚂蚁、水里游的虾米数,一个“去”一个“不去”,一个人的时候就鬼打墙似的神神叨叨。
      他刚醒过来就想冲去韩国找白凤,但是却在临走前退缩了,这个白凤不是他熟知的白凤,现在的白凤还不过是个陌生人。
      其实要是他能回到更早点,或许可以去给白凤的父母送个消息,免去他们一家惨遭灭门,也许那样白凤只会是那个会亲近百鸟的贵族公子,依旧的白衣翩翩却不会背负这么多的杀戮,但这时候的白凤只怕早已入了卫庄麾下,也已经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现在他去找白凤能干嘛呢?什么也做不到……
      更何况……如果这么走了估计就算是放弃进入墨家了吧?
      没有白凤,除了墨家他没有别的可以去的地方,天大地大却没有一个可以回的家。所以他才会对墨家这么死心塌地,即使上辈子这么惨兮兮的结局也没能让他动摇留在墨家的决心。
      榨干嘴里的茅草根最后那点甜味,盗跖吐掉渣滓跳下树,提起放在树根一篮子蓉姑娘吩咐让挖的茅草根慢慢的往回走。
      盗跖需要快的时候速度是很快,但他现在需要的却是消耗时间,所以他出了那片干草地后又在湖里顺了两条他前两天就看中了的鱼才回去。
      不过现在的他还没得到巨子的指导,也没有拿到电光神行步,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施展轻功也太招人眼了,前几天为了不丢人现眼睁开绳子已经够让蓉姑娘拿眼神瞅他了,更别提万一身体跟不上,那不得摔惨了!
      晃悠的回到医庄,常年关着的门此时却大开着,渡头还停靠着一架小船,有客人是常有的事,但一般来了病人家属都会被关在院子外面,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见。盗跖好奇的快走两步,隔着院子盗跖就看到有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而且都是他的老熟人。
      高渐离和大铁锤正在院子里说话,端木蓉看病用的那个房间门紧闭着,不用猜也知道是雪女。
      盗跖前进的脚步凝滞了下,大铁锤一直活到他死,所以再见也只是感慨下这家伙原来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子而已,没什么太特别的,就跟见到蓉姑娘和月儿一样。但雪女和高渐离却不同,虽然说当时他们死的时候他在赌气没回去,但也并不是没感情了,能看到他们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足以让他眼角发湿。
      “你就是巨子说的那个新来的小鬼?”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沉浸在回忆的盗跖不由得被吓了一跳,他理所应当的猜错了,因为雪女就站在他背后。
      院子里的两个人听到声响都转头看过来,带着各自的情绪打量着盗跖。
      盗跖一阵恍惚,摸摸鼻子掩饰了下,然后才收拾起情绪冲几人露出个灿烂的笑。
      高渐离几人也只当是一个孩子见到陌生人有点害羞,没有在意盗跖的不对劲,雪女更是带着愉悦的笑好好招呼了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一顿。
      “这发色还真是稀奇,天生的?”
      盗跖心里默默擦汗,转头带着被冒犯的表情冲雪女呲牙:“咋一看是还以为是老婆婆,却是个漂亮的大姐姐。”
      雪女笑得更明媚动人了,那笑容让盗跖背脊发凉:真是恨死自己这不把门的嘴了!太久没见,都不记得雪女是比蓉姑娘还惹不得的人么!?
      “我开玩笑,开玩笑……”盗跖打着哈哈后退两步,一离开雪女伸手能够到的范围就立刻转头飞奔,篮子打到大铁锤也只是留下一连串道歉的声音,停都没敢停。
      开玩笑,现在的他不能用武功,刚痊愈的身体怎么可能经得起雪女的折腾,没死也得去个半条命。他可没有天明那小子的身份摆那里,这会他还只是个没依没靠的新人呢!
      看着盗跖飞奔而去消失在屋子后面,高渐离带着无奈的表情默默看了雪女一眼。
      “这孩子真有意思,”雪女对着高渐离的目光捂着嘴直笑,“不觉得跟某人很像么?”
      “看着真机灵,呵呵,”大铁锤好脾气的摸摸脑袋,扭头看着盗跖消失的方向,“看样子身体已经不碍事了。”
      “哦,对了,他还是你送过来的。”雪女施施然的走过来,看了端木蓉那件紧闭的房门一眼问:“里面还没好?”
      高渐离沉默的摇摇头,脸色变得肃穆。院子里沉默了没一会,门就打开了,荆轲伸着懒腰大步的走出来,一副睡了个好觉的样子,脸上的傻笑跟刚刚跑走的小盗跖如出一辙。
      “大哥,”高渐离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还没等他表达什么,荆轲已经一伸胳膊架着他脖子把人揽过来,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说了我身体好得不得了,酒乃灵药也,多多益善!”
      高渐离脸色臭的像是打算把人一个过肩摔扔出去,但到底没有动作,只是白了这个神经大条不知死活的男人一眼,看到雪女和大铁锤忍笑的表情别开脸,底气不足的教训:“刺秦是大事,还是小心为上。”
      端木蓉是过了一会才出来的,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看样子是被荆轲气的不轻。
      也是,蓉姐姐这个性子对上荆轲,这反应一点也不奇怪。
      雪女自发的负起安抚的责任,笑嘻嘻的凑过去,问了下面的安排后就挽着她一块儿走,听着后面荆轲欢乐的招呼大家去喝酒,详装不悦的抱怨了两句。端木蓉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还是那副阴沉沉的脸色,相信也不能变得了更黑了。
      两个人是去准备午饭的,刚到厨房就看到盗跖在杀鱼,一手抓着把菜刀一手捞起一条鱼,利索的把不安的挣扎的鱼拍晕,干净利落的开膛破肚,刮干净鳞片,看得蹲在水井另一边洗菜的高月一脸纠结。倒不是因为害怕,小小年纪,她也已经是经历过几场生死的人了,只是那血淋淋的样子怎么都有点影响等会吃鱼的胃口。
      雪女一看那熟练的动作顿时乐了:“这孩子,难不成以后还要送去给丁胖子?”
      不知道想到什么,端木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看样子是把刚刚压下去的火又给带出来了,冷冷的笑了下,语气很不善:“那也太屈才了!”说完转身就走,看样子是打算把准备饭菜的任务交出去了。
      雪女好奇这个小孩是怎么惹到她家蓉姐姐,但是看端木蓉不想说,也就没有多问。
      再回到前面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不见了,渡头的船也不见踪影,看来荆轲再一次忽悠成功,把高渐离这个闷葫芦给拐跑了。
      大概也只有这人有这能耐了,让小高跟着胡闹。雪女没一点懊恼的抱怨。
      三拨人分了三头,他们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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