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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   夜一点点深去,安静从山脉间蔓延开来,最后只留下风刮过林子的呜呜声和偶尔的鸟鸣,当月亮升至最高处的时候,连鸟叫声都停止了,处于深林之中,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亡一样的沉寂。
      树木投射下的阴影在月光斜度的改变下渐渐缩短,惨白色的光将光与暗完美的切割开来,黑暗的区域近乎于墨色。
      盗跖安静的靠在树干上,低垂着的脑袋隐藏在黑暗里,面容模糊。白凤坐在他头顶的树枝上,靠着树干,即使夜已经很深了也没有睡意,目光从被枝枝叶叶割得支离破碎的月亮上转到底下的盗跖身上,又从盗跖的头顶转到那轮白花花的月亮上,无意识的周而复始。
      白凤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什么风,要这么呆着吹冷风,此时此刻的他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昨晚到今早是怎么恶狠狠的发着誓言的,似乎,面对这个人一切不合常理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没办法……有杀意。
      不远处的白凤凰喉咙里发出咕咕的两声唔鸣,抬头看了自家主人一眼,又将脑袋埋进翅膀,陷入沉睡。
      时间在一派和谐中流逝,盗跖再次发现自己醒着的时候是活生生被冻醒的,之所以说“发现自己醒着”,自然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只是当一阵寒风突然刮过来的时候打了个冷颤,抖了下才发现自己已经活过来了,身体的控制权也恢复。
      耳边没有一点声音——除却风吹动植物发出的沙沙声——这迫使他不得不用眼睛去观察,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的转过头……
      “啊!!!”盗跖猛地跳起来后退几步,惨绝人寰的叫声让树上浅眠的白凤差点没三支羽刃射过去。
      “咕咕?”白凤凰对着一脸被吓到表情的盗跖无辜的眨眨眼,把伸长的脖子缩回去,慢条斯理的整理羽毛,完完全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愿意自己承认自己才睡过去没多久的白凤把自己的起床气当做是对待敌人的不屑,居高临下的瞪着脚下的盗跖,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吵死了。”
      吵?盗跖火冒三丈的直跳脚:“吵你个脑袋!任谁一醒过来睁眼就看到一个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毛茸茸的鸟头都会被吓到的吧!?更何况那脑袋还离自己的脸这么近!这么近!”盗跖张开一只手贴着鼻子跟前比了个距离。
      几乎是从小跟白凤凰一起睡着长大的白凤凉凉的横了他一眼,继续表达了自己的鄙视之情。
      盗跖也算是想起来这事,冲着那只他其实并不算陌生的白凤凰做了个鬼脸,咕哝了句“鸟人”就不再反驳了。
      然后……
      “唔……”终于反应过来的盗跖捂着心口退了半步,摇摇晃晃的走回白凤凰身边、之前自己坐的树下扶着树干慢慢坐下。该死,都忘记自己现在是重伤者了。
      解开衣服察看了下伤口,绷带之下有少许血渗出,不算很严重,至少比自己预料的要好得多,至少一开始,他以为蓉姑娘的药这么快就已经失效,自己绝对是死定了的。
      一片白色落下,很快,白凤那张长得天怒人怨的脸出现在眼前,背着光的脸,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通透,但是让盗跖失神的却是那双紫色闪亮的眼睛。盗跖没来由的想起刚才白凤给自己包扎时候的事情,脸上不由自主的热起来。不自在的咽了口口水,盗跖不得不别开脸避开白凤的目光。
      但是,这种事情白凤怎么会让他发生?所以白凤熟门熟路的掐着盗跖的下巴把人的脸给转回来,微微抬起他的脑袋凑过去把自己的冷笑完全的暴露在他眼里,语气平淡:“让我等了这么久……你打算给点什么作为回报呢?”
      所以说,面对白凤,活的再久的盗跖也得脑袋短路,所以几乎是十几年也会如一日的,昏话就脱口而出:“以身相许怎么样?”
      至于说完之后他是不是会有把舌头吞下去的冲动就……看脸色就知道了。
      白凤面上一冷,加重手上的力道凉飕飕的哼了声:“没工夫跟你扯!告诉我带着这么重的伤离开墨家的目的是什么!”微微眯起双眼,白凤突然想起什么:“难不成……是去搬救兵?”
      盗跖被疼得龇牙咧嘴,不过却没有呼出声,抓着白凤的手掰了掰,心里默默发誓如果他再不松开等下挣开了就势就给他狠狠来一口。
      然后,盗跖实现了他的愿望,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白凤凰正大珠子似得眼睛看看自家捧着手的主人又看看揉下巴的那个怪人,表情要多迷茫有多迷茫:主人到底动不动手?
      看着自己完美无瑕的皮肤上留下的那道深深的牙印,实在没有的杀意也被逼出来了,嫌恶的擦着手,白凤眼神像刀子一样扎在盗跖身上,怒极反笑:“果然是属兔子的!”
      原本咬回来一口好不容易消气的盗跖给白凤的举动气急,同样的冷笑出现在脸上:“不就是被逼急的么。”
      “够了,”白凤把那团擦手的布往地上一扔,三根羽刃擦着盗跖的耳边飞过深深扎进后边的树上:“这是警告,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答错一个下一支就会在你身上!”
      这么威胁是没错,但你哪知道我是答对还是答错?
      盗跖深深缓一口气,放松身体坐好,一手把玩着脑后树干上拔下来的羽刃一手搭在曲起的脚上,脸上依旧恢复一贯的不着调:“我说我不是去搬救兵的,难道你信?”
      盗跖当然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是去搬救兵,反而是去送信让诸子百家不要再前往机关城,但流沙自然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他们的计划,只以为机关城需要更多的人手御敌,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就让白凤就这么误会下去。
      但出乎盗跖意料的是,白凤却只是淡然的挑了下眉表示自己不信,就干脆的放过了这个话题:“那么,你能说说是谁伤了你么?”
      这一听像是关心的话,让盗跖心头一悸:我怎么忘记这个了!盗跖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却是懊恼万分,既然白凤刚才看到伤口了,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自己是被什么所伤,这谎在墨家好用,即使白凤否认了也没人会相信,却没法跟这另一位当事人解释。
      也不怪盗跖反应迟钝,要他防备一个依靠了十来年的人,会有奇效却也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
      盗跖在沉默,白凤也意外有耐心的等着,双手抱胸,一派悠闲居高临下的看着隐藏在树荫之中的人。一直几乎靠着树窝着的白凤凰似乎是察觉到气氛的改变,眼珠子咕噜噜的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站起来抖抖身上的羽毛,漫步走回白凤身后。
      身旁一个大屏障消失,盗跖不由的被刮过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原本减去一半的寒意加倍的灌进身体里。
      良久,盗跖才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有些哑涩的回答:“这个……可以不回答么?”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祈求。
      不是为了这个白凤,而是为了那个为了他挡去一切伤害的白凤,如果他知道自己用他交的东西来这么伤害自己,估计会气到再也不理自己吧……面对一样又不一样的白凤,盗跖同样的心虚了。
      “你是谁?”白凤冷不丁的问,盗跖愣了下,抬头疑惑的看向白凤。
      “收起你那种眼神,”白凤不悦的皱着眉头沉下声音:“你很了解我,但是我不记得应该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所以,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盗跖的表情变得很微妙,似乎是想笑一下,却不小心露出更多的悲伤。白凤看不真切,却又能明确的明白,那样的盗跖让他浑身不舒服,不舒服到不得不错开目光,将视线抛到一旁没一点看头的草丛上。
      一阵风起,几片墨绿色的叶子在空中盘旋而下,缓缓落在白凤视线里。
      猛地转身射出去三支羽刃,白凤飘忽着飞身跃上树干离开原地,刚才他站立的地方,三片薄薄的叶子深深扎进地面三寸深!抬眼,月亮正下方,一个紫色的身影迎风而立,宽大的衣袖和淡紫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宛如从天而降的仙人。
      少司命。盗跖默默的念出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他当初在阴阳家的禁区见到少司命的时候她正在被当成血祭的祭品,他想把人带出去,却被她一掌推下那片完全没有浮力的水里,再醒来就已经是这一世。
      当时他说要救她出去的时候他确信少司命是没有恶意的,所以对于后来她的反应盗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而且之后盗跖经常会在梦里听到一个声音,说是悲哀和诅咒什么的,为此盗跖特地在暗地里查了不少阴阳家的事,之后才勉强明白,他毁掉的东西上带着阴阳家的诅咒,他会因为毁掉它而失去一切东西,所以少司命才会拼死把他推进那片据说是可以毁灭一切的水域,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虽然至今盗跖也不知道自己的诅咒解除了没有,但能够重活一世,改变很多留下的遗憾,不管少司命是不是歪打正着,都是他盗跖可以感谢一辈子的人。
      对着刚好看着他的白凤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盗跖把自己往树影里靠了靠,在白凤和少司命再一次交手的瞬间隐去身形。
      但是……感激归感激,这种时候他不跑,更待何时?
      反正这两人现在从很多方面来说都是同一国的,而且,两人身手也相去不远,不管哪个打不过逃走总是没问题的,反正比他这个半残废的人来着容易逃脱。
      想到这里,盗跖跑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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